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锦好像就等着他问这句话,所以回答的时候连语气都是从容不迫的:“孩子叫躲躲,预产期是春末夏初,没想到应是迟了小半月出来,所以我才给她取了这么个小名,孩子还差两个月就满两岁了,是个小机灵。”她的语句里流露出一种为人母的对孩子打心底的喜爱。
还差两个月就满两岁了。
果然……
和他是没有关系的。
习风道:“躲躲的父亲是容卓?”
良锦没有给他肯定的答案,也没有否定这个假设。她只是淡淡的道:“习风,你现在知道了这个孩子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现在回来了,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们母女。”
他把车停到了路面,转过头去那一双眸子作死的瞧着她。
良锦的心咚咚咚的跳着,只怕他说出是什么更让她不想听的话。
他打开车门走下去,然后坐到良锦身边。
良锦在他上车的时候忍不住要往后躲,连跳车的想法都有了。
他刚刚的伪装都已经全部的失去效力,眼睛垂下来,两手因为握得太紧,所以骨节处都泛着白。他隔她这么近,就像两人的往事,这么近这么近。
“小锦,我想你……”他像一个孩子终于找到了家,声调里都带着哭意。
良锦的心防彻底的崩塌,散落。
心软归心软,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初出茅庐的良锦,她在太多的打击了绝望下,再不会让感性主导自己的生活。
连新闻报导都说,习风和薛叶奎才是最配的一对,那么她来凑什么热闹?!
她说话,一点感情都不带:“习风,我们的事情都已经过去的这么多年了,我已经有了孩子,你和四小姐的婚事也已经对外公布了几年了。”
“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拜托你不要这样感情用事好不好?”
她加强了语气,很干脆的告诉他:“习风,你和我都知道,我们两个是不可能了的。”
“是啊……”习风道:“我知道我们是不可能了,可是你一出现在我面前我就跟着了魔一样。我不会娶薛叶奎,我怎么能娶她?小锦,你今天看到念乔了吧,她长的好像你,我第一眼看见她就觉得是你又回来了,所以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把她搞到手,这个女人不简单,我虽然没二哥聪明,我也知道这个女人不简单,可是我一见她就什么也顾不得了。”
她叹了口气,终究是道:“习风,你不要做这种小孩子才会做的事了!”
从前他在她面前笑过了千百次,这一次,他也是这么笑着。良锦觉得他明明隔自己这么近,却又那么远,好像她以前曾看过这样一句话:人远天涯近。
她从前不知道,为什么人远,天涯反倒近?
就是这个原因,就像她和习风,这个就叫做人远天涯近。
他毫无预兆的把她抱到了自己的怀里,良锦挣扎着捶他:“习风,你放开我。”她打定主意,如果他敢乱来的话,她手腕里有银针,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扣动按钮。
可是他没有动,他只是紧紧的抱着他,手用力收紧,再收紧。
他再抱住她的时候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她倒是常常在梦里见到她,可是这么清晰的拥有,他已经多久没有尝过了呢?
他祈求着,哀求着道:“小锦,你离开容卓好不好。你离开容卓好不好。”
良锦心里又怒又气,原来他是要跟她说这句话,这句话!
可是他有什么资格跟她说这句话?
她怀着孩子跑到法国,妊娠反应严重,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的时候,他在哪里?
她看了关于他的新闻报道,气的早产,疼倒在百洛冬日的雪地上的时候,他又再哪里?
躲躲出生有溶血症,是藤井送和容卓送她去医院照蓝光。
躲躲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也不是他和她分享这种喜悦。
她自然有她的错,她从不曾让他知道躲躲的存在,可是他又在做什么?他在国内日日笙歌,走马灯样的换女友。新欢旧爱争风吃醋,他早已不记得她了,现在又凭什么跳出来让她离开容卓?
“我不能答应了。习风,请你放我下车,我还要给躲躲做饭!”
