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立即簌簌而下,支着虚脱疼痛疲惫的身子,黛玉把紫鹃抱在怀中,鲜血染红了她的白衣,她对天呼唤,哭声惊飞了一树林的鸟雀,“谁来救救她?”
可是,空旷山林,唯有她的回音在回荡——
两骑白马在山路上疾驰而过,前面的男子,紫色锦袍,玉冠束发,两条雪白的束发丝带在耳际垂下,与青丝一起共飞舞,分明是北静王水溶!
“王爷,王爷,有人呼救——”后面一匹马上的随从忽然拉住马,洗耳静听。前面的男子也随即拉马停步,仔细倾听,果然一声不大的轻微呼唤声随风传来。
淡淡的、轻轻的,虽然是在呼救,可是更像是在诉说一个绵长而悲伤的故事,水溶的心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痛,揪心的痛,他甚至觉得呼吸也有些窒息——
“快去看看!”想也没想,他策马循声前往,随从也紧紧相随。随着血腥味的越来越浓重,水溶终于看到了断崖边上虚弱苍白的女子。
是她——
只一眼,水溶便认出了那日桃花园初见,心心念念的女子……
她发髻微乱,嘴唇因为失血而苍白如白纸,本来的风华之色,因为伤痛更增添让人怜惜的颜色,她看到水溶,本能的开口,“求求你,救救她!”
这一刻,水溶的心,如刀绞一般疼痛。他有一种冲动,一种想要拥女子入怀好好怜惜的冲动。她竟然对他说,“求求你,救救她。”难道她没有觉察到,她也擦破了衣衫,手臂和脚踝都在流血?
这一刻,水溶不知道要说什么,唯有用人世间最心疼、最怜惜的眼神深深的望着她,伸手将她抱起,“我一定会救她。”
强忍着的不适和眩晕、无边的黑暗终于将黛玉淹没,她放心的晕倒在那个温暖、干净的怀抱中。
“王爷,太妃娘娘还在山上等着您呢!”随从看见水溶抱起黛玉跨上马,不由得眉间露出担忧之色。
水溶不理会他,小心翼翼的抱着黛玉,那神情像是抱着的是一块稀世的珍宝。“我已经找到她了,不必上山。还愣着干什么,救人要紧,快点抱那位姑娘上马!”水溶示意余风将紫鹃抱起,两人火速策马下山。
山脚下一辆华贵的马车正等在那里,十几个家仆打扮的小厮看到水溶策马疾驰而来,连忙上前行礼,水溶下马抱黛玉进入车内,急速吩咐道:“火速回府。”
“是”小厮应声回答,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余风也抱着紫鹃上车,水溶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之中显出一抹深思,沉声道:“余风,你返回刚才出事的地方,查查可有可疑之处?”
男余风担忧的看了一眼紫鹃,便掀帘出去。马车飞速向城里驶去——
“快来人啊,传太医李禾君!”
北静王府,水溶小心翼翼抱着黛玉下车,一边快速向西花厅走,一边大声吩咐。水溶只顾着怀中奄奄一息的人儿,丝毫没有看到府里每个人的表情。
当水溶抱着一名白衣女子出现在府里的那一刹那,所有的人都惊呆了,扫地的忘记了挥动扫帚,擦窗的忘记了手中的抹布,修建花木的掉了手中的剪刀,就连一位小厮砖头砸到了脚也忘记了喊疼——
府里上上下下竟然出现那么一片刻的宁静……
在所有人的印象中,北静王爷从来没有带过任何一个女子回府,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女子,可以让王爷这般的破格?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办?水溶也感觉到了一点异常,忍不住止住匆匆的脚步,出声呵斥。
“是,王爷!”
玉容山,清凉寺
贾府的众位姑娘都被眼前迷蒙若仙的美景所吸引,各自忘怀进入桃花园中赏玩,却没有一个人发现黛玉的不见。
太妃端坐在二楼的藏经阁,楼下的一片桃林可以一览无余,她甚至可以看见薛宝钗正在桃林之中笑的灿烂。眼看着快到巳正(相当于现在上午10点),水溶还迟迟没有出现,不时焦急回望身后的沙漏,太妃再也沉不住气。难道溶儿出了什么事不成?
“春香,我们回府!”
当太妃一行人回到王府的时候,却看到府里上上下下的仆人忙作一团,可是这些仆人有的端盆,打水,煎药,都出出入入的前往西花厅。
太妃的心里一惊,猜到了一些什么东西。身边站着的春香忍不住开口问道:“太妃娘娘,西花厅是王爷一手打理出来的,平日里都不允许任何人进入,今日是怎么了?”
