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绍祖?”胤祥想了想,缓缓说道,“那孙绍祖是我的门人。”
“啊?”黛玉倒是一惊,她并没有见过孙绍祖,但听探春说来,应该是个不动怜香惜玉的恶人,怎么成胤祥门下了?
胤祥仔细想了想,说道:“我觉得这事没有那么简单,孙绍祖这人我了解几分,是个打仗能手,往日里听他手下人说,此人虽然性情略有暴躁,但绝不是一个乱施暴行的恶人,想来其中必有缘故。”
黛玉撇撇嘴,道:“你偏帮着他,我不知道那么多,反正迎春姐姐那战战兢兢的模样我是见到的,如果她在孙府过得好,那何必这样呢?必然是有缘故的。”
“我哪儿是帮着他?”胤祥微微一笑,“不过是把我知道的事情真相对你说一说罢了。”顿了一顿,“你若想见你二姐姐,亲口问一下事情真相,我找个机会让你们见个面,如何?”
黛玉转嗔为喜,连连点头,胤祥见她高兴,心中也是一乐,在她额头上亲亲一吻,黛玉羞红了脸。
两人看时间不早了,便一前一后的回到了前厅,已经有好些客人离开了,胤禩、胤禟也携着福晋走了,唯有胤祯还坐在那儿,看到黛玉进来,双眼便盯在了她的身上,黛玉脸上微红,想到方才和胤祥说的话,心中存了恼意,看也不看胤祯,就坐回了自己位子上。
这时候,贾母上前来对兰翎告辞,兰翎只淡淡点头,随后转头对黛玉道:“黛玉,你这便也走了吗?”
黛玉点点头,兰翎拉着黛玉说道:“往后我若请你来,你可不许不来。”
“这是自然。”黛玉微笑着道,兰翎又拉着黛玉说了好一会儿话,这才放手,然后送了黛玉出门,门前那辆送黛玉来的马车已经停在那儿了,黛玉上了车,回头与兰翎做别,远远地,门口胤祥站着看着她微笑,黛玉对他点了点头。
贾母等人瞧着眼热,心中愤愤,特别是王夫人简直咬碎了银牙,自己以前在府中自来是尊崇备至的,后来元春做了元贵妃,那便是老太太也要让着自己几分,来到这儿之后竟被人如此忽视,还要给别人陪笑脸儿,上得车来,她轻声对宝钗咬牙切齿,宝钗想着弘时的话,对王夫人的话便不怎么理睬,只是敷衍着顺着她的话说。
胤祥办事速度却也真快,到了第二日下午,黛玉在贵妃榻上卧着的时候,就见一个小丫鬟高兴的跑了进来:“淑雅郡主来了,二姑娘也回来了。”
“真的?”黛玉马上翻身坐了起来,紫鹃也是一脸喜色,一边服侍黛玉起来,一边说道:“二姑娘自从去了孙府,只回来了一次,便再没有回过娘家,这下子可算能再见上一面了,只不知她过得好不好。”
匆匆整理一番妆容,黛玉素颜来到了前厅,贾母等人都已经在了,不过都围着小郡主淑雅说话,只邢夫人、探春、惜春拉着迎春说着话,黛玉对淑雅点了点头,就来到了迎春身边。迎春形容憔悴,虽然脸上笑着,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是在强颜欢笑。
“二姐姐,你好吗?”黛玉说着话儿,心中就是一番酸楚,瞧她这副样子,如何好得了?
“好。”迎春的泪水慢慢盈满了泪眶,别转了头去,邢夫人叹了一声:“既然来了,那便多住几天吧。”
王夫人在旁一听,可不干了:“嫁出去的女儿如何能在娘家多住几天,这样可要被别人笑话了。”她心里在想:“她这一回来,若真住下了,那不知要住多久,况且老太太必定是要她住在园子里的,到时候又得唤丫头过去服侍,还要准备吃食等物,岂不又要花上大笔的银子?实在划不来!”
邢夫人身世及不上王夫人,又没有子嗣,向来惧她三分,听她这么一说,一时不知如何接口。
“我还没有听过姑娘回来不让住的呢!”清脆稚嫩的声音从淑雅口中传出,她缓缓走了过来,她身为郡主,小小年纪也有一番威仪,冷冷的看着王夫人。
王夫人尴尬一笑:“我也不是不让住,只是二姑娘走了之后,她在园子里的房子都收拾出来做为他用了,现在姑娘一下子回来,我还真不知如何安置呢!”
“二姐姐就住我那儿吧。”黛玉看着王夫人,缓缓的说。
王夫人皱眉道:“这……怎么成?”
“黛玉姑姑现在是郡主,她说的话你敢不听?”淑雅柳眉微蹙,王夫人心中恨恨,却只得说好。
淑雅不再理会她,又走到探春的身边:“探春姑姑,我昨儿听你们这边的宝姑娘说,你生了病,因此不能去五福晋的寿诞,便让她去的,有这样的是吗?”
