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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你这黑心肠的,竟想出这样的主意来!”贾母假装不知,恨恨的啐了王夫人一口,又站起身,亲自拉了黛玉的手,“林家的钱,我们贾家怎么能拿?这是万万使不得的。”

“听老太太这话,仿佛不知道这事?”淑雅撇着嘴,一脸鄙夷,贾母驻了驻拐杖:“自然不知,若是知道了,哪能让她们做这样的事?”

淑雅伸手拉住黛玉的手:“林姑姑的外祖母真是个好人,林姑姑,既然你外祖母都这样说了,旁的人还理会什么,我们且走吧。”

“黛玉……”贾母没想到自己搬石头砸到自己脚了,忙唤了一声黛玉,但接下来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了,愣愣的看着。

王夫人忙上前一步:“郡主,这件事情我们也知道不该,但也是逼不得已才来求郡主的,元贵妃省亲的规格,我们已经报上去了,若是做不到,那可是欺君的大罪,郡主可不能见死不救呀!”

黛玉站定,坐回了原位,讥讽的一笑:“看来我若是不答应,便是害了你们贾府的罪魁祸首了,二舅母,你给我按得罪名也太大了些吧。”

贾母这次不敢说话了,怕再将黛玉激了走,那可怎么办?

见众人无话,黛玉看向了贾母:“其实外祖母方才的话也说偏了,贾府并不是拿我的钱,二舅母不是说了吗?是借!”黛玉重重强调了一个借字。

王夫人的脸色顿时变了,连带着邢夫人也皱了皱眉头,贾母只嗯了一声。

黛玉嫣然一笑,回头对紫鹃道:“把我昨天写的东西给二舅母看。”

紫鹃应了一声,从袖管中抽出一张纸来,送到了王夫人的面前,原来是一份欠条,只是上面的金额和还款日期都没有写。

黛玉微笑道:“不知二舅母是借多少银子,什么时候还,这银子算是二舅母借的,还是荣府两房所借,请二舅母写个明白,往日也可有个凭证。”

“你!”王夫人怒极,直想立刻就把这张纸条给撕了。

淑雅拍着手笑道:“不错,不错,正该这样呢,我便做个见证,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别想赖。”她一面说一面指了指王夫人,之后又指向了邢夫人。

邢夫人哗啦一声站起来:“不成!二弟妹,元贵妃娘娘是你们二房的娘娘,这钱可不能算我的份!”

“你这是什么意思?”王夫人本来就在气头上,这时听邢夫人这样说,更是怒火中烧,“元春封了元贵妃,你们就没有得到好处?”

“我们能有什么好处?”邢夫人一声冷笑,“逢年过节的,只有进贡的份,得到的全归了你们二房,今日里要出钱了,倒是要我们出了,亏你说得出口。”

昨日里,王夫人除了对贾母说这件事外,还去寻了邢夫人,她那时是觉得两家人家同去借,能更加顺理成章一点,更何况黛玉也说了要邢夫人在场的,她对邢夫人解说此事是说拿了黛玉的银子,分她一成,邢夫人想着少说也能借到十万二十万的,那自己也能平白得了一两万,倒是好事,便答应了,没想到今儿一来,这拿变成了借,邢夫人哪肯做着折本的买卖?马上便不答应了。

王夫人冷笑道:“上个月不知道谁在外头为了抢一个小粉头,还嚷嚷着元贵妃是他的侄女儿,怎么?那时候算一家子人,现在便不算了?别忘了,这钱是用来修缮大观园的,你们迎春姑娘还在那里面住过呢!”

邢夫人抢白道:“如今惜春姑娘还住在哪儿呢!你怎么不向宁府讨银子去?”

惜春没料到她们相争竟说到了自己,心中委屈,哇的一声哭出来了,站起来道:“你们这是要赶我走吗?我原就没有多想住在你们这边,要不是老太太要我来,我才不来呢!你们要我走,我现在走了便是!”说着就叫丫头去收拾东西。

贾母见闹得不可开交,拐杖重重的在地上一驻:“好啦,闹什么?四丫头是我借来住的,我没死,谁敢让你走?你们两个也消停一下,都是一家子人,这样吵闹,成何体统?这件事情便由我做主,二房出七成,大房出三成!我看着修园子的钱并不缺多少,便借个十万两也够用了。”她和颜悦色的问黛玉:“玉儿,借十万两银子,可成?”

黛玉微微一笑:“有借有还,自然可以。”贾母拿了笔来,在黛玉写成的那张借条上写上了银两多少,并写上一年之内还清。

黛玉拿了欠条,便离开了,回了潇湘馆,雪雁笑道:“怪不得姑娘让我们等着看好戏,果然是好戏呢。”

紫鹃笑道:“大太太、二太太素来不和,为了银子,她们能不吵吗?姑娘这手真是高明!”