他不再说话,样子吓人极了。
如果良锦还爱他,他大可以耍赖纠缠,可她如今对他好像一点点的在乎都没有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过了一会儿,他就走到前面去开车去。一路上再没跟她说过任何的话。
等到了她的出租屋的时候,他帮她把东西提上来放在车子旁边,良锦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一直还有话想说,她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了。
她连再见都没说,直接拎着东西上了楼,那些东西明明不重,她提起来却那般的吃力。
拿钥匙出来开门的时候又发现钥匙还插在容卓的那辆莲花车里。
她真是昏了头了。
于是只好打电话给容卓。躲躲已经醒来了,她打电话过去的时候躲躲很难得的在一边问,papa,是不是妈妈?良锦觉得有点抱歉:“我把车和钥匙都丢到超市的停车场了。你还是先给你自己和躲躲叫外卖吧。”
容卓除了为了躲躲爱批她两句之外,大多数的时候还是宽容的:“哈哈,没事啊,我的车停哪都安全,女人,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越来越蠢了,你把车和钥匙都落下了,那你怎么回去的啊?”
她到现在还心有余悸,拿电话的手都是颤抖的。
他才发现她不对:“怎么呢?”
她舒了口气:“我刚刚碰见习风了。”
他安慰她:“别怕啊,要不要我叫人过来接你。”
她现在倒是很镇定了:“我不怕,真的!”
反正已经不能做饭了,良锦索性打车到方才的那家超市,然后依旧把容卓的那辆莲花给开了出来。
到了家自己洗了个澡,又把躲躲要换洗的衣服和一些必要的物品清了出,躲躲查出了轻微的肺炎,看这个阵势,不在医院里住上几天,容卓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等她再到医院的时候,躲躲早已经恢复了活泼乱跳的状态,容卓给她叫了一份粥,正一口一口的喂她吃。躲躲一向不喜欢喝粥这种东西,皱着小额头,跟吃毒药样的。
良锦好笑的走到病房里去,一面放下手上的东西一面道:“你怎么没给她弄点汤,看她那受委屈的模样。”
既然她来了,容卓就很顺其自然的把喂孩子的重任转交给良锦:“怎么没喂,都没把我吓到,东西一送来她就咕噜咕噜得给喝完了。”容卓伸出两只手比划着:“这么大一碗啊,躲躲是被你饿成啥样了。”
得了,又来怪她了。
良锦一再强调:“我可是她亲妈!”
容卓把椅子让给她,自己站在她身后看着他喂躲躲,有时候他真觉得,躲躲就是他的孩子,在百洛的时候他也没有担心过,决定回国的时候,他也不断的跟自己打气,他赌的这么大,到现在碰见习风,先别说良锦,连他自己都慌了。
“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良锦只管给孩子喂饭也没抬头,过了一会儿,容卓几乎以为她不会回答了,她却又说:“没,他能把我怎么样呢?我既然打算回来了,就做好了应对他的准备。你要是有什么事就先去忙吧。别总跟这耗着。”
容卓从刚刚良锦带来的袋子里拿了一只橙子出来,两手丢来丢去,躲躲一看见就把小手伸过来意思是她想要。
容卓朝她道:“宝贝,这个你现在可不能吃。”
良锦愤愤的把躲躲拽过来,又给她口里塞了一口粥提醒容卓道:“你还不把东西收起来,这牛脾气,也不知道是谁宠出来的。”
容卓当真把橙子藏到身后:“你知道她会吵着要,还带过来做什么、”
良锦回头瞪了他一眼:“还不是您这少爷习惯!”是谁说早上一定要吃点水果?要补充维生素?比女人还讲究!
容卓不知为何笑得格外的欢,把早上来医院时的气闷都抹去了:“那谢谢您了,我先去公司,晚上再来瞧躲躲,你看,本来说好了是你来替我当牛做马的,到现在累的又是我。你们晚上要吃什么?我来的时候顺路带过来。”
躲躲把这句话给听懂了,开口就提要求:“papa,我要吃肉。”
容卓笑得更欢畅了:“啧啧,这两年也没亏待你啊,好好的一个闺女,天天囔着要吃肉。”他也不多说了,好在躲躲也没什么大病,他也就放心的去公司了。
躲躲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毛病,在医院里住了几天就待不住了,吵着囔着要出院。刚好官颜颜的祭日快到了,良锦就把躲躲接回了家。
去扫墓的那一天,容卓本来死活要陪着一起去的,良锦到底是没让,她只是让他帮忙打听着白义的人都扫完墓了才带着躲躲出去。
她并不想和他们在公墓里碰面,更不想和薛叶奎在官颜颜墓前起争执。
躲躲觉得新奇,法国多平原,当良锦开着车带着她进了山之后,她趴在车窗玻璃上往外面瞧着。现在正是山花烂漫的季节,小鸟也叽叽喳喳的叫着,躲躲看到鸟儿就兴奋的拍着窗户叫着:“妈咪,有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