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夫人听见这几声娘,即刻将贾敏紧紧搂住,用手颤抖着去抚摸着女儿的脸庞:“润儿!是你吗?是润儿吗?”
“娘,女儿不知道自己原来的名字,女儿不知道的!”贾敏紧紧搂着她的脖子,哭着不肯松手,似极了小女儿受了委屈后与娘撒娇时模样。
这时,后边一个少年上前对着老妇人道:“祖母,这位太太正是姑妈!姑妈离开您时尚幼,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的名字。”此人便是那萧连尔风。老夫人听着不住的点头,哭道:“竟是我忘记了,忘记了!”
“是您!”飞絮惊叫道:“那日抓了劫车匪徒的公子!”
萧连尔风见了飞絮亦是一惊:“正是在下!却没想到姑娘一行竟是姑妈府上的!”忽然心中一丝火花迸出!既然这车是姑妈府上的,那么那日车中说话的姑娘也……
“妹妹!”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传来,嗓音敦厚,颇具威仪。此人面容与贾敏几分神似,身材魁梧,饱经风霜的脸上亦挂了泪花。身旁却是一名异族女子,看起来似东欧沙俄帝国人士,定是尔风的母亲了。
“您是。哥哥?”贾敏从老夫人颈间抬起头,泪眼朦胧道。
“是!我是你的亲哥哥萧连凝……好妹子!”那人几步上前搂了二人一同哭泣。
经劝解了半日,才有所缓解,贾敏与萧连凝搀着老夫人回到了内厅,水钧元与沈宁兰带着水溶亦起身道贺,除了尔风,一行人方知此乃天朝的帝后与太子,赶紧大礼参拜。水钧元连忙扶起:“这可是在敏妹妹的家中,无需国礼,我今日只是带着家眷来此沾些子喜气的,不必顾忌!”
“哪里!若非皇上派出侍卫相助,我们这一家子也不可能如此顺利的到达京城!实是感激之至!”萧连凝一抱拳谢道。
“说这些子见外的做什么?言儿、玉儿、若羽,还不快快来拜见外祖母与舅舅!”贾敏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连声唤道。飞絮取了锦垫放置在正中。
默言携若羽上前跪倒,“外孙林默言携妻冉若羽叩拜外祖母!”夫妻二人三叩首,老夫人忙去扶,上上下下的把二人的面容仔细看个遍:“都是好孩子!好相貌!快快送表礼来!”后面一个小丫头取了两个红包送上。
转到萧连凝面前:“见过大舅舅大舅母!”又是三叩首,自然也有红包。再起身与尔风见了平礼方退下。
黛玉按序缓缓上前叩首,糯糯道:“外孙女林黛玉见过外祖母!”却被老夫人一把拉进怀里,摸索半日,复亲了又亲,爱不够的样子,塞了红包笑道:“这小玉儿仙体玉质,却不多见!想来我这圣女族的传人是定有了的!”又过了半晌才放开她去拜其他人,萧连凝夫妇亦是喜爱得紧,尤其是那位异族的舅母,拉着黛玉左问又问,又言竟从没见过如此灵秀的天朝姑娘。
尔风一进厅中便被黛玉吸引了去全部目光,待听得她的话音,心中笃定那日马车中的姑娘,就是这个玉儿妹妹!不觉心中翻涌。又见黛玉款款上前施礼,竟手足无措,忘记了该如何还礼。
“姑娘!这位公子可是当日擒贼的那位呢!”飞絮嘴快,赶紧告知。
“竟是尔风哥哥救了玉儿一命!玉儿再次谢过哥哥!”黛玉又是一福。
“哪里哪里,那日是我莽撞了,不知妹妹带了侍卫的,还望妹妹不要见怪才好!”尔风赶紧还礼,心中喜不自禁。
什么情况?一旁的水溶心中警铃大作!这个叫做尔风的看着玉儿的眼神十分不对!竟有些爱慕的意思,不由得悄悄拉了拉水钧元的衣袖。
“嗯嗯……”水钧元会意清了清嗓子:“溶儿也过去见见吧,玉儿的家人自然日后也是你的亲人了!”
水溶立即上前拱手作揖:“水溶给各位在座的长辈请安!”仪表堂堂,俊秀无双。
“不敢……”萧连凝惊异太子的举动,赶紧起身还礼。
“哥哥快坐下吧,溶儿与玉儿已是定了亲的!娘亲舅大,便是你这受了这礼亦无妨,况且府中不比在那朝堂之上!”贾敏笑道,她如何看不出水溶的担心。
“哦。”萧连凝恍然大悟:“真真是佳配良缘!好!好啊!”慢慢坐下,一旁的妻子则担忧的看了尔风一眼。尔风自打回去接他们来天朝,路上便总与母亲说那日轿中姑娘的天籁之音,并言大事办成后,定要细细查找!无论美丑,均要求得的。如今这般阴差阳错,竟是润儿妹子的女儿,又已定亲,这小子可莫要当真动了痴情才是!