黛玉只淡淡一笑:“若不是她们尽想着算计我,我也不会这样做,毕竟论血缘,她们是我的亲人哪!”黛玉轻轻一叹,虽然赢了这一场仗,但心中的伤痛却是难免的,好在这样的事情也实在多了,她也没有第一次遇到的那样伤心难过了。

“我还以为他们会狮子大开口呢!”紫绫说道。

黛玉道:“若没有这欠条,他们一定会,只是如今知道要还了,纵然以后想赖,毕竟现在有了顾忌,便不敢多借。”

紫绫笑道:“姑娘真是厉害,不过可不能心软了,他日定不能免了。”

黛玉一笑:“那是自然,总不能别人辛辛苦苦赚的,却让他们去挥霍。”

淑雅拍着小胸脯说道:“放心,有我在呢,她们要赖我也决不允许。”

众人瞧着她可爱的小模样,都笑了起来。

王夫人回到自己屋子里头,气恼万分,对着随后而来的宝钗说道:“你们看,你们看,这林黛玉是什么意思?还有那大房的婆子,昨日里对我是又谢又拜的,今日里竟如此翻脸不认人了。”

宝钗心中也是不乐,王夫人得了银子,向来是要分一点给薛家的,现在这样一来,自己哪里好意思开口,只怕他日若黛玉真的讨银子来了,自己还要贴上一点呢,想想就心疼,追根究底,自是黛玉不好。

宝钗想了想,说道:“姨娘不必挂心,这银子已经到手,便不必再多管其他的了。”

“哪里是到手?”王夫人气得要跳脚,“那银子都在老太太那边呢,要用要动都要经过老太太的。”

宝钗说道:“姨娘不用担心,老太太的钱将来总是要归宝兄弟的,林黛玉那笔钱,纵然姨娘现在得不到,将来也会是姨娘的,至于黛玉那边,还不还的也是日后的事,只是淑雅郡主那边……”她偷偷看了一眼王夫人,见王夫人的眉头也皱起来了,便接着说道:“黛玉心软,老太太说几句好话,没准儿就答应不用还了,只是那淑雅郡主……可有点难办了。”

王夫人也心中恨着淑雅,几次三番的帮着黛玉给她没脸,手渐渐攥紧,宝钗嘴边露出一丝浅笑:“我倒有个法子,既可以除去那淑雅郡主,又能给林黛玉添点麻烦。”

“哦?”王夫人眼前一亮,宝钗附在她耳边说了她的计划,说话之时,宝钗眼神闪着狠毒的光芒。

“什么?”王夫人呼啦一声站起,“你……你竟然要……”

宝钗嘴上挂着一丝残忍的微笑:“姨娘何必这样激动呢!这样的事情姨娘难道以前没有做过?”她心中鄙夷,都是个中好手了,何必还要惺惺作态呢?

王夫人缓缓坐了下来,转动着手上的翡翠佛珠,闭眼念了一会儿佛,良久睁开眼睛:“阿弥陀佛,我们也是没有法子,想来菩萨也不会怪罪的,你……便去办吧。”

宝钗点了点头,看着王夫人转动佛珠念着佛,外人见了那是一脸慈善模样,却又有谁知道这慈善的面容下是如何的一颗丑恶凶残的心。宝钗心里鄙薄着王夫人,却也不想想,她与王夫人比起来又好了什么呢?

翌日下午,潇湘馆中,紫鹃向外面望了望,回身对黛玉说道:“姑娘,今天外面天气,不如出去走走吧。”

黛玉斜倚在榻上,懒洋洋的不肯动,道:“在屋里歇歇罢。”

紫鹃强拉着黛玉起来,道:“王爷曾经吩咐过,每日要陪着姑娘到外头走走,我可不敢不听王爷吩咐。”

黛玉笑道:“那我说不要歇,你是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紫鹃说道:“这可要看什么事,眼前这事王爷是为了姑娘好,那自然要听姑娘的。”

黛玉一笑:“横竖你是不听我的话,好吧,就出去走走。也叫上淑雅吧。”

一行人出了潇湘馆,往园子里最幽静的沁芳桥畔走去,那儿是黛玉长去之处,偏僻幽静,也不怕遇到不想见的人,此时已将近中秋,沁芳桥下开满了荷花,亭亭玉立,便如少女翩然起舞,裙摆摇曳,荷花散发着淡淡清香,闻之沁人心脾。

黛玉站在沁芳桥上望着满池荷花,轻轻吟诵:“听听风录用传坻,天方妖娆岂自知?一舸超然他日事,故应将尔当西施。”她微微俯身,想凑得近些瞧那莲花,紫鹃忙道:“姑娘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