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太师果然面君,呈上出师表章,力求亲征西岐。帝辛正觉他在朝歌,惹自己与喜妹等不能通宵达旦地欢娱,见他自请,正中下怀,表面却仍要挽留:“太师终年在外征战,不过歇息大半年光景,怎忍又令太师远征?”
“既食君禄,便该担君事。闻仲慨受君恩,岂可为一己安乐而置社稷于不顾的?陛下放心,老臣此去,必能克除反贼,边隅清肃。”
帝辛虽不满于闻仲管得过多,但对见他不顾鞍马劳顿,自动请缨,也有几分感动。“太师此去,朕自不必夙夜忧虑,静候太师佳音便是。”
闻仲三跪九叩,匍伏而奏:“陛下,老臣行前,尚有本奏。愿陛下亲贤臣,远小人,百事详察而行。常方道:偏听则暗,兼听则明,愿陛下遇事多与群臣商议,莫使君臣隔绝,上下不通。老臣此去,不过半载光阴便能奏凯还朝,请陛下不必担虑。”
帝辛听这话有些不入耳,但想他出征在即,也只点头。又亲自设宴饯别,与妲己携了手,同送闻仲至朝歌城门。殷扬满斟一爵,跪进于帝辛。帝辛把爵递于闻仲:“太师满饮此爵,此去百战百胜,早奏凯歌。”
闻仲看妲己脸上微有忧色,知道她因两位王子求师远去,宫中生活必定更是寂寞。其实这样一个活泼的女子,真不该镇日困守后宫。
那日朝歌城初见,妲己肤色虽然白皙,脸庞上仍有少女的红色。如今,那肤色直如透明一般,微风拂过她的裙裾,仿佛是谪落凡间的仙子。
闻仲行至黑麒麟旁,又回身长拜:“王后娘娘貌若天仙,心地纯厚,还望日夜辅佐陛下,勿使陛下耽于享乐。”
妲己微觉尴尬,不敢看帝辛脸色,只得惶惑地回礼:“太师言重了。妲己不过一女流之辈,识见浅鄙,蒙陛下错爱,才登后位,正夙夜忧虑,怕不足以母以天下。陛下乃天下英主,又有文臣武将,成汤江山必将永固。太师出征,必是马到功成,陛下有太师为其分忧,正可放宽心怀。”
帝辛这才缓了脸色:“祝太师一战而捷,早还朝歌。”
闻仲见帝辛听不得逆言,想起比干的下场,只得暗暗叹息。看妲己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直视着自己,似乎有请求原谅的意思,心里暗自嗟叹。可惜此女未得一男半女,否则便少了许多寂寞。寿仙宫里的奢华歌舞,闻仲也时有所闻,谏过也不止一回两回,无奈帝辛只当过耳之风。自己在朝歌,尚能稍稍收敛,此一远去,怕是变本加厉了。
一时恍惚,方上骑,便听黑麒麟冷不丁叫了一声,跳将起来。闻仲一个不防,被掀下座骑,左右赶忙扶住,重整衣冠。
殷破败面色微变:“太师今日出兵落骑,实为不祥,不如再点别将征伐。”
帝辛扫了他一眼,殷破败顿时醒觉,此时朝中无将,要点将大份是挨到自己,难怪帝辛心里立刻警醒,不由暗暗苦笑,仍退回原列。
闻仲看向殷破败,对他微微示意,回奏:“人臣以将许国而忘其家,上马抡兵而忘其命。凡将军上阵,未有不伤者。想我闻仲征战南战,大小战役不下百场,身上伤痕累累,此之常理。”
妲己看他脸色平和,暗想此人出战,西岐必多伤亡。看向殷破败,虽是脸色如常,但妲己与他日久相处,早看出眼中的失落和痛悔。“陛下,太师年事已高,战骑不驯,非是好兆,莫如暂派总兵西征,岂不是好?”
殷破败的眼神向她看来,虽然脸色不变,眼中却是微有笑意。妲己别开头,看向闻仲。
闻仲摇头:“大抵是这爱骑久不出战,筋骨不能舒展,故有所失。此乃小事,不挡大业,多谢王后娘娘与大王子关心。大丈夫马革裹尸,实属平常。”
妲己听他出语不祥,欲待再说,终于忍下。眼看着三十万大军迤逦行出朝歌,军容整齐。旗帜招展,红缨闪耀,冷气森森。短剑映辉,大刀威武,兵分两列,雄纠纠,气昂昂。闻仲在麒麟上微一抱拳,没入大军之中。
“好威武的军队,难怪闻太师威震四海。”妲己看着队伍出了朝歌城,感慨着。
帝辛微笑地看着她,阳光映在她的脸上,细腻的皮肤越发显得如凝脂一般。“太师用兵,不仅神奇,兼有异术。半生戎马,立下了无数大功,为我商天下扫平了无数边寇,功莫大焉。此去西岐,必能得胜而返,王后不必挂怀。”
会胜才怪!妲己心里想着,脸上却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容。跟着帝辛上了御辇,瞥向殷破败,却见他正望着远去的队伍发怔。妲己心里有些恻然,再没有比空有一身好才学,却无法得到重用更郁闷的了。虽然妲己与他并不怎么讨论时局,但每回殷破败预言,几无不中。妲己叹息着,可惜他是帝辛的儿子,否则游说他去西岐,必有英雄用武之地。转头看向帝辛,却见他的眼神有些热辣辣的,不由心上一惊。
“昨日一曲未终,便因战报散了场。妲己,且回寿仙宫再操练完整,让喜妹与仙姬排上舞来,必是精彩。”
妲己一边放下心来,一边却哭笑不得,闻仲前脚刚走,这边厢已是迫不及待地要寻欢作乐,这商王朝不倒,还有天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