妲己换了大氅,与帝辛话别。几度欲走,总被帝辛用话语留下。心里倒是感于他的情份,不便坚持,只得站在宫门口说了些闲话。
“陛下,天色将晚,入夜了路上难行,陛下今日也累极,早作歇息吧。”妲己款款而劝,帝辛依依不舍,终于放开了她的手,看她坐进了轿子。
妲己轻声吩咐:“起轿罢。”
帝辛喝道:“且慢。”妲己掀开了轿帘,疑惑地看向他。
“待朕送王后一程。”
妲己哭笑不得:“陛下,如今臣妾已非王后。莫非陛下忘了么,臣妾如今是待罪之身,怎能让陛下亲自相送?让微侯与箕侯知道,面子上更不好看。”
帝辛冷哼一声:“朕便要让天下人知道,王后虽被贬入冷宫,却仍是朕心尖上的人,叫谁也不敢怠慢。”
妲己微张了嘴,半晌才说:“陛下不可意气用事,如今微侯与箕侯尚未返国,万不能让他二人有了口实。”
“朕是真命天子,还怕他二人反了不成?王后不需担心,他二人胆小怕事,没有万全把握,是不肯动手的。”
“但是……”
“王后不用多言,起轿吧。”
鳐捐从宫外进来,原要说些什么,见了帝辛在一旁,只得行了礼。帝辛看她神色,似有事禀报,便问:“什么事?”
“是大王子的思情夫人进宫谢恩,要求见娘娘。”
妲己掀了帘子下轿:“快请进来。”
文思情随了宫女进来,抬头见了帝辛,微微一惊,急忙下跪:“臣媳叩见陛下,叩见王后娘娘。”
妲己含笑扶起:“思情夫人不必多礼,我如今不是王后,不敢受此大礼。王子殿下身体可好?”
文思情双眼含泪,哽咽道:“王子伤势已复,多谢娘娘求情,否则……思情只得追随王子去了。王子还求一事,请陛下饶了雷开将军。”
帝辛见她生得楚楚可怜,本动了怜惜之心。及至听了后半句,才顿时冷下脸来:“朕瞧在王后面上,已经饶了他,如今还要放过雷开,他的心也实在太大了。”雷开虽是武艺高强,但留在殷破败身边,不免如虎添翼。若折了他的副将,殷破败有再大的本事,也掀不起浪来。
文思情看到帝辛动怒,脸色顿时变得惊惶,急忙跪下:“陛下息怒。”
妲己挽起了她的手臂:“陛下不过话说得凶恶了些,你莫怕了。”一边偏头看向帝辛,却不说话。
帝辛恼道:“你的小把戏已经救了一个,别再开口讨情。”
妲己扁了扁嘴:“臣妾才不费这份心思呢,雷开跟我有什么相干!王子殿下因是陛下亲子,妲己才费这份闲心呢。他便死一万次,也由得陛下处置去。只是……”
“只是什么?”
妲己见他上钩,暗暗好笑,脸上却作惋惜状,扼腕而叹:“可惜雷开也算是一员猛将,国家多事之秋而妄杀大将,实在……”
帝辛微微犹豫,只是仍不肯松口。文思情见状大急,又不敢再求,只束手站在一边干着急。
妲己一边轻轻安抚,一边轻描淡写地说:“只是王子谋反既是误会,把雷开下狱,似乎无理得很呢!”
帝辛好笑地接过了她的话头:“朕就知道你又要救下雷开,偏又找出些堂皇的理由。罢了,你说得也有理,便赦了雷开,着他仍在帐下效力。”
妲己大喜,文思情更是大礼叩谢。帝辛看她脖子修长,云鬓下露出的一段肌肤细腻润滑。心里微微一动,见妲己笑意盈盈,只得冷着脸说:“起来吧。”
妲己心满意足,挽了文思情的手:“不敢劳动陛下了,就让思情夫人送臣妾一程,还有些体己话要说呢!”帝辛无奈,只得看着她二人进了轿子,遥遥说了一声:“万事小心!”妲己探出头来,清清脆脆地回答:“知道!”
缩回了头,仍是笑吟吟。文思情叹息一声:“陛下对娘娘,当真是万千宠爱,娘娘好福气。”
妲己转头看向她略有幽怨的神色,正容道:“思情夫人难道没有福气吗?大王子人中龙凤,德才兼备,正是少女们梦想中的良人,思情夫人何故微有怨色?”
文思情急忙回答:“思情不敢。”
妲己看她诚惶诚恐的样子,心生不忍,放柔了声音安慰:“我如今也不是王后,你不必如此拘束。我与王子又是极相熟的朋友,自然把他高看了些。”
文思情连称“不敢”,脸却悄悄地红了起来。
出了宫门,妲己携了文思情的手:“如今可该作别了,你好好服侍王子,虽然伤势无碍,到底是伤了身的。”
文思情恭敬地答应了:“王子十分感激娘娘,思情也是。若非娘娘援手,王子……连带思情,都是死罪。”
“你已经说了几百声了,再说,我可要恼了。”妲己似笑非笑地说着,把她放下了轿子。忽然又回头问:“那雷开,是夫人的什么人?”
思情一怔,才低声回答:“是思情的姑表兄弟。”
妲己“哦”了一声,便吩咐“起轿”。殷扬骑了马护在轿侧,这时低声解释:“他们虽是亲戚,但思情夫人自幼长在外祖家里,两人极少见面。倒是大王子与雷开,自小相熟,也是大婚后才知道他们有这一层关系。”
妲己低低“嗯”了一声,不再说话。殷扬本非善言之人,只是因为与妲己相熟,她又是极活泼的性子,故对她,话语多些。见她沉默,也便闭了口。
半晌,妲己才叹了一声,自言自语般地说:“他二人,倒真是亲如手足了。当日两人都争着自己顶罪,却没想到找个办法推脱,可见交情非同一般。”
“是,王子曾救过雷将军的性命,雷将军对王子感恩戴德,也是常情。”
“按说,你与大王子应该关系近些,毕竟同是殷氏族人。但依我看来,你二人以前似乎生疏得紧。”
“是,王子是天皇贵胄,殷扬不过是没落之后,怎敢高攀?”
妲己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偏这殷扬有这许多顾忌,也恐怕是他早瞧出殷破败有异心,是以只跟紧了帝辛,并不与他交往吧。但也不象,否则如今也不会跟殷破败走得极近,大约真是那颗脑袋太硬的缘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