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莫不是想求陛下把她重新收入后宫?如今她年老色衰,陛下不会再正眼瞧她,进了宫也是终日哀怨。在这里还有人同病相怜,到了宫里,那日子更是难熬。”
妲己惊异地看向殷扬,原以为他木木讷讷的,不想也是个精细人。想起“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心里略有伤感,美丽不得宠的女子,命运是古今同一啊。
点了点头,随在老宫女身后转进了一间房。虽然不大,倒还干净整洁,器物一应俱全。与刚才偷偷瞥过的那女子的房间确实是天壤之别。心时有些怜悯,不自觉地自然就带到了脸上。
容华一边铺床一边埋怨:“娘娘,别人的事就不管了罢。瞧瞧,这下可好,从寿仙宫搬到冷宫来了。若是陛下一时忘记,那可怎么办?瞧瞧那些人,个个都篷着头乱着发,看着就让人寒碜。”
妲己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容华的忠心自然是无庸置疑的,就是老想着让帝辛宠幸自己。可是自己偏是避之犹恐不及,她与容华的代沟,毕竟有几千年那么遥远啊。
没有了寿仙宫的花天酒地,这一觉妲己睡得格外沉。早上醒来,已是艳阳高照,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唇边已是浮上了笑意。
容华进来服侍,看到她的笑容,忍不住苦了脸:“娘娘,别人家都哭天喊地的……”
妲己一边穿衣,一边故作哀怨:“原来容华也要我哭天喊地啊,我还以为你喜欢我笑容满面呢!那还不简单,让陛下再想不起我,我一辈子在这冷宫,估计也……”
“呸呸呸,一大早娘娘就不说吉利话!”
妲己看她的样子,简直象要哭了出来,连忙安慰:“好了好了,不说就是,还不是你招来的么!再说了,就算你家娘娘我被扔在冷宫里,我也会想法子把你弄出去的嘛!”
容华听了手脚无力:“容华不就是希望娘娘早回宫里吗?娘娘你……”
妲己连接安慰:“好啦好啦,我知道你的忠心,不要再表白了,啊?嗯,今天不要梳那个式样,弄个简单一点的,我要出去看洹河。”
“娘娘,在冷宫里不能出去的呀!”
“拜托,这冷宫不就在洹河边上吗?哪用出去,站窗口就能看见。再说了,咱们不能从正门出去,窗子不是可以出去吗?”
容华吓得手都不会动了:“娘娘,你、你……”
妲己自己拿过梳子,三下两下把头发挽了起来。虽然不如容华的手艺精致,但看着倒也有一股子慵懒的味道。要是走到21世纪的大马路上,绝对是百分之五百的回头率。好皮囊啊,实在是得天独厚。
容华看到妲己已经站了起来,连忙嗑嗑绊绊地说:“不行,娘娘,如今不比在宫里,这是冷宫啊!”
“冷宫,对啊,不都有个宫字吗?好容易来冷宫一趟,不逛逛,也实在浪费机会。你呆在屋里,有人来了好好应付。殷扬?”
话音刚落,殷扬便推了木门进来。妲己得意地微一扬眉:“走,咱们去洹河看看!”
殷扬一呆:“这个……”
“走啦!”妲己顾自地爬上了窗子,看得殷扬胆战心惊,只得硬了头皮:“娘娘小心,让殷扬先下去。”
妲己喜笑颜开,回头一笑:“不用,又不很高。”话音刚落,便是一声哀叫,她已经从窗边跌了下去。殷扬急忙一撑桌几,从窗口穿了出去。容华吓得脸色发白,凑到窗口看去。却见妲己好端端地正站在窗外,脸上露着调皮的笑容。
容华一屁股跌到地上,欲哭无泪。自己跟着小姐一起长大,明明是个最沉婉温柔的女子,怎么到了朝歌,就完全变了呢?若不是那张脸,实在世间少有,她还真以为是换了个人呢!
妲己看容华面色如土,掩嘴而乐,往洹河跑去。
王城在洹河南端,而冷宫离洹河只有几米之遥,晚上入睡前,还听到洹河的波涛声。这时候朝阳已升,洹河北岸的山坡上一片姹紫嫣红,红色的小果子如红灯笼一样,挂在枝头,映着阳光,分外诱人。红花红果,把天际都映红了,流泻到洹河水中,水也染上了几许红色。水天相映,把妲己看得呆了。
“这里的景色真美。”妲己敛了笑容,出神地看着无言的群山,直想到那山坡上去采几个果子来尝鲜。
“景虽美丽,但有娘娘这样心境的,却是千古一人。”殷扬在她身后叹了口气,眼睛却看向了岸边一排破旧的矮房。
妲己沉默下来。是啊,到处都是为吃顿饱饭不停挣扎的饥民,哪里还有闲心来观赏景致?忽然眼睛一亮:“那红果子不能摘下来充饥么?看上去好可爱啊。”
殷扬苦笑:“那种果子叫丹朱,色泽艳丽,看上去是很漂亮,但却是有毒的。曾经有饥民忍不住采摘下来填饥,不过一功夫,便全身发黑而亡。否则,娘娘以为还能安然地挂在枝头吗?”
妲己顿时哑口无言,讪讪地收回了贪馋的目光。
转眼再看洹水,只觉流水汤汤,如泣如诉;田园荒废,荒草萋萋,竟是十分的凄凉。原来心境不一,看眼前的景也不一啊。顿时有些败兴,只管支了颐看着天际发呆。
殷破败大是懊悔,自己偏又这般多嘴作甚,明明她刚才那样的明媚开朗。若是殷破败在这里,定能哄她开心,自己却嘴笨得很,竟不能找出一句话来。
“也许,换了一个朝代,百姓们的生活会好得多吧。”半晌,妲己幽幽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
殷扬吓了一跳:“娘娘,这话可不能乱说!”
妲己眼角含笑,看着他说:“难道你会把我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告诉陛下吗?我知道你不会的,所以对着你,说说没关系啦。”
殷扬听了心头微暖,只是微笑不语。
妲己正想再说些“大逆”的话,看能不能把他拉拢,却见容华在窗口拼命挥手。殷扬见她微皱着眉,回头看去,见容华神色,疑惑地问:“难道有什么事?”
妲己跨了几步,容华焦急地悄声说:“外面有内官来宣旨啦,容华说娘娘身子不适,正在梳洗。”
妲己恼道:“正在看景色呢,又有什么旨意,左不过是些东西,放下就走人嘛!”
容华却紧张地问:“不会是要治娘娘的罪罢?”殷扬也是惊疑不定:“娘娘还是接旨去吧。”
妲己看了窗台犯难,殷扬只得托了她的腰,把她带进了屋子。妲己把头发略略一理,才把头一点,容华打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