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诸女眷虽满腔的遗憾与失落,却也要按照规矩逐个上前与固伦和硕郡主敬酒。黛玉早已过来与她坐在一起说笑,逗着含羞带怯的惜儿。
“恭喜郡主!贺喜郡主!郡主富贵如斯,如今又定下这门好亲事!当日一同玩耍时,却是不曾想到的!”一句刺耳的恭贺声传来,史湘云已经举杯站在了惜儿面前。
“史姑娘这话竟是何意?郡主福泽厚重,还偏要你来想到不成?”黛玉厌恶的看着眼前的人。刚刚弹琴的时候黛玉便看出来,想是这史湘云是看上了尔风哥哥,有意跑来找惜儿的晦气呢!上次说不定就是她看出了二人之间的默契而有意为之,如此说来,这个女人实在是可恨!挂着虚伪的外表,有意的作践她人的清名。
前些日子的事情令黛玉心中生疑,特调了汇林楼的暗探出马。果然,那史湘云借与各府姑娘小姐的往来,大肆宣扬惜儿无情冷血,诋毁惜儿名声。更可气的是,在贾敏身世公开之前,连林家也包括在她的言语污蔑之内!
这些本是女人间私下里极隐秘的传言,却也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幸而查探的不算晚,今日若再容她下去,便是自己心慈面软的过了头!
“圣玉郡主误会了,当年宁惜郡主身在贾家之时却也与湘云玩耍在一处,虽蒙王妃怜爱收做女儿,入了皇籍,湘云却也挂念着血缘情分。如今贾家没了,唯有宁惜郡主尊贵如此,今日湘云恭贺郡主,亦是念着骨肉亲情!”史湘云依旧大大咧咧什么都敢说,明里暗里大赞自己念情而讽刺惜儿冷血。
“大胆!”黛玉“腾”的站起身:“固伦和硕郡主面前!岂容你如此无礼!”虽声音娇弱,却也十分具有穿透力,金殿上上下下不由得静了言语,皆向这边看着,乐队的乐师赶忙停下演奏,正与萧连凝碰杯的水钧元也十分诧异。
史湘云见状赶紧跪下,假装可怜道:“湘云只是有什么说什么罢了,却万万不敢在郡主面前无礼的!”一见湘云又惹出事情,史鼎的夫人心中暗怒却也赶紧上前求情:“圣玉郡主恕罪,这丫头一向大大咧咧惯了,却实非诚心惹郡主不快的!”上次因湘云挨了宁安王妃几鞭子还有着隐隐的疼痛,今日她也是反复央求保证不在乱说话才带了出来,不想今日竟惹上了位分更高的主子,不觉打定主意,回去定要狠狠的收拾湘云。
“听史夫人这般的说法,若是今日圣玉责罚了这位史姑娘,便是我刻薄小性不得容人了?”黛玉美目圆睁,胸中怒火止不出的喷出。她一向为人和善,举止有度,如今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忍,难道与史氏沾上点关系的,便个个恶毒如此吗!
“不敢不敢!”史夫人赶紧摇头,素来温柔的圣玉郡主竟发了脾气,这可是大大的不妙。从哪方面来说,她都是一等一的红人,更是未来的国母,当真得罪了,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不敢!”黛玉冷笑一声:“我看这史姑娘可是很敢呢!”说罢,走出席位,上前跪倒:“圣玉有话要说,还请皇伯伯与大舅舅恩准!”
“玉儿快快起来,地上凉!”沈宁兰抢在二人之前,赶紧命人去将黛玉扶起,连声道:“玉儿想说什么尽管说就是,自有本宫为你做主!”宠爱之情可见一斑。
“谢过皇伯母!”黛玉一福身道谢,再转过来时却威仪尽显,冷视着史家的两个女人:“不知史姑娘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及宁惜郡主的出身,又胡乱攀亲,是何用意?”众人从未见过黛玉冷脸,皆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湘云没想到人多时没什么言语的黛玉会在这里与她较真,却也想趁此机会在西越太子面前将惜儿出自贾家的身世揭破,自己得不到的,也不能让这从小便被自己挖苦排挤的丫头得到!思及此,湘云也定了心神,大声道:“回郡主的话,宁惜郡主原为贾府的四姑娘,与湘云亦曾是有些亲情的姐妹!虽然贾家私通谋逆的萧连冰犯下重罪,却无论如何也有养育之恩在其中!爱哥哥如今被卖为奴,郡主如何能袖手旁观?置兄长于不顾!”一席话说的慷慨激昂,把个史鼎听的一身冷汗,连滚带爬地撩着袍子上前跪下:“求郡主恕罪!微臣代侄女求郡主恕罪!微臣教女不周,罪该万死!”头磕在地上,咚咚作响,越怕什么越来什么,那史湘云嘴一张,便将这好不容易脱开关系的贾史二府牵了个紧!
