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叫十三叔什么?”弘历声音微微发颤,若仔细听来,自可听到他语气中的伤感。
黛玉微笑道:“胤祥呀,他让我这么叫的,四阿哥怎么了?”
弘历无力的一笑,道:“你既然叫十三叔名字了,何必叫我四阿哥,往后便直呼我的名字,可好?”
黛玉低下头,看着茶碗中浮着的几片茶叶,轻声说道:“四阿哥说哪里话来,这如何使得?”
“那你称呼十三叔名字便使得了?”伤心加恼怒让弘历口不择言,脱口而出,但这话一出口,旋即懊悔,心想今儿个本来就是想让黛玉对自己改观,不要想着前日的无礼眼神,怎么竟又冲动起来了?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在康熙爷身边多年,如今又在皇阿玛跟前,侍奉两代君王,自己的忍耐掩饰功夫不说登峰造极吧,也是游刃有余的,现下是怎么了?只要在黛玉跟前,自己便这样压制不住性子,他拱了拱手,“对不起,刚才是我冲动了,你别放在心上。”
“自然不会。”黛玉并不抬头,“时候不早了,四阿哥还要向皇上复命呢,黛玉便不留你了。”
眼见得黛玉下了逐客令,弘历只得起了身,告辞而去。
“姑娘待四阿哥似乎心狠了些。”紫鹃轻声说道,这几个丫鬟中,她最是心软,黛玉说道:“今日伤他,总比我日后伤她要好。”
紫鹃苦笑一下,也许姑娘是对的吧,便如长痛不如短痛一般,只是不管长痛短痛那都是痛呀。
弘历失魂落魄的出了贾府大门,正好碰上了刚从年府出来打马路过此处的弘时,弘时见弘历一脸萎靡不正,心下就觉得畅快,叫道:“四弟,可真巧呀。”
弘历抬起了头,耀眼的阳光洒在骑着马的弘时身上,他的笑容有些刺眼,弘历勉强一笑:“是呀,好巧,三哥要去哪儿?”
弘时对天拱了拱手:“正要向皇阿玛复命去。”眼神向贾府大门看了一眼,“看四弟从贾府出来,想必也是刚办妥了皇阿玛吩咐的事儿,不如一同进宫,如何?”
“我有些累了……”弘历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安静一下。
弘时一声冷笑:“难道四弟这般不将皇阿玛交代的事情放在心上?”
“当然不是!”弘历心中一紧,这位三哥喜欢打小报告在兄弟中是出了名的,可别让他抓到了把柄,到皇阿玛跟前告上一状,只得说道,“既然三哥要立刻进宫,那做兄弟的当然要一同前往了。”
弘时哼的一声,早有下人牵来弘历的马,弘历跨上马背,与弘时一同向紫禁城而去。
养心殿中,弘时先向雍正禀报着年府的准备状况以及礼仪等如何安排,将到年府中的奢侈华丽时,弘时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眼中尽是艳羡之色,全然没有察觉雍正眼中积蓄的越来越多的不满。
这一切弘历却瞧在了严重,他又偷眼看了一下坐在下首一直没有说话的胤祥,心中蓦然想起了黛玉,想象着黛玉亲切的唤着胤祥的名字,想象着黛玉和胤祥并肩畅游,他心中一阵酸楚一阵心痛。
“弘历!没听见朕在叫你吗?”雍正略带怒意的冷峻声音在弘历头顶炸开,弘历马上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
“在朕面前也能闪神?”雍正对今日弘历浑浑噩噩的模样很是不满。
胤祥在一旁笑着开口道:“四阿哥大概是连日来太辛劳了。”
雍正哼了一声,不过既然胤祥说了这话,他便也不追究下去了,只问道:“你说说,贾府那边如何?”
