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进来之时脚步极轻,黛玉便没有听见,直到雪雁提醒的时候,方才回转身来,起身对着胤祥一福:“原来是王爷来了,王爷吉安。”
“早就说了不必这样多礼,你怎么就不听?”胤祥扶起了黛玉,细细看了她的脸色,笑着道,“这几日的气色倒越来越好了。”
“还是多谢王爷请来御医给黛玉诊治。”黛玉嫣然一笑,宛如娇花初绽,胤祥伸手在她的小鼻子上一点:“你这小丫头怎么又叫我王爷来了,不许你再这样叫了,我听着可不舒服。”
他亲昵的举动让黛玉心中一动,升起一股暖意:“那我该叫王爷什么呢?”
胤祥侧头想了想,俊眉一跳:“便叫名字,怎样?”
“那我可不敢!”黛玉笑笑,“这也太无礼了,被外面的人听到了,不说王爷让叫的,只说黛玉没有家教,更何况还是大不敬呢!”
“那……”胤祥思量半晌,“便叫十三哥哥,可好?林大人是我的老师,论辈分,你该算是我的师妹,叫一声哥哥可不为难你吧。”
黛玉心道:“为难是不为难的,只不过这称呼有些儿亲热了。”念及这个,脸上红晕再次浮现。
见黛玉没有说话,胤祥笑道:“你不说话,那便是答应了,来,叫一声听听。”
黛玉檀口微张,但并没有叫出声音来,胤祥在一旁催促道:“快,叫一声十三哥哥,叫嘛叫嘛。”那模样不像是个王爷,倒像是个缠着人的孩子。
黛玉扑哧一笑,终于轻轻低唤一声,那一句十三哥哥从黛玉口中轻轻吐出,在胤祥听来宛如天籁,他高兴的脸上全是笑容,大声的答应了一声:“黛玉真乖,不对,不对,这黛玉两字听来也是生分,以后便叫你玉儿吧。”
对于胤祥如何称呼自己,黛玉并不非常在乎,正想点头,忽见胤祥俊眉蹙起,鼻子一皱:“不成不成,上回老十四那臭小子也叫过你玉儿,哼,本王可不要再这样叫,而且上回还听你外祖母那样叫过你,爷可不要跟那起子人一样。”又想了想,“往后便叫你黛儿,可好?”
黛玉点了点头,又问:“十三哥哥,你今儿这么早来是有什么事吗?”
胤祥神秘一笑:“今儿找你,是为了带你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黛玉问道,胤祥说道:“是一个你认得的人。”
“我认识的?”黛玉蹙着秀气的眉头,眨眨眼睛,“是贾府中的人吗?”
“贾府中人我才不让他们见你!”胤祥想到贾府中人就厌恶的皱起俊眉,“是你们林府中的人。”
“林府中人?”黛玉心头大震,几年前父亲过世,自己回去凭吊时,是贾琏陪着一同去的,那些家中的仆妇佣人都给了银子打发了,而且林府的族亲原本就不怎么来往的,难道她们又来找自己了?是为了什么事呢?
“什么都不用想,我带你去,你便知道了,保证你喜欢。”胤祥一笑,挽起黛玉的小手。
肌肤的亲密接触让黛玉手掌一颤,只觉得胤祥的大手温柔宽厚,拇指与食指的凹陷处有着茧子,想来时弯弓拿剑而来的。
见黛玉并没有挣脱自己手掌,胤祥心中一喜,情不自禁的捏了一下黛玉的小手,黛玉脸上又是一红。
出了府门,已经有马车等在外面,那马车更是上次不同,上次的马车豪华雅致,这次准备得马车有些像寻常人家的,坐进马车,秦顺儿驾着马车就城东而去。
一刻钟功夫,马车又复停下,胤祥跳下马车,回身搀扶黛玉下车。
下了车,黛玉瞧了瞧四周,这是一条较为偏僻的巷子,面前是一座小客栈,很小,就跟旁边的民居差不多大小,但门匾擦得很是干净。
胤祥转头对黛玉道:“走,要见的人就在里边。”又嘱咐秦顺儿在外面看着。
此时尚未到晌午,因此客店里面很是清净,并没有前来吃饭的人,掌柜目光如炬,见胤祥换换进来,身上穿着虽然并不非常华丽,但举止之间自有一股贵气威仪,身边女子又清丽绝伦,宛若天仙下凡,便知来人不凡,马上迎了上去。
胤祥问道:“天字三号房的那位客人在吗?”
“在,在!”掌柜更加殷勤了,那位客人据说是京城里头的一个大人物接到这儿住着的,难不成面前这人就是那个大人物?
