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当是什么?
是玩伴,是侍卫,是陪读。
是门派给与资质平庸的修士出头的机会,是他们得到教导感悟的途径,是他们得到背景人脉的可能。
但对于阿芙来说,成为云纺的伴当是委屈,是灾难。
以阿芙的能力,她完全可以被门派里的许多大能争抢着做徒弟,走上一条前途光明的大路。她可以有师傅满怀希望地悉心教导,有伴当感激不敬的忠心护卫。
然而这些都不会有了,因为她先遇上了云沁。而已经久不收徒的云沁身边有一个云纺。
前天的护腕,昨日的呵护,这些足够证明云沁极其重视云纺,云纺在他心中地位不必多做赘言。
按门派里的规矩,元婴期的修士若是收徒,一次必须要收两个,其中一个就是另一个的伴当。云纺没有背景又资质平常,却有几分头脑,正是适合做伴当的材料。可云沁会让她给别人做伴当么?
毋庸置疑,肯定是不会的。
那么谁来给她做伴当?找一个比她资质更差的人来做她的伴当?
云沁不会这么做的,他会找另一种人。这种人资质不错,可是没有背景,能好好帮助云纺为她效力,又抵抗不了他自成羽翼。
阿芙就是这样的,就像瞌睡时送来的枕头般出现。云沁可以去找别人,可眼前已经有了阿芙,他为什么还要白费力气?
云沁没有对墨夷洛说过要让阿芙做云纺的伴当,但墨夷洛相信事情的结果一定不会超出他的预料。因为这事情并不复杂,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云沁能想到的,他也能想到。而伴当,他想不出比选择阿芙更好的选项。
若是他想的没错……
墨夷洛深深知晓就算阿芙资质再怎么好,能抢徒弟抢过云沁的人也不到一成。尤其是回门派之前这段时间,还不知晓利害的阿芙若拜了师,就更没人可以帮她了。
他想如果还能有转机,那必然就是阿芙自己。逼迫别人给自己当徒弟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若阿芙能够自己远离云沁,为了声名计,也许云沁有放弃阿芙的可能也说不定。
他说出那番戏言,是想逗阿芙玩的,但也是想让阿芙远离云沁。他本来想在逗玩阿芙后加上一句正经的‘云师叔确实很难相处’这样的实话,而这种戏言在一定数量内的来上几次,阿芙不说讨厌却也不会想有一个难说话的师父的。
可是,现在连最后的转机也失去了。
今天弄出这么一出,墨夷洛知道云沁不会再给他机会挖人了,而他也并没有料错。
早饭之后,云沁就让墨夷洛带着流云岭众弟子离开,把阿芙和云纺留在了他身边。说的是要尽早引出左守砂。实际情况上也确实是这样,但这里面阿芙的因素绝对也占了不小成分。
墨夷洛是有善心的,但也不是泛滥成灾。明知道事不可为,他自然不会执拗。忤逆反抗不会让事情发生转变,反而有可能让云沁和他师傅的隔阂变得更大。服从了云沁的命令,他一一通知了同门,而后站在二楼走廊满怀叹息地看着云沁领着两个孩子离开了客栈。
……
鸡舍里的几只鸡活力十足得“咕咕”叫着,满脸笑容的妇人弯着腰喂鸡,喜悦之情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来。
这时她冷不防地被人撞了一下,手里的东西登时洒落了满地,人也一个趔趄险些摔倒。那撞了她的人也不道歉,就是连理都没理她一声,像是没见着她一般。
脸上登时浮起怒容,只是又被她强压下去了。这些天在她家借宿的两个客人实在是惹人讨厌,只是给的银子却是极让人喜欢的。
一点点收拾起地上的东西,妇人看着身边鸡舍里几只新添的鸡,心情不由好了很多。反正他们这样的人,平日里给他们脸子的人多了去了。就算是在家还看人几天脸色,也没什么大不了,那些白花花的银子才是最实在的。
想到这里,她已经把洒落的东西都拾起来了,继续笑容满面地做起了未做完的活计,
那撞了她的年轻人一道风似的窜进一间房里,进去的瞬间反手就关上了房门,单膝跪地双手将一块玉简捧过头顶。因为激动,他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
“前辈,流云岭一众弟子已经从镇上离开。”他喉结上下挪动了一下,唾沫润湿了他干燥的喉咙,“这是记录当时情形的画影玉简,请前辈过目。”
左守砂单手接过玉简,墨绿色的袍袖和苍白的肌肤在跪地的年轻人面前轻轻一晃就不见了,还存在于青年视野的只剩下肮脏的地面和袍角。
有光从头顶上方落下来,青年不敢抬头也不必抬头,他知道那是场景再现时散出的光。沉默恭谨地跪在地下,良久之后,他感到修长干瘦的指尖搭在自己肩头。
左守砂显得阴冷的声音让他感到如天籁般动听,“做的不错。”
青年整个人都剧烈地颤抖起来,脸上放出兴奋的光,说话变得结结巴巴,“那,那……可以让我拥有修士之能的……”
他的声音停了,因为出现在他面前的一团绿光。
“会很疼。”
青年剧烈摇头,“不怕,我不怕。”他看着那团光,神色接近痴迷。
左守砂放开手让绿光飘在青年面前,慢慢笑了,他再次开口后声音中隐含着一丝期待,“吃下去。”
青年毫不犹豫地抓住那团光塞进嘴里,迫不及待地吞了下去。撕扯的感觉登时从身体内部传来,冷汗刷地冒出。他痛叫出声,手紧紧攥住胸前的衣襟,没过一会儿便开始满地打滚。
“啊!修士……修……啊!”他变了调的声音传遍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却没有一点透过结界传到外面去。
左守砂看着他,脸上兴奋中带些狂热。
青年惨叫,翻滚,直到逐渐叫不动,滚不动。他蜷缩在角落里,呼吸由急促变成平缓。
缓步踱到青年身边,左守砂蹲下身,伸手把青年的头抬了起来,对上他的眼。
无神,灰暗。
左守砂笑的更开怀,“我是谁?”
青年歪了一下头,眼里依旧没有光彩没有情绪。
“主人。”他斩钉截铁道。
大笑出声,左守砂拉着他的手让他站了起来,“如修士一般的能力,一如你所愿。我的,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