尔风当即如一盆凉水从上浇到下,连心中透透的,十分震惊。虽没谋面,他却早已心属那有着绵韵的嗓音的姑娘,不止一日的魂牵梦绕,如今好容易再次见了,却已与自己无缘……
“润儿妹妹好福气,儿媳与女婿均是不俗的!”萧连夫人赶紧圆场笑道。
“嫂子过奖了!”贾敏谦虚着,手却一直被老夫人握着,摩挲着,久久不放开。一家人,也包括水钧元一家,亲亲热热的你言我语,除了闷闷的萧连尔风。
傍晚,用过晚膳,水钧元夫妇带着恋恋不舍的水溶回宫去了,黛玉亲自送出了二院,又被水溶拉住絮叨了一番衣食住行的方转回内院。
萧连凝被林如海请去饮茶了,萧连夫人亦觉与那若羽甚是投缘,自去闲聊。老夫人依旧不舍得放开贾敏,娘俩在房中哭哭笑笑的说着体己话。黛玉则在正房门外回廊里坐了静静地体味着骨肉团聚的欣喜,忽听身后有脚步声,回头看时,正是那萧连尔风慢慢的向她走过来。
“尔风哥哥。”黛玉轻轻一礼:“哥哥旅途劳顿,很应该多多休息才是!”
“习武之人,自然不会轻易的疲累!劳妹妹挂心了!”尔风还是抵挡不住这般直入心扉的美音,似乎心底都受到了触动似的。
“多亏了哥哥,娘亲与家人才得团聚,玉儿亦感激不尽!”黛玉轻道:“也彻底的将娘与那个狼窝的关系脱离开来!”
“尔风若是能够再早一些入京,许早些见到姑妈,亦……能早些团圆了!”还有些话尔风不能出口,那就是,也许我便能早些与玉儿妹妹相识了。
黛玉轻轻一笑,拈过一片绿叶,柔柔道:“早也好,晚也罢,既是天数命定,自无可违逆!就似这竹叶子,春风抚过才可尽染明绿,若是冬日里却万万不可能。如今合家团员,已是喜事,早啊晚的自无妨了……”
尔风一窒,听出黛玉这话似弦外有音。只他今日的举止神情,黛玉岂能不知其意,虽然不敢显现前世的行事方式,却毕竟时刻是以二十岁的角度观察身边的人。她心中唯容得水溶一个,再无他人,如今只能想办法早早断了这尔风对自己刚刚萌发的那丝情愫,无论对他还是对己都是好的。
“冬日里虽无夏竹明绿,却也有劲松耸立。虽无春风轻抚,却也苍枝劲翠,傲然风雪中!”尔风亦话中含了深意,殷切的望着黛玉,只希望她能了解自己的心意。
“弱水三千,吾之取一瓢饮;绿颜万物,吾只喜翠竹尔……”黛玉微启樱唇,又一笑:“天色不早了,哥哥也早些休息吧。玉儿要回去了。”点头道别,袅袅离去。尔风呆立在那里,凝神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贪婪嗅着她留下的丝丝幽香。
“风儿,听娘一句,玉儿与你是不可能的!”萧连夫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儿子的身后。
“娘?您不是在嫂子那里吗?如何寻到这了?”尔风似心事被人窥破一般,有点狼狈。
“默言媳妇给婆婆诊脉去了,我听院子门口的小丫头说你往这边来了,因为不放心,还是跟来了!”萧连夫人棕发碧眼,肌肤雪白,却一口流利的中原话。
“娘……”尔风欲言又止。
“我知道风儿要说什么,若是以往,娘定支持你去追求心中的姑娘。只不过一个下晌的功夫,我便看出那太子与玉儿默契如斯,非一朝一夕所能契合的。如今又已然定亲,万不可破坏这番好姻缘!”萧连夫人劝慰自己的儿子。
“只是孩儿心里实没有办法放下……”尔风目光茫然道。
“玉儿是个明理的孩子,话语中亦句句表出了其真心,亦劝慰我儿切勿生出他念!”萧连夫人也很遗憾,玉儿确确是个好孩子!
“娘,我都知道的……”尔风垂首,失落万分,却也不得不感叹黛玉敏锐的知觉与洒脱的情怀。
“风儿”萧连夫人叹了口气,道:“凡人均有自己该得的缘分,又何必执坳与不属于你的那份?娘相信风儿日后定会寻得一个美满的伴侣!”
“却无一人能够如此撩拨起孩儿的心。”萧连风仰望天空,虽夕阳仍倔强的留了一丝光线在天边,却已能见到几颗调皮的星星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