正在掌柜胡思乱想的时候,胤祥已经携了黛玉上去了,走到二楼第三间瞧了下门,就听到里面一个苍老的声音:“来啦!”
门被缓缓打开,一个白发白须的老人出现在两人面前,那老人脸上布满了皱纹,一见黛玉的脸,脱口叫道:“夫人!”随机摇头,“不,不,你不是夫人,你……你是小姐。”
黛玉却有点莫名其妙,面前这个人她并不认得呀,只是依稀有些眼熟,但调动所有的回忆,她还是没能想起他来。
胤祥在黛玉的身旁说道:“黛儿,这位是你们林府的管家,林福。”
说起名字,黛玉马上有了印象,一时间热泪盈眶,她记起来了,记忆中确实有这样一个人,有时会带来街上好吃的糖葫芦给自己,有时会将自己抱在膝头玩耍:“林伯,你……你怎么这样老了?”
“哈哈,小姐长大了,林伯自然老了。”林福声音苍老中带了爽朗,“王爷,小姐,快请进来。”大开了门请两人入座。
林福给他们倒了水之后,坐在了黛玉的对面,端详着她,轻叹一声:“当年小姐离开林府的时候才六岁吧,这一晃眼都十多年没见啦,小姐跟夫人长得真像啊。”
“林伯,当年爹爹过世,我曾回来过的,为什么没有见到您,后来琏二哥哥告诉我说你已经过世了,怎么……”黛玉满腹疑问。
“哼!这个贾琏!”林福目光中陡然升起一股刻骨愤怒来,黛玉瞧着心中一惊,有预感当年自己回家的时候一定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情。
林福的一脸恨意让黛玉又惊又疑,细问详情,林福看了看黛玉,却叹了口气:“这些事没的污了小姐的耳朵,不听也罢。”
胤祥却道:“林福,黛儿已经长大了,各种情由还需让她知道才好,这样才让她对那些欺负她的人有了防备,不至于将来再被蒙骗!”
“他们欺负小姐了吗?”林福抓住了胤祥话中的一个“再”字。
“这些人能狠心将你推下山崖灭口,难道还会在意欺负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孩儿吗?”胤祥怜惜的看了看黛玉,眼中一阵伤痛、又一阵恨恨。
“好,我说!”林福下定了决心,看着黛玉,眼中一片坚定:“就在老爷过世、小姐尚未来到之前,贾府就派人来过了,派来的人正是贾琏,贾琏一来不问别的,就问林家的家财,说什么小姐年纪还小,如今林家没有近亲,唯有贾府的老祖宗是小姐的亲人,姑爷的家财自然该有贾府保管,等到小姐成年之后才还给小姐。”
林福说到这儿,呸了一声:“那小子说这话我哪里还能不知道他们的意思?当下只说老爷为官清廉,又不善理财,因此别无积蓄。不过后来想想这谎也太不会撒了,难怪后来贾琏不相信。”话说到这儿看了看胤祥。
胤祥点点头:“三年知府,尚且有十万雪花银,更何况林大人是掌管盐务的,这个官职,就算再怎么清廉,总免不了有许多积蓄,而且据我所知,林大人从政之余,还暗中经商,林家又是素来勤俭之家,这林家家财怕比贾府多上不知几倍呢!”
“王爷说得是。”林福点了点头,忽然一拍桌子,“也就是因为林家财产极多,才让这起子人对我下了杀心!”
黛玉心中一颤,下了杀心?她原先只当贾府的人毫无亲情、善于算计,却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敢下毒手,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林福看了黛玉一眼,苦笑一声:“别说你不信,我原先也是不信的,我想着纵然他们贪图钱财,给他们一点甜头也就是了,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狠心。那时我见贾琏咬着林家财产死死不放,又想着你往后要住在贾府,若真撕开了脸,往后你的日子就要难过了,倒不如舍些钱财,让他们得了甜头,也能对你好一点,就将一百万两银子拿了出去,对他们说是老爷毕生的继续,现在就交给他了。贾琏得了钱果然高兴,还说要请我喝酒,我原不想去的,但他硬是拉着,少不得敷衍几下,想着喝一杯便走,谁知道酒一下肚,人就昏昏迷迷的,人事不省,再次醒来的时候则是在一处山崖下面,也是我命不该绝,被贾琏他们扔下去的时候正好被山崖旁的一棵树枝挂着了,我奋力爬到一个平台上,那儿长着几棵枣树,我便以此为生,原以为此生再无出去希望了,没想到王爷却派人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