太妃停顿了半晌没有出声,只说了一句让春香捉摸不透的话,你们王爷找到正主了!
找到正主了?在这王府,王爷不才是正主吗?春香不解的摇摇头,连忙追上太妃,一起前往她从未到过的西花厅。
怪不得王爷不让人任何人进入,当春香进入西花厅以后,不禁为眼前精巧美丽、别具匠心的布置所惊呆。
飞檐殿角,九曲回廊,雕梁画栋,流水潺潺,花草幽香,鸟鸣婉转。几处凤尾竹更是让这美丽的园子更添灵性,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虽然都是人为的精心布置,但是丝毫没有矫揉造作,有的只是返璞归真的情趣。
春香似乎有点懂太妃的意思了——
远远的,一间临水的厢房内,就看见水溶在房间内来回踱步,神态间尽是焦急。
太妃屏退众人走上前,径直在水溶的面前停下,认真的打量他半晌,终于带着一丝笑意道:“我儿可是为情所困?”
浓浓的药香味弥漫一屋子,太妃拉住焦急不已的水溶坐下,“溶儿,你带回的女子生病了?”
水溶叹一口气,强压下心里的担忧,沉声道:“不是生病了,而是受伤了!”然后水溶便把在上山路上遇到黛玉,救黛玉的过程说了一遍。
太妃闻言却是大吃一惊,心里有隐隐的担忧,“蓉儿是说在玉容山清凉寺官道上救的人?”
水溶重重的点点头,不由开口问道,“母妃,这有什么不妥吗?”
“当然有不妥!”太妃皱眉起身,来回度了几步,转身道:“溶儿,今日可还有其他皇家之人前往清凉寺?”
水溶思索半晌,轻轻摇头,十分肯定回答,“没有。”
“这就对了”太妃重重一拍朱红木椅,“今日我邀请贾家众人上山赏花,那么今日除了我们王府的人,其余的应该都是贾府的人,这位姑娘定然也是贾家的,怎么会在山路上出事呢?”
太妃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起身前往内房,水溶亦是跟了过去。里面,御医李禾君正在认真诊治。当看清床上女子苍白但却依然倾城的面容时,太妃忍不住惊呆,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水溶也觉察到了太妃的异样,连忙扶她到外间,太妃深深呼吸一口气,抬头对上水溶的眼睛,颤抖着声音问道,“那姑娘确实贾府之人,她的名字叫做林黛玉。溶儿中意的姑娘,可是这位?”
水溶瞬间便明白了事情的蹊跷之处,点点头道:“一月之前在贾家我一见倾心的女子便是这位,母亲说她叫做林黛玉,可是那****在花园之中遇到的那位姑娘,她告诉我这位姑娘叫做薛宝钗,如今看来,她却是在骗我?”
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只见一面的女子玩弄于鼓掌之间,又想到黛玉如今的处境,水溶不禁抿紧了嘴唇,一双手也紧紧的握起,指节因为用力,关节处泛白。
他一定不会放过那个始作俑者,一定不会——
太妃亦有忿忿之色,“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告知黛玉是薛宝钗的那位姑娘正是薛宝钗本人吧。”想到这里,一切忽然变得豁然开朗,一切也都变得十分的自然。
水溶忍受不住心里的愤怒,狠狠的一拍桌子,“真是好狠毒的计策,料想她是怕今日我们得知真相,便想害黛玉遇险。母妃,我真是太大意了,之前我还那样相信她的鬼话,往贾府送去上好的药材补品以及一盒沉香,肯定是白白的浪费了。”
“对了溶儿,你刚才说害黛玉遇险,这是从何说起?”太妃忽然想起什么,连忙问道。
水溶的心因为太妃的问话再一次抽搐疼痛不已,他阖目仰头,缓缓道:“我在救下黛玉的时候,发现黛玉所乘坐的马车分明被人动过手脚。”
“什么?被人动过手脚,何人如此大胆,竟然罔顾人命?”太妃惊出了一身冷汗,任是她在后宫生活半生、看遍后宫争斗的不折手段,可是乍闻水溶的话,还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背后策划之人真是心狠手辣,竟然这样想致黛玉以死地。她第一次见到黛玉,就非常的喜欢,如今得到印证,她的儿子所喜欢的也正是这样静若幽兰、淡雅如菊的女子——林黛玉。那么,有这样一个阴险狡诈、时时刻刻想要加害黛玉的人存在,她的心怎么安定的下来?“溶儿,既然你已经知道马车被人动过手脚,并且还害黛玉受了伤,这件事一定彻查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