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随您吧……”贾敏实在是拧不过这个顽固的人,吩咐飞絮搬把椅子过来。
林伯坐了道:“禀太太,近来府里忙活着中秋节的事情,府里丫头婆子小厮侍卫合计共五十余人,比在江南时少了近一半,如今各有各的差事,过节便显出差了人手,奴才去集市上转了几天才买了个合适的小厮。”
“这事林伯之行做主就是了,定要查的清楚些,千万不要有什么混进来就好,调一两个在京盐帮分堂的探子查探,您也不必操心劳累。”贾敏关心道。
“太太多虑了,奴才查得一清二楚,这孩子尚不到十五,是京郊的人家,打小没了娘,爹爹还在,附近三五房的亲戚。那家里奴才也去过了,清苦的紧,只守着几亩薄田过活。年初这孩子的爹又得了重症,急需银子,卖了田也只是杯水车薪,只好到那集市上头插草标将自己卖了,唉……,着实可怜的紧!”
贾敏也是心酸的紧,自己的儿子是娘还在爱子不见了,这个孩子是娘没了孩子却活了下来,不禁怨恨那老天为何赐给这人事间诸多不幸,便点了点头。
“也是个可怜的,年龄虽小,月钱不可差了,私下里给他二等小厮的银子吧!”
“太太心善,奴才已经打发人去看了他爹爹的病情,按时吩咐人送药了,太太放心!”
“还是林伯想的周到,这府里倒也不缺那起子金银,若能救得一命最好,权当积德行善了!”贾敏道。
“奴才遵命!”说罢起身告退
“林伯且等等!”贾敏唤住了他“那孩子叫什么名字?”
“念儿,家里姓木,若是按府里规矩,应该改姓林”林伯回答。
“林……念儿……算了,不必改了,就姓木吧。”贾敏摆摆手,若是改成林念儿,岂不是自己的心事凑巧便成了那名字,还是不要改了罢。
林伯一揖便下去了,黛玉款款上前道:“娘亲对下人们如此之好,如今,这府里都要把您传成那活菩萨了!”
“娘亲每逢遇见了这样苦命的孩子,便不忍心弃之不顾,只当是为你那大哥哥积攒德行了!”贾敏黯然。
“我知道啊,不然林府在江南的时候为什么要开那么多的善堂,都是爹爹娘亲的善心善行。”
“就你那张巧嘴!”贾敏见黛玉积极开解自己,便也一时停住了忧伤,看着天色转暗便命人收拾了回房,又摇摇摆摆走去看下人摆膳了。
林如海一路快马加鞭,身后一道烟尘。府门前跳下马,把鞭子一扔,便有小厮上来接了,他自己径直回到内院。
已经有人来报,贾敏迎出房门:“今儿怎么回来这般早?”
“把玉儿也叫来,咱们回房详叙”林如海一路奔波,脸色有点微红。贾敏使人去叫黛玉,自己则回房服侍林如海更衣,等黛玉来到时,见爹爹已然换好了家常衣服。
“爹爹唤玉儿前来可是有事?”黛玉请安行礼。
“敏儿,玉儿”林如海拉着妻女一齐坐在桌边,“今儿我拿了那荷包、戒指并红绳去太医院找人验看了,那荷包并无不妥,只怕那惜春姑娘所言皆非虚!”
“难不成这太医也看出了别的?”黛玉聪慧,一下子说到了点上……
“玉儿竟说对了!”林如海满意地点头“那太医院虽说专门侍候皇上和娘娘的,却不可只懂医术,更要懂提刑的技巧!”
