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便与水溶水漠宇二人缓缓走下圆台,就要离去。
“姑娘慢走!”李夫子追了上来,手里抱着那盆绿牡丹,笑着道:“好,姑娘高风亮节不愿意要这菊冠,老夫也不勉强,银子姑娘定然不会要。我看姑娘也是爱花之人,这绿牡丹是菊花中珍品,姑娘还是收下吧。”
“也好!”黛玉刚点点头,一边的水漠宇马上抱在手里嘻嘻笑道:“我帮你拿着。”
“还有一件事,”李夫子欲言又止,脸色为难。
“夫子有事直说无妨!”黛玉好奇问道。
“是这样的,每一年参选的诗均要记录在案,姑娘虽然放弃了这菊冠的名号,但是诗还是要记下的,请问姑娘姓什名什?”李夫子虽然为难,还得说出来,因为这毕竟是多少年来的规矩,况且这样的好诗,值得流传千古。
“这?”黛玉有些为难,忽然眼前一亮笑道:“夫子记录下潇湘妃子便可,这是我作诗常用的名号。”
“可是,官家在案记录需要实名,姑娘,这?”这下换做李夫子为难。
“夫子不用为难,这样记录便可!”水漠宇忽然低声在李夫子的耳边说了一句话,李夫子顿时睁大眼睛看着水漠宇,弯身就要行礼,却被水漠宇拦住,“夫子这样做便可。”
李夫子擦擦额上的汗,不禁叹息,上天啊,今年诗社遇到的震惊事还不多吗?怎么快结束了还要他这一把老骨头再受一次惊吓,竟然遇到了太子?今年的主考官!
回神又看了看太子身边的姑娘,她与太子一起,定然也是不凡之人了,于是神色间满是敬畏和尊敬,李夫子抱拳微微弯腰,“送三位!”
大厅中众人一片安静,静悄悄目送三人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夕阳的金光里。恍然回神,却忽然发觉,刚才的一切都似乎在做梦一般,不真实!因为他们现在似乎都记不起刚才三人的面貌——
越是努力的去看去记,却越是容易忘记。
从此以后,那一句‘一从陶令平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让无数的文人墨客为之折腰;那一句‘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更是无数闺中少女的心声之言。从此,这三首诗在民间风传,被奉为诗中极品,人尽皆知,妇孺皆能随口诵出。虽然人们都不知道作这这首诗的人是何许人,也不知道作诗的人到底有怎样高的才华,他们都记住了一个名字:潇湘妃子。
潇湘馆
天边的夕阳投下一缕缕金黄色的光线,将整个潇湘馆笼罩在在一片橘红色之中,葱翠如墨的竹子也披上了一层柔和的外衣;临水的一颗枫树枝叶更加显得红似火;湖水波光粼粼,泛出点点金光,一切都沉浸在安静和祥和里。
紫鹃坐在那棵枫树下面,正在一针一线的绣着一个湖蓝色的帕子。而雪雁,却是在屋檐下廊子里的书桌上练字。春纤跟着湘云一起到贾母那里过重阳节了。
粗使的丫头婆子也在一边静悄悄的做各自的事,潇湘馆一片安静。
“雪雁姐姐,雪雁姐姐!”忽然,一声清脆的呼声自外面传来,雪雁连忙放下手中的毛笔循声望去,紫鹃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向外看去。
一个青衣小丫头缓缓走进来,手里还托着一个锦盒。却是王夫人房中的小丫头东篱。
雪雁自从被王夫人打过一个耳光以后,一直都很痛恨她,她身边的丫头东篱也一向是狐假虎威,见面就是尖酸刻薄的讽刺。
雪雁也是极其的不喜欢她,没好问道:“你到我们这潇湘馆有何贵干?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平时我让你,但是你若敢到这里撒野,别怪我不客气。”
那东篱谄媚一笑,上前搀住雪雁的手臂,“姐姐,你不要与我一般见识了好不好,以前是我错了还不行。”
雪雁忽然想起姑娘经常说的一句话:没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马上更加没好气问道:“到底有什么事快说,我可没有时间陪你兜圈子。”
东篱果然不好意思一笑,脸色有些不自在,她从怀里摸出一个红红的平安结,对雪雁道:“雪雁姐姐,你再帮我传一次东西好不好?”雪雁马上明白了东篱的意思,原来东篱私下对尹御的贴身小厮含笑十分有好感,但是又往往找不到机会接近,便多次拜托雪雁传东西给他。
若是传东西吧,雪雁当然也乐于帮助,可是每一次东篱需要雪雁帮助的时候便讨好再讨好,一旦雪雁帮过忙了,不需要雪雁了,东篱便一见面依旧是冷言冷语,尖酸刻薄。这样已经来来回回五六次了,每一次雪雁都告诉自己再也不帮这样的白眼狼了,可是又都忍不住她的死缠烂打。
昨天两人见面还剑拔弩张,今日她便厚着脸皮讨好加谄媚,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再帮她。下定主意,雪雁便冷冰道:“你怎么会需要我的帮忙呢?昨天不是还说见着我就恶心吗?怎么找恶心来了?”
