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千恋姬站在城楼上看着自己的国家，点点离愁涌上心头。“这是父皇送给孤的礼物，孤却输了它。”
“陛下您怎么会说“输”这个字呢！当年虽然战败，但您还依旧斗志昂扬。难道这区区两年就消磨了您的意志？您可是要为了着千千万万的子民呐！”
“孤……”
“陛下千万不能如了那黄意啸的意！”
“丞相你多虑了……”
“陛下！”远远的一声惊呼，转头看去，那惊呼之人竟如风般飞奔了过来，重重地摔跪在地上，高喊着：“陛下——”
“雁儿？”千恋姬几乎认不出她了！整个枯瘦饥黄，眼窝也深深地陷了下去，简直形如枯槁。
“陛下，奴婢终于等到了陛下……”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蜷缩着呜咽，想抓住女皇的裙摆却硬生生的不敢。
“雁儿，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千恋姬皱眉，上前去拉她。
“陛下，奴婢身上脏……”雁儿惊恐地向后退缩，“奴婢怕弄脏了陛下，陛下不要碰……”
“丞相，这究竟怎么了？”
“陛下，雁儿姑娘说她对不起您，这两年一直在苦力监做苦力赎罪。老臣劝了数回她也不听。”李旦重重地叹息，摇头后对那地上的雁儿道：“陛下都宽恕你了，你为何还这么折磨自己……”
“奴婢心中一直有愧，奴婢没有信守当年的承诺，离叛了陛下，陛下开恩没有赐奴婢死罪，但奴婢心中不安呐——”失声痛哭，恍如那摇摇欲坠的秋叶，全身颤抖。这哭剥离了她的力气，却甘之若怡。
“傻丫头……”千恋姬愣愣地吐出了这三个字后瞧了眼四周，像在找什么，无果后询问道：“芜律对你可好？”
雁儿先是一怔，随即抬头急切道：“殿下……殿下正在下面等您呢！您去见见他吧！”
殿下……听了这个称谓千恋姬突然有点不高兴，凝视着雁儿好一会陷入了沉思，半晌却是自心肺中发出了一声感叹，闭眼又睁开，无力地道：“带孤去见他吧。”
“是！”雁儿欣喜过望，胡乱地擦了把脸，赶紧引路。
千恋姬还记得当初第一次见芜律时他的模样，他被身边的人下了毒，是自己提醒了她，但最终她利用了他，还占了他的国家烧了他的皇宫，制造假象，让世人皆知他早已葬身火海。其实若不是雁儿，她也不会去救他。
匆匆一别两年，如今眼前的人身形还是那么虚弱，白色的长卦在风中鼓起乱飞，孤单又寂寞。
雁儿已早早地离去了。千恋姬瞧着面前的白色背影，艰难地蠕动着唇瓣：“殿下在这儿住的可还习惯？”
那白色的背影怔了怔，却立即转过了身。面容还如往昔般儒雅，只是稍显苍白。不确信地低低呼了声：“可是恋姬……？”
千恋姬当下凝眉。想起不远处把风的雁儿，心结更是覆烦。“殿下这是叫谁？”有意加重语气，“我是君，你是臣，怎可不顾礼仪乱叫名讳！”
“恋姬……我……”芜律的脸更加苍白，好像虚软得风一刮就倒。
“你该善待雁儿。”她侧过身不去看他。
“雁儿？”芜律有些慌乱，“我对她没有……”
“不管你想和她保持什么的关系，孤既然已经将她赐给了你，你就该好好珍惜。她是个好女子。”
“可我这些天，这些月，这些年想的都是你啊！”芜律发出了与他身形不相称的吼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够了！”千恋姬厉声喝道，“你应该恨我！我偷了你的国家不是么！我是你的仇人不是么！你应该恨我！”
“我愿意将那没有生命的东西送给你，我只想你开心，我只想你快乐！我等你回来，我喜欢你啊！”
喜欢……千恋姬嘴角卷起一抹残笑。记得芙蓉帐暖内也曾有人说过喜欢她，爱她，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如今一切随风，什么都没有留下。咬牙冷哼道：“你不就是喜欢我这张脸么？我让你看看它如今的模样！”用力地扯下脸上的黑纱，指着自己勾勾壑壑的脸，惨不忍睹仿佛抽干了水分的皱皮，大笑道：“看到了么！雁儿如今比我好看一百倍一千倍，你还要喜欢它么！”
芜律不能接受地瞪大了眼睛，但瞬间却恢复了正常，不知哪来的勇气鼓舞着他走上去，缓缓地摸上她面目可憎的脸，眼睛柔得仿佛要滴出水来，叹起道：“不管它变成什么样，恋姬还是恋姬，在我的心里都不会改变，”爱怜地用指腹轻轻摩挲，“我只是想让恋姬笑，让她快乐，它什么样一点也不重要。”
千恋姬颤抖着双唇，茫然地看着虚无的空气，“你……可知你在讲什么……”
一把将她拥在怀内，紧紧地按在胸口，温柔却坚定地在她耳边道：“你并不快乐……不要这么累好不好，我们找个偏僻的地方，住到没有人的地方，开开心心地耕种生活。我现在学会了煮饭，我做饭给你吃。只要你笑就好。”
千恋姬任他抱着。他的话语如大悲咒般醍醐灌顶，激了她的全身。她是不快乐，她好累，她没有正真地再笑过，她想简单的生活。芜律为她描绘的图画仿佛逼真的在眼前。
雾气渐渐充盈了她的眼眶。
“恋姬，我们远走高飞，不理会这些人事可好？”双手捧住她的脸，看着她欲坠的泪水心里更是疼得紧，轻轻地再次拥住她，“答应我，我们走吧。这没有爱的世界不适合你……”
爱……
帝王无真爱……李旦那厉声教导她的景象刹那浮现在脑海里。公主，帝王无真爱……陛下，帝王无真爱，陛下您要牢记老臣的话啊……
猛地推开芜律，别过脸，咽回那些泪水，再次戴上面纱，试着平复自己的情绪。
“恋姬，人生苦短，那黄意啸看上的根本就是你的国家，他并不能给你幸福。恋姬你跟我走吧！”渴求地抓住她的衣袖，“你还要为什么人考虑，他们考虑过你么！”
“殿下，你逾越了。”千恋姬试图用以往淡然的语气，但声音中还是带了些颤声。
“你……”芜律呆若木鸡地倒退，“你……”苍白地对着天闭眼，过了好一会才失了魂地低絮道：“就当我痴人说梦吧。浪费女皇这么长的时间真是抱歉。”说罢即欲转身。
“让我想一想……”千恋姬看着他凄惶的背影喃喃地道，“让我想一想。等我想好了就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