“提刑!”贾敏吃了一惊,不免用帕子掩口“岂不是专解那重案子的!如何和那荷包之事连在一起了?”黛玉也似乎有点愕然,缩了缩身子。林如海忙抱了黛玉,用手轻抚贾敏的后背“看你们娘俩吓的,却是我不该说了。”
“也谈不上怕,只觉得有点诡异,荷包而已,如何便与那查重案子的人相关?”贾敏接过黛玉,放在自己旁边的椅上。
“仅是提刑的技巧罢了,却不是提刑官。”林如海忙解释道,贾敏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起初我想去那盐帮分堂,找江湖上善用毒的兄弟验看,却不想路上遇到刑部于大人,只好一道进了宫。散朝后又去给太子授课,不料那溶小子放课后百般缠着我家来”说道。此处,停下看了黛玉一眼,黛玉却搂紧了贾敏的手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爹爹快捡重要的说罢,我跟娘可是饿了。”林如海呵呵一笑,继续说道:“后来皇上把他叫去检查功课了,我方脱身,这一下子便耽误了好多时间。出宫门前我见了那今儿当班的陈太医,因素来交好,便请他验看了!”说罢端起杯子喝了口茶。
贾敏佯怒道:“你这人好没意思,巴巴地哄了我们母女来,却一卖三道关,竟觉得我们娘俩好欺负了,如此也不听了,这事儿也不办便是了!”说完假装起身要走。
林如海赶忙拦住她,讨好作揖了半天方才哄住,光想着哄人了,却混忘记了贾敏身边还有只小狐狸在偷看。黛玉头一次看见自己爹爹在娘亲面前的窘态,窃笑不已,边想着日后一定要偷偷留意爹娘相处的样子。林如海哄哄好了那贾敏才想到黛玉也在身边,一时间尴尬异常。贾敏红脸轻咳了一声:“玉儿,怎可笑你爹爹!”虽然用的是命令语气,这种气氛下却如何都严肃不起来,只更尴尬,黛玉用手绕着帕子,假装老实下来。
林如海定了定心神,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嗯……只不过想说的清楚些罢了,那太医除了日常瞧病问诊,却也要解决些宫廷秘案,便是不能对外人道的,况且后宫有些事也不好请提刑来侦破。这陈太医可是个中高手,只稍闻了闻便道无事,更是看出荷包料子虽只小小一块却能辨出是上进的料子,封口的针法也是出自皇室!可见非那贾家人所为!”
“哦?这封口的针法又叫千针转,看似针脚多层,繁密复杂,只剪了特定一处便可拆开,否则便只能毁了物件方能打开!”贾敏接言。“正是!”
林如海点头:“这针法却只有几个人会使用,先皇后,先瑜太妃和宁安王妃,现在宫里已无人会用!”
“为何竟是那宁安王妃呢?”黛玉轻轻地问。“陈太医便也不清楚了,只是有宫廷暗探定时报给他这一类情况”林如海摇摇头。
“皇室竟是如此的复杂,那些人岂不是每天都要活在监视之中!”贾敏心有戚戚然。
“正是,不过也正是那些暗探的存在,才使得一些歹毒之人不敢轻举妄动,正经人方能好好的活下去!”林如海怎能不知贾敏所担心的,便出言安慰道。
“对了,那陈太医说这荷包似乎是个心软的,却也可能是有二心的!”林如海从怀中取出荷包。这又是何意?夫妻俩端详着荷包。黛玉却“扑哧”一声笑了“一心或二心,看看不就知道了!”
“只是那惜春姑娘指明是要送给皇上,若拆开了便不大好罢”贾敏有点担忧。
“要不要送给皇上,却不一定!记得爹爹说过,秦可卿被贾家害死之时,宁安王与王妃还在圈禁之中,她唯一能抱希望的只能是皇上。现如今情况不一样的,虽说宁安王并无实权,却也是皇上手足,现在富贵的紧,必然能为女儿伸冤!”黛玉神态自若。
“是了!玉儿果真思虑缜密,为父尚有不及!如此,便打开看看便知”林如海把荷包递给贾敏,让她剪开。贾敏微微一笑,拔下头上一根银簪对准只轻轻一挑,双手一拉,荷包竟然开了!
“敏儿,你如何知道这打开荷包的方法!”林如海大惊。
贾敏淡淡一笑,如出水芙蓉:“难不成我从未对你说过这针法我曾见先皇后用过,便铭记在心了?”
林如海与黛玉大眼瞪小眼,无言。
“好了,你们一大一小两个人发什么呆”说罢便去掏荷包里的东西……
“敏儿,这千针转据陈太医说复杂至极,没个三五年无法摸透练熟,您只是看看竟会了?”这贾敏总是给自己带来意外的惊喜,当然,意外最大的,就是旁边这只小狐狸。
“我也不清楚,只觉得看一看便会了,也没什么困难的,只平时不得显露,因此称不上熟练,不过这荷包封的尚差些火候,可见那可卿亦不常用。”贾敏说着,也不管那爷俩诧异的表情,只掏出了荷包里的东西,一团棉花,连香料亦不曾放,怕是担心惹了眼。
那团棉花松松软软,慢慢用手拨开,其间竟是一张折的很小的纸,贾敏一惊:“果然是个”有二心“的!”黛玉见状忙拿过刚才贾敏拔下的银簪,将那烛火芯子拨亮了些。
轻轻展开信纸,只见寥寥几行字:“卿儿命丧,乃贾府诬陷,因偶知贾母盗养孩子走失之事,如今侄女将遇害,自知逃不过,只求皇伯伯明鉴,来日还侄女清白。唯担心圈禁中爹娘身体,伯伯仁慈,万望照顾周全。侄女水卿绝笔”行间几处墨迹模糊,可见是并着那泪水写成,烛火轻跳,愈加显得字里行间满诉骨肉冤屈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