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觉得你很傻么？”轻飘飘的一句叹息，如九天飘零的羽毛浮在人的心上，充盈着怜惜。
漆黑的空间，黑得让眼孔扩张得疼。四周寂静得没有一丝喧哗。时不时地有一丝银光跳跃，接着又是一簇，流光四溢，仿佛是在黑暗中颤抖欢跃，眨眼间却又全隐遁了下去，如此反复。
淅淅沥沥。水流淌的声音，静不下心是听不出来的。
又是一声叹息。好似雾中懵懂的花，迷茫。
陡然一束微弱的亮光突兀地穿透了黑暗，反射在那静静流淌的水面上，又折在了对面的墙面上，使得墙面上倒映的水光更加晶莹。
一只素白的手，一条雪白的丝绢，在水面晃了两下，汲取水中的凉意。片刻，白色衣摆离开了，拿起地上点燃放蜡烛向更深处走去。
“咳咳咳——”急促的咳嗽声不迭地响起，没有要停的迹象，费力地咳着，好似要掏出五脏六腑才算舒服。
烛光照到了一张睡着的惨白的人脸，可以看出那人若脸色正常些会是名很美的男子，此时的他虚弱得可以用纤瘦来形容。而且他竟是睡在了石棺之内，挨着他的还有一座石棺，里面是空的。
“我以为你是真的死了。”那素白的手将沾湿的丝绢递给石棺里的男子，语气没有起伏，“前些天给你下葬的人在这折腾了一整天。现在你总算醒了，不然我还真要和你的尸体呆在一起了。”
“咳咳——”那人奋力喘了几声终于缓过了劲，虚弱道：“我也以为我死了。不过死了……”也好。
“既然都活着，你叫人打开者墓室吧。”
“恋姬……”急切地抓住她的手，“和我在这里不好么？”
千恋姬当下拧眉，甩开他的手：“你这说的什么傻话！哪有活人愿意当死人的！”
“我是说……我是说以后我们住在这里面，好不好……”声音小了下去，突又急道：“如果这里有水有食物——”
千恋姬定定地看着他半晌，脸上表情阴晴不定，环视了黑漆漆的四周，道：“这里很安静，没有烦恼，没有嘈杂，住在这里似乎也不错……”顿了顿，“可是我还很年轻，我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到。所以等我百年之后再住吧。”
“你想得到的是什么？”白仁溢勉强撑起身子，“我能够给你么？”
一颗小砂石掉进了心湖，哗啦——，溅起层层波浪。片刻的沉默中她禁不住叩问自己，他是第几个和自己说过这话的人了。突然觉得好笑，她不明白自己哪里吸引了这些人，都这么愿意为她“痴情”。难道罪魁祸首是自己的这张脸么？抚上自己的脸庞，如果……如果自己没有这一副容貌，那她还会遇到这些么？
白仁溢见她不回答自己，呼吸更加急促：“恋姬……”
抽出自己的手，她用惯用的残酷回答了他：“我要的你根本给不起，也没法给。”
“白仁滋和黄意啸就给得起么？”死死拼命地扒住石棺的边沿，撑起大半个身子，盯着她，害怕她从黑暗中消失。
“呵呵，”一贯的冷笑，“白仁滋他没给得了我，所以他死了。至于黄意啸……或许吧。”
“我可以给你我的性命……咳咳——”按住心口急促地咳喘，“咳咳……”
“你已经给了我一次生命了，我很感谢你。但……”倏地挥灭烛火，“不管是谁都动摇不了我！就是你也别妄想！”
“你、这真是你么，恋姬？”惊讶诧异。她的语气怎么和想象中的不一样？不应该温柔么？不应该莞尔么？
黑暗遮住了一切，谁也看不清谁。
“你们男人真是难懂，”幽魅的音调，“明明已经娶妻却还惦记着别人。真是好笑！随便编个小时候的故事就能骗到我了么？我是不是我，我自己清楚就好，你救了我一次难道就可以盘问我了？白仁溢，如果出了这里我和你倒是可以做小时候的玩伴。”
白仁溢被她的一番抢白彻底怔住了。身子重重地坠落在石棺内，连呼吸都变得艰难。“咳咳——”又是撕心裂肺的咳嗽。好一会，他才断断续续道：“出不去了。这墓室的石门是千斤白玉石，一落地便永远也打不开。”