东篱讪讪的收回手,脸上依旧带着讨好的笑意,“雪雁姐姐,你大人不计小人过,都是我的错,好了吧!”
“不好!”雪雁瞪她一眼,然后又返回自己的宣纸前开始练字。
紫鹃看两人似乎闹别扭的样子,也没有多在意,园子里的姐妹之间闹别扭是常有之事,只好和好就行。
东篱穷追不舍,亦步亦趋的跟到雪雁书桌面前,厚颜道:“雪雁姐姐,你再帮我我这最后一次好吧?万一将来我们成了,你可是我们的牵线红娘!”
“打住打住!”雪雁打断她的话,这句话她已经听了不知道多少遍了,要不是她一直梦想着当一回红娘,才不会一次又一次的上当呢!
这红娘,还是不要当的好!
雪雁拈起毛笔,一笔一划又开始认真写下去。
东篱一看雪雁没有帮她的意思,心里一着急,更加低三下四道:“雪雁姐姐,再帮一回,我对天发誓,以后再也不为难你!”
“发誓,你的发誓还有用吗?若是有用的话,你也不知道被雷劈多少次了!”雪雁头也不抬淡淡冷言道。
东篱一看软的不行,马上翻脸,她一把拉过雪雁写字的宣纸,揉两下扔掉,威胁道:“林雪雁,你今日若是不答应,我就到太太那里告你私相授受,到时候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什么?雪雁一下子恼了,拾起宣纸一看,更加生气,她一天的真是白劳动了,姑娘给她布置的两首诗词摘抄。她三两步冲到东篱面前指着她的鼻子道:“我私相授受?你说这话也不摸摸你的良心?私相授受的人是你!”
东篱嘴角一撇,露出一抹张扬的笑意,“好啊,那咱们就到太太那里试试看,看她是相信我还是相信你?”
“你——”雪雁咬咬牙,谁不知道王夫人恨她,去她那里告状?还不是自寻死路!
看着雪雁悲愤交加的样子,东篱得意一笑,将东西放在雪雁面前,“雪雁姐,我劝你识相点,要不然我在太太那里说两句有的没的,有你好过!”
还有没有王法?明明是她有求于自己,却反被威胁加警告。雪雁愤恨的咬咬下唇,怒气中烧的看向东篱,她林雪雁怕的东西多,就是不怕别人威胁。
敢威胁她?真是死定了!她跟随黛玉这许多年,要说文采没有学到多少,倒是学了一身的傲骨,她与黛玉一样,最讨厌别人威胁她!“我家姑娘惊世才华,我没有学到多少,倒是学了一身的傲骨。你若逼我,鱼死网破!”
东篱被雪雁浑身上下的气势所震住,结结巴巴道:“你……你……想怎么样?你不传也得传,传也得传!”
雪雁上前就给她一个耳光,冷声道:“赶快滚回去,再也不要来我们潇湘馆,免得我看见了心烦。”
紫鹃听见一声清脆的响声,便连忙过来劝住。那东篱捂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雪雁,她不明白一向被她欺负的雪雁竟然敢打自己?
她悲愤交加,一张粉脸气成了猪肝色。她伸手,想回一掌,可是却被眼尖的紫鹃挡住,她一掌打在紫鹃的背上,然后因为用力过度而反弹飞出。
“啊……”惊慌失措之下,她连忙伸长手臂企图抓住什么东西。
“啪”一声,她站住了后退的脚步,可是刚才她放在桌边的锦盒却被她的衣袖扫落在地上。她看着那锦盒一点点的坠落,最后摔在地上,盒子被摔开,一只青翠的玉如意猝然落地,破碎成片。
闯了大祸了,闯了大祸了……
东篱蹲下身子瞅着破碎的玉如意,脑中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回去太太还不剥了她的皮,这可怎么办才好?
猛然间,她瞅见紫鹃两人俱是惊慌的样子,豁然站起身,厉声道:“你们打碎了夫人最爱的玉如意,我现在就去告诉夫人!”
“你——”雪雁想要去理论,却已经见那东篱飞速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