“是。”应了一声,弘历镇定心神,开始诉说,他对雍正的心意可说摸得很清,又见到了方才弘时诉说时雍正的神情,更是明了了,雍正向来崇尚节俭,厌恶奢侈,且现在青海打仗,外围百姓民不聊生,雍正对于朝廷大臣只知自己享乐的作风更是看不过眼,因此弘历虽然如实禀报着贾府中的奢侈与繁华,却在言语之中透露出了自己对这种奢华的厌恶。
一番话徐徐说来,弘历不时偷觑雍正脸色,虽然他仍旧是皱着眉头,但眼神中对自己却有一丝喜欢,弘历暗喜,这步棋算是走对了。
胤祥在旁冷眼旁观,此番雍正让弘时、弘历分别前往年府和贾府,一来是想瞧瞧两府究竟是如何排场,二来却也是在考验着两个皇子,瞧瞧他们的性情究竟如何,现在看来,弘时崇尚奢靡生活,心中对于极大富贵有着很深的向往,弘历虽言语中对之不屑,但这仅仅是表面,他那偷偷看向雍正的那几眼,雍正不一定瞧出来,但离他甚近的胤祥却将之瞧得一清二楚。
待弘历说完,雍正淡淡点头,也不与评奖,便挥了挥手,遣了两人出去,弘时原想要好好表现一番的,因而详细诉说了自己看到的一切,想借此博得个观察入微的好评,却不想雍正竟这样让他们退了出去,不禁扫兴,弘历脸上神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应了一声,恭敬的退出了养心殿。
“看来是弘历胜了一筹啊。”雍正看着两人的背影,良久吐出这一句话,他对胤祥素来没有什么隐瞒的,因而在立嗣这件大事上,也是有商有量。
胤祥点了点头,纵然弘历有所伪装,也比弘时强了一些,只是雍正虽不见外,但作为弟弟和臣子,也不便对这样的事情多发表意见,因此他只应了一声,便转过了话题:“年、贾二府这次为了争脸,真是把家底都搬出来了。”
说到这个雍正就有气,哼了一声:“都是不安分的东西,年羹尧动用的是军饷,贾府呢,用得则是你那心肝宝贝的银子。”
露骨的话让胤祥脸上一红:“皇上说笑了。”
雍正也是一笑,随即脸色又正了:“不过这两家交恶,总比联手要强上一些。”胤祥道:“是,皇上这次安排两家同一日省亲,也是为了这个吧。”
雍正道:“不错,这两家都是不知身份的,将两家放到同一台面上,自然会斗起来,年府好歹还有些军功撑着,这贾府,哼!”
胤祥笑道:“贾府中现有的子孙没一个是争气的,靠得还不是祖上的那些功劳,可叹还不自知,其实对付这样的人家,不必皇上动手,他们自己就会败落下来。”
“你这次的借银子的计谋就很不错呀!”雍正笑道,“只是委屈了林姑娘,他日朕定当给她一个大大的补偿。”他说着似笑非笑的看着胤祥。
胤祥虽然不好意思,但马上敲定道:“那臣弟先代黛玉谢谢皇上。”
雍正哈哈一笑。
“好姐姐,你让我见一见郡主吧。”潇湘馆的后院小屋中,香菱求着紫绫,紫绫瞥了她一眼,眼中着实不喜,道:“有什么事?王爷说过的,在你没有彻底戒除瑶池膏之前,不许你见姑娘。”她一边说着,拿了一颗药丸给她,“吃了这个,对你戒除瑶池膏有好处。”虽然她对香菱没有好感,但对于郡主的吩咐却一丝不苟执行的。
香菱依言吃了下去,又开始求着紫绫,紫绫有些恼了:“究竟有什么事情?你同我说,我再转告姑娘,那不就成了?”
香菱说道:“这件事情至关重要,关系到姑娘的安危。”
“看来你是想在姑娘面前立些功劳。”紫绫一声冷笑,香菱迟迟不肯对她说出事情,她心中便有些数了,亲口对黛玉说和自己转告,那效果可不一样。
香菱低头不敢答话,在她心中确实有这一层意思,这一个月来自己被关在这样一间小屋子里,瑶池膏发作之时痛苦挣扎,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等慢慢戒除了之后,也没听姑娘要放她出去的声音,只每每要送欠条给宝钗了,才放自己出去,这样的日子她实在过得厌了,正好这次去给宝钗送欠条的时候,她嘱咐了一些事情给自己,因而香菱便想趁这个机会能够改变自己现在的处境。
这些天香菱的瑶池膏的毒瘾确实没有犯过,紫绫对她是否会给黛玉造成危险倒是不担心,见她眼神中带着乞求,又很是坚定的模样,料知今儿若是不让她见到黛玉,她是不会说的,更何况姑娘对她颇有点好感,因而紫绫也不想为难她了,便点了点头,带她去见黛玉。
见到黛玉,香菱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大礼拜见黛玉。
黛玉叫了免礼,眉头却微微一蹙,这香菱也愈发没了以前刚来时候的模样,看她脸上神情,真有几分奴颜媚骨,难道环境对人的改变真就这么大吗?她又轻轻摇头,也不能这样说,环境如何确实有三分因素,可还有七分却是香菱本身便是一个意志不坚之人
“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黛玉淡淡的开口问道。
香菱献宝似的掏出一个白玉瓷瓶,递给黛玉:“前儿个给宝姑娘送欠条的时候,宝姑娘给了我这个,让我在元贵妃娘娘省亲那日看她颜色,伺机将这个东西混在姑娘的饮食中,让姑娘服用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