“你竟是要困住我？！”
“不！不是！我不知道……你活着。恋姬，相信我，我不是要困住你！咳咳——”
“罢，你休息吧。”这会的她竟放柔了语气，好似不想着出去了，睡到了属于自己的石棺里。
“恋姬……恋姬……”白仁溢唤了数次，没有一点回音，好像万千的波浪都石沉大海了，风平浪静。又唤了数次，终于住了声。
千恋姬睡在冰凉的石棺内，右手握住腰间的影魂笛，却没有吹，而是汲取里面的暖流，另一只手从怀中取出一颗药丸，含入嘴内，昏昏沉沉地睡了。梦带她去了很远的一个地方，白雾弥漫中让她看见了灵儿，孩童时的千冷灵！她正温柔地对着自己笑。
灵儿……妹妹……
经历了生死，她明白活在这世上才是最精彩最庆幸的事，可当初她为了一座王位就杀了自己疼爱的妹妹。自己做错了么？抑或，灵儿你有怨过皇姐么？
思绪的长河缓缓流淌，像无底的渊洞，牢牢地将她吸了进去。恍惚间，她看见了自己的母亲。一个和自己一样娇艳的女人，一袭紫纱，雍容华贵，天下万物都不敢与她争光辉。
“恋儿——”
“母后……”她扑上去，抱住那个女人，一切竟是那般真实，手指的触感的的确确在告诉她母后就在自己的怀中！蓦地，空间遽然变换，时间骤然的交替压缩了她的身高，惊慌地看着自己，她竟回到了十岁左右的大小！
“好几天没有见到母后，恋儿有没有想母后啊？”慈爱地抚上女儿的软发，却抬眼看了眼身前男子——千冶毅。
千恋姬看见了母后眼神中的一抹难懂的流彩，不禁回头看了看父皇。父皇好年轻，好儒雅，亦好俊朗。喉咙之中涌起了一股激动，哽咽得她一时说不出话。
千冶毅的大手摸了摸女儿可爱的小脸、耳朵、鬓发……慢慢向上，直至盖住了女儿头发上的那只柔软的手，细细地抚摸着，软声道：“恋儿想你想得紧。我……也是。”
千恋姬仰着脸，看着自己左右两边，瞧着他们互相来去的暧昧，早不是无知小孩的她也为他们暗流的倾诉而脸红。猛地抱住母后的腰，哭道：“母后，恋儿好想你！母后怎么不要恋儿啦——”失而复得的狂喜反令她手足无措，只想大哭，虽然知道这是梦境，但只要不醒过来，母后就不会走。
“傻孩子，母后怎么会不要恋儿呢。”银姬蹲下了身子，好笑地擦拭掉小人儿脸上的泪珠，“母后还要看恋儿出嫁呢。”
“呜呜——我要留在母后身边，永远也不要出嫁！母后！”缩小了的胳膊勉强能环住母后的脖子，趴在她的肩上贪婪地吮吸着母后特有的香味。
银姬有点愣住了，忽而释怀地笑了，拍了拍女儿的后背，用眼神询问千冶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千冶毅耸耸肩，却是一脸宠溺的笑。
“恋儿，去玩吧，父皇有话要和你母后说。”千冶毅揽过千恋姬，在她耳边道。
“不……”
“恋儿乖，待会母后陪你，你去和雁儿玩。”银姬哄道，手指轻轻刮娑着小人的鼻子。
雁儿……千恋姬浑身一颤。雁儿……她快一年没有见到她了。当时将她留在了千与国，心中是有那么点要疏远她的意思，现下孩童时代的种种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世炎沧桑，让人悲鸣。
“公主随奴婢出去玩吧。”雁儿恭敬地福了福身子，对她伸出手。
千恋姬定定地看着她，心里五味陈杂，儿时的玩伴现在都远离了她的身边。心中渴望着什么，自然而然地牵住雁儿的手，随她出去了。
十岁的皇宫和现在的皇宫美什么差别，走廊旁种的还是那些牡丹，水池里养着的还是睡莲，廊柱上只有她用小刀刻画的图案。其中有一幅画着的是两名女子，一高一矮，打手牵着小手。人物线条粗糙，一旁还刻了行字：“我和母后。”
手不自觉地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