黛玉并不理他,直盯盯的看着湘云:“却不知宁惜郡主因何要救助史姑娘口中的什么爱哥哥!”
“回郡主的话,宁惜郡主与爱哥哥也曾经是亲兄妹,缘何能这般冷心冷口,没得让人寒心!这样的女子又如何能胜任那尊贵的太子妃之位!”史湘云本想得意的看了一眼惜儿,却看见尔风早已坐在她身边劝慰去了,不由得妒火冲天,言语不敬。
“好!”黛玉笑道:“史姑娘终于将心底话说出来了!”转了转腕上的镯子,继续道:“今日既然说到这了,便定要说个明白!宁惜郡主的确曾是贾府之女,众所周知!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却与你口中所说之人并非兄妹!说起来,惜儿可是当年堂堂宁国公贾敬的嫡亲血脉,与那荣府没得半点关系!更与那重犯史氏无任何血缘!史姑娘有意在此混吣,颠倒黑白,却不知是什么用意!”
黛玉故意将“重犯”二字重重咬出,既然你史湘云偏要拉扯贾家,又怎能不好生的说道。清楚!
史湘云闻言一窒,却又很快的反应过来,嘴硬道:“当初老太太怜爱郡主无父无母,接到身边,十分的疼爱!郡主却很是不记恩情呢!”
“怜爱?”黛玉冷冷一笑:“囚在手心里怜爱,藉此拿捏郡主的族长哥哥,这般怜爱又是要如何感恩的?戴公公,敢问贾珍的罪名是什么?”
戴权一听黛玉问话,赶紧恭敬道:“回郡主的话,与那恶毒的尤氏不同,贾珍却是因护佑水卿郡主不周而获罪的!”
“多谢戴公公提点!”黛玉一福,向着殿内众人道:“贾家族长贾珍论起才曾是宁惜郡主之长兄!当年那史氏指使王氏与尤氏暗施毒计利用害死水卿郡主,宁国公贾珍在不知情中一并被连累获罪。只因罪不及死,阖府变卖为奴。王妃郡主仁德,并不以偏概全、迁怒无辜,又出手相助些,已是仁至义尽!却不知除贾珍外,史姑娘从哪里又硬为郡主找来个曾经的亲兄长!”
“正是呢!”宁安王妃忍不住插话:“我们惜儿可是十分重情义的,这个起子小人却一再的污蔑!我是个粗人,几次为女儿出气也找不准点子,圣玉郡主这一番言语才是句句说到了真章之上!”
一番话出口,众人议论纷纷,那史湘云到处嚼惜儿的舌根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却故意含混带过她为宁府姑娘的实情,只说她忘恩负义,不少不谙世事的姑娘小姐的还真被她蒙蔽了。
“史湘云!众人皆言你是大咧豪爽之人!我看却未必!那虚伪的表层之下,究竟包着一颗什么样子的黑心!惜儿从没有开罪与你,竟为何这般的咄咄逼人,几次三番的用谎言诋毁污蔑于她!别以为你做的如何隐秘,我却知道你只看上去是个实在的,却暗中窜至各府不断的败坏宁惜郡主的名声!”黛玉几句话便揭出了湘云伪装下的面孔。
“湘云没有什么用意,湘云……湘云……”史湘云慌了心神,却又想不出好的说辞,张口结舌道。
“惜儿早已离开贾家多时,你却不肯放过,唯一能够解释的,便是那嫉妒之心!当初你嫉妒惜儿成为宁安王妃的女儿,又百般得到王爷夫妇怜爱,到处散布谎言;如今又嫉妒惜儿得到了尔风哥哥青睐!便以此卑鄙手段来搅合局面,指鹿为马,实在险恶之极!”
黛玉并不想放过史湘云,也不能放过这样的恶人!尤其当着大舅舅一家面前,更是无论如何不能让惜儿受半分委屈!使她未嫁人便心中有了芥蒂。
黛玉一气说完,转身跪倒在地,恳请水钧元严处这长舌之人,还固伦和硕郡主水惜的清白!
这还是黛玉头一次主动要求惩罚人,可见她是真的气急了的。却见尔风闻言亦是站出,求水钧元为自己的未婚之妻做主!严惩长舌的歹人!
惜儿忍了许久,终究还是没忍住,一行泪水滑落。林姐姐在众人面前将这一切和盘托出清晰理顺,为的不只是给自己出气,更是要消除自己心中的负担,驳斥流传已久的有关她如何冷血狠心的传言!如此的恩德,怕是此生竟无以为报。
“啪!”水钧元一拍桌案,当即命人拖出去关起来,待宴会结束之后再行处置。史家夫妇不停的磕头求饶,又道那湘云素来大大咧咧,请皇上恕罪等等。史湘云吓得颤抖着大哭,恳求皇上原谅自己的有口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