过了良久,诸位嫔妃亲王阿哥福晋格格们也都到齐了,各自坐定,寒暄不迭。
胤祥与胤禛远远坐着,胤禛神色淡漠,双眸如海,瞧不清眼底有什么,唇角的笑意也是十分勉强,不达眼底,胤祥却是十分开心,对着黛玉遥遥一笑,胡乱打几个手势,安慰黛玉,又带着几分爽朗几分顽皮,却有更深的小心翼翼。
不等黛玉脸上有什么神色,就见到两排红衣太监快步而来,按着位置跪倒相候,又有宫女太监捧着绣帕拂尘香珠折盂等物,明黄的华盖华贵而尊贵,在风中摆动,上面的金龙似乎破缎而出,方有李德全尖细而漫长的声音道:“皇上驾到!”
在座之人无不起身静立,待得康熙缓步踱来,龙行虎步,皇家气派,皇帝气势,在举止间彰显无遗,让人敬畏而不敢多言多语。明黄龙袍在灯光下愈加刺目,众人方拜倒在地,齐声高呼万岁,整齐划一,如同一人出口。言辞一落,也不闻丝毫咳嗽之声,可见宫闱规矩之重。
康熙坐在上首龙椅上,环顾四周,笑道:“今儿个是老四的生日,大家伙儿也都不必十分拘束,都起来罢。”
众人谢了恩,纷纷起身落座,并不敢十分随意。
黛玉瞧在眼里,不以为意,往日与康熙在江南初见,微服私访自然万事随意,自己也只当他是个寻常的叔叔伯伯相待,不免十分随意,今日才知道何谓帝王威仪,又何谓皇家规矩,原来,九五之尊,果然是高高在上的,不容人辱没丝毫。
虽然今日是胤禛的生辰宴,可是瞧着各人神色,却仿佛是康熙的寿宴,所有的一切,都是围绕着康熙的意思,连说话也都是小心翼翼的,全没人在意或者像胤禛祝寿,只是一个寻常的皇室家宴罢了。黛玉看罢,不禁低头暗叹。
酒过三巡,舞娘轻歌曼舞,康熙与身畔嫔妃说笑,席间方渐渐热络起来。
几位阿哥举杯遥敬胤禛,年纪小一些的阿哥早就团团围绕在了胤禛身畔,抢着敬酒,撺掇着划拳拼酒,又哄笑着罚酒等等。胤祥难得一回喝酒,早就自顾自地喝酒,举杯只对黛玉露出灿烂的笑容,吧嗒着嘴巴吸吮着酒杯里的美酒。胤礽胤褆以及胤祀都含笑上前敬过康熙,然后才自顾自笑谈吃酒。
黛玉啜着酒杯中甜中略带苦味儿的桂花酿,并不多言多语。
忽而一道像刀锋一般凌厉的视线射来,黛玉眉头一蹙,望了过去。
却是胤褆身后一位身着葱绿宫装的妙龄女郎,翠眉樱唇,嫩脸杏眼,容色十分娇艳,比胤褆的嫡福晋更美上三分,目光在灯光下扑朔迷离,瞧不清眼底藏的是什么意思。似喜似悲,看着自己,颇有些咄咄逼人又十分不赞同的神色。黛玉只觉得此人眉目间隐约有些熟稔,却不认得,并不理会。
收回目光时,却又瞧见邱****这个才人女史伴在一位妃子身边,目光中蕴含着恨恨之色。黛玉见状不禁莞尔,愿赌服输也罢,既然斗才会上输了,又何来这一副神情?别人只想着皇室家宴必定盛大绝伦,黛玉却是觉得十分气闷,言语又不得自在,也只得与曲阑或者明双低声说笑几句罢了。
姐妹几个正自得其乐时,忽听康熙道:“林丫头出来,让朕瞧瞧长高了没有。”
宴会忽而静谧无声,落针可闻,所有人都望向曲阑与明双中间这位风流袅娜的少女,眼里亦藏着无数心思。黛玉激灵灵一颤,忙起身出位,盈盈拜倒在地,清声道:“臣女林黛玉给万岁爷请安,万岁爷吉祥。”
康熙摆摆手,笑道:“起来罢。李德全,赐座,离朕近一些,朕几年没见你这丫头,模样越发出息了。”
黛玉一面谢恩,一面心里怔忡不定,不知道康熙这是何意。
他难道不知道众矢之的是什么意思么?
这么一赐座不要紧,那可是许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呢。
堪堪落座,真是距离康熙不远不近,既未逾越了身份地位,也没超然出众人几何。抬头时,已经看到许多人都看着自己,尤其是胤褆与胤礽更是目光灼灼,胤禛的神色一直都瞧不清楚,胤祀的眸色也如同最温润的墨玉,可不见笑意。
黛玉秉性不喜多言,坦然自若,虽如履薄冰,倒也并不十分兢兢业业。
康熙问了些林如海逝世前后的事情,又问了些江南风土人情,言辞十分和蔼。
黛玉一一回答,不卑不亢。
康熙忽又问道:“朕听说斗才会上你一举夺了魁首,可有什么稀奇事儿?”