宝钗和王夫人的脸白了一白,那次是王夫人对探春说让她不去,让给宝钗的,探春也不敢说不好,现在听淑雅询问,探春淡淡一笑,模棱两可的道:“宝姑娘这样说那就这样好了。”
淑雅瞪了宝钗两眼,又见宝钗带着恨意看探春更是不满,念头一转,微笑的对黛玉说道:“迎春姑娘跟黛玉姑姑住,那我也要跟黛玉姑姑住,听说大观园中美奂美仑,我倒想见识一番。”
淑雅乃怡亲王唯一外甥女,贵为郡主,她说要留下,贾母马上说好,宝钗心中却有一丝害怕,这小郡主专爱和自己作对,这次留下可别在耍什么鬼把戏害自己,想想这小郡主也当真可恶,自己从来没有得罪过她,她偏就爱亲近黛玉,和自己作对,当真该死!
该死?宝钗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来,自己也吓了一大跳,但这念头犹如火苗在她的心田燃烧着,瞬间变成了燎原大火。
当天下午,潇湘馆中,黛玉与三春对面坐着,三人围着迎春说话,至于淑雅,她小孩儿家不耐烦听大人们说话,便由紫鹃带着到外面玩去。
“二姐姐受苦了。”探春素来性子刚毅,但看到如斯憔悴的迎春,也不免落下泪来,她和迎春同为庶出,本就有几分同病相怜之感,向来最是亲近,见她受苦,最难受的就要属探春。
“也没有什么。”迎春淡淡一笑,原本圆润的脸庞此时早已消瘦,眼圈深深陷着,脸颊上还有一小块紫色淤青,眼中一丝淡漠生死的绝望,让黛玉看着揪心。
“那孙绍祖真是该死!”探春恨恨的说道,“二姐姐,你别再回去了,我就不相信他敢上这儿来抢人,大不了我们便见官去,横竖你身上这许多伤口,看他有什么话好说。”
迎春轻轻摇头:“都是我自己的命不好,况且……其中许多情由也怨不得他。”
“这话怎么说?不是他的错,难道还是我们的错吗?”惜春皱皱小鼻子,很不解的问道。
迎春苦笑了一下:“便不是我们的错,也和我们的错差不多了。”
“这话我越发不懂了。”探春伸手握住迎春的手,“你便同我们说说,好吗?”
迎春叹了口气,道:“我在孙府中的处境你们也都知道,不但那孙绍祖一家子恨我,便是那府中的老老小小也都不喜欢我,你们也知道我素来是个逆来顺受的,他们再怎么样,我也只是忍着,最多背后落泪,后来一些人便有点同情我了,老夫人也渐渐对我好了一点,因而后来我便慢慢知道了整个事情,在十多年前,孙家和贾家原本同朝为官,两家相交甚好,那时候老爷还是个二十来岁的少年,和孙绍祖的父亲出外玩耍之时,为了……为了赎出一个青楼女子,便问他借了五千两银子,事情发生之后没多久,孙家遭到那时的相国索额图的陷害,没收家财,孙老爷问斩,他们求助贾府,便是不替他们说话,还了他五千两银子作为盘缠也是好的,但老爷却……却说没有五千两银子的事情,不但将人赶了出去,还向官府告了一桩,说是孙府的人讹诈,孙绍祖的父亲和祖母因此遭到毒打,没多久便病死了,之后孙绍祖的母亲带着他们兄妹艰难度日,直到前不久方才翻了案,孙绍祖骁勇善战,当了将军,自然免不了一雪前耻,问老爷讨回五千两银子原是个由头,想先羞辱一番,再接着或再有报复。”
“前因后果大舅舅都知道吗?”黛玉忍不住问道,她不敢相信一个父亲在知道这一切血海深仇之后,还会将女儿送进地狱门。
迎春眼前一片漠然与死心,极缓极缓的点了下头。
“怎么能这样?”惜春叫了起来。
“或许这便是大老爷的计策吧。”探春沉思了一下,悲戚的说道。
“不错。”黛玉聪明睿智,又经历了这么多事,识得人心险恶,当下也想到了,“让孙绍祖娶了二姐姐,两家结为亲家,那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孙家就是想要报复,也不敢太过分了,再则,有了二姐姐在那边,孙绍祖便有了可以宣泄仇恨的人,他虐待二姐姐厉害一分,对贾家的仇便要淡一分,且二姐姐身上有伤,将来便是孙绍祖要再次秋后算账,贾府也能以二姐姐被孙家虐待之事告他们,或许老爷现在想的便是用这件事情来绊倒孙家,至少也得把孙家的名声搞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