“稀奇事儿倒没什么,横竖不过都是些文人争强好胜罢了。”黛玉低眉回道。
胤褆笑道:“这也不是寻常的争强好胜了,已败落的贺兰家送出的彩头丰厚,不知道引得多少人物竞折腰。连赛了十场,姑娘就赢了九场,剩下那一场还是不曾参赛,若是姑娘参赛,只怕魁首亦是姑娘莫属。”
黛玉浅笑道:“大阿哥过誉了,臣女愧不敢当。”
康熙听了登时有些兴头,笑道:“这倒是有趣,朕竟没看到如此盛会。”
身畔一个着猩红宫装容色十分娇媚的妃子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什么样的地方不是万岁爷的?什么样的人物不是万岁爷的子民?只要万岁爷有意,年年月月来几次斗才会又如何?今儿个可是老四的生日,万岁爷可别忘记了。”
康熙哈哈一笑,道:“德妃不提,朕还真是要忘记了。”
对众人笑道:“你们随意些,多敬老四几杯酒,也算是过一番生日。”
众人忙领命,相应敬酒。
看着胤禛一表人才,目光迥然,言谈举止也是十分洒脱,德妃不由得笑道:“老四今儿个十七了,也又了自己的府邸,就缺了一位嫡福晋当家作主了。万岁爷闲了,可得给老四物色一个才貌德慧不下曲阑格格的嫡福晋才好。”
胤禛脸色微微一变,眼里的神采愈加深不可测。
康熙笑道:“哦,老四都十七了,也是到了立嫡福晋的年纪了。”
德妃方笑看着胤禛道:“是呀,别说嫡福晋,就是侧福晋也没见他瞧中谁家的格格,如今连侍妾格格都没一位呢,万岁爷是该给老四物色物色了。”
康熙闻言看着胤禛冷凝的脸庞,带了一点笑意道:“德妃你觉得哪家的格格好?朕像老四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抱上皇儿了。”
黛玉低着头,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康熙这样说,心里竟有一种刀割的痛楚。
胤禛两忙站起身,踉跄着出位,躬身回道:“儿臣年纪尚幼,又无功绩,准噶尔未定,何以家为?皇阿玛与额娘的好意,儿臣心领了,至于立福晋之事,儿臣却是不急,有待商榷。”
德妃略有些责备地看着胤禛,方对康熙笑道:“万岁爷说得极是,老四已经老大不小了,臣妾也急着想抱孙子呢!臣妾这几日也瞧了,倒是那拉家的凝香格格才貌双全,与老四十分相配,再者就是纳兰家的雪方格格也是极好的。”
德妃的话音刚落,众人神色也都十分慎重起来。有些人含笑望着胤禛,有些人则是嘲讽相看,各自神色不同,心意也不同。毕竟与曲阑格格相比,不管是出身还是家族权势,那拉氏与纳兰氏都不及曲阑格格既有娘家势力,又有外祖家势力,自己又与宜妃郭络罗氏是同族,可谓是真正的皇族贵女。
而那拉氏凝香父亲已没,仅剩其兄,势力不强。纳兰家族虽好,可惠妃却是大阿哥之母,纳兰家族自然站在胤褆这一方,分不出什么势力来相助胤禛。
康熙点头笑道:“个个都不错,我满家的女儿可都是人才呢!”
又笑看着众人,道:“哪位是那拉氏凝香?纳兰氏雪方?让朕瞧瞧。”
话语未落,那拉氏凝香与纳兰氏雪方已经盈盈出位,拜倒在地,道:“奴婢那拉氏凝香(纳兰氏雪方)给万岁爷请安,万岁爷吉祥。”
能入帝王家,自然是欢欣之事,两人俏脸生晕,恰如明珠美玉,相映成辉。
两女气度本就不凡,仪容秀雅,虽不及黛玉,却也是个中佼佼者。
康熙细细打量了几眼,随即莞尔一笑,道:“果然人品俊雅,赏!”
李德全忙张罗着赏赐之物,两女谢恩后回座,神色间自然有些喜悦之色。
德妃见状也是十分欢喜,笑道:“万岁爷可瞧中了哪一位?论起亲戚来,雪方格格近一些儿,论起性格,凝香格格倒是稳重些儿,臣妾也左右不定呢!只不过凝香格格父亲已经去了,只有一个哥哥可以依靠。”
康熙想了想,笑道:“朕倒是觉得那拉氏与老四十分相配。”论起人品年纪,凝香格格的贤名儿早在京城中远播四方,虽然家世上略逊雪方一筹,可是性格上却更为稳重可为,必能成为胤禛的贤内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