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旦点头:“大哥想得周到,旦谨记在心。”
吩咐完了正事,伯邑考放松了神色,笑着说:“如今璐璐公主正在后宫,不如去看看她罢。倒是为兄累了四弟,明明是新婚燕尔,白天竟是一个在朝堂,一个在后宫。璐璐虽生在蛮夷,然实在天真可爱,太衽总在夸奖,只是说起四弟夜夜晚归,璐璐总是有些怨言,还要好生安慰才是。”
姬旦笑道:“是,臣弟这就接她回府去,免得在宫里捣乱。”
伯邑考笑着摇头:“哪里,你这么一说,不知情的,倒惟我在赶她了。其实她来了,太衽也活泼了些,没以前那么孤单了。”
“是。祖母年事已高,极想看着王兄大婚。王兄你……”
伯邑考坚决地说:“你也知道我的心事,旁人来劝倒也罢了,怎么你也来劝?”
姬旦无奈:“我自然知道,也是一力支持。只是祖母总说年纪益大,朝不保夕,不知什么时候就去了,唯一的心愿倒不是以周代商,而是你与太衽大婚,生个大胖孙子。”
伯邑考大感烦恼:“这我都知道,每次见了母亲,也是翻来覆去这两句话。太衽虽我,奈何我的心早不在她那儿。”
“不如与太衽商量,她那样贤淑的女子,必不会反对。”
“说我与妲己的事?若在祖母那里一说,怕不气死!万万不可,太衽虽然大度,然我迟迟以东征为借口,不肯与她成婚,早有怨气。纵然她是贤淑的,难保无意间在祖母那里漏了口风。”
“大哥,你明日就要出发,今晚怎么也要好好陪陪太衽。她早把你视为夫君,且事实上,迟早也会嫁与你的。纵然接回了妲己姑娘,王后……还是太衽啊。”
伯邑考张了张嘴,终于还是颓然咽下。纵然自己把妲己放在心尖上,也仍然不能改变这样的事实。可是妲己在商朝已是母仪天下,难道跟了自己,反倒要她屈为妾妃吗?
想到她冒奇险救出自己,又为自己筹划东征,更亲自涉险去海底,这样的情义,却让自己如何报答?她的一颦一笑,早已在心里化作了最深刻的甜蜜,叫他如何还能与太衽携手共度人生?只是,诚如姬旦所说,太衽是自己一早就定下的妻,这些年又毫无怨言地等候自己。一时头痛欲裂,宁上战场,而不想去后宫了。
姬旦叹息着:“太衽也不容易,年纪也一年大似一年,还从来不哭闹。大哥,太衽是必娶的。”
“我知道。”伯邑考不胜其烦,脑海里却飘过了妲己的盈盈笑脸。那深海底睛的温香软玉,令自己每每回味,都不禁轻轻战慄。眸中的如海深情,值得自己用一生的时间来守候。
太衽呢?那样盈盈然地站立,虽是不发一语,但眸间的情谊,自己也无法等闲漠视。如果是寻常人家,早在三五年前就嫁了出去,就为了等自己,而甘心地独眠于宫廷。
“表哥!”看到伯邑考和姬旦联袂而来,向来镇定不形诸神色的太衽,也不由得脸上烧起了红霞。
伯邑考心里一软,含笑站定:“太衽,你清减了。”
虽只简简单单一句话,太衽几乎泪盈于睫。这样关心的一句话,顿时把多日来的担忧、郁闷都吹散了。
虽然走到了伯邑考面前,却不象璐璐直接扑到姬旦面前,她生生地停住了脚步,微笑地看着伯邑考。虽有千言万语要说,最后只是化成了一句叮咛:“表哥,你要多多保重。”
璐璐早已与姬旦咭咭呱呱地说开了,哪怕采了一朵小花,扑了一只蝴蝶,事无巨细,一一报备。姬旦含笑倾听,偶尔用几个虚词表示自己在用心地听。
伯邑考看着太衽:“咱们到亭子里坐坐,把这里留给旦和公主。”太衽自然喜不自胜,这还是伯邑考第一次表示要与她二人独处。
她刚刚娇羞地点头,璐璐却放怀大笑起来:“陛下要与姐姐单独相处,何必遮遮掩掩呢?姐姐这些日子总是愁眉苦脸,不是担心这个,就是担忧那个,如今可总算能放下心来了吧?旦,我们回去吧,他们远别在即,就不要在跟前碍眼了。”
太衽大羞,一边瞪了一眼璐璐,一边带着几分惴惴地看着伯邑考,怕他因这一番话打消了去亭子里的想法。
姬旦微笑道:“璐璐,你又要调皮了。咱们自然要回去的,偏你这么多废话。你看,你太衽姐姐已经被你笑得不好意思了。”
璐璐这才吐了吐舌头:“对不起,姐姐。我还没有学会你们的含蓄……我回去跟旦学啦,再见!”
太衽红了脸,低着头不说话,伯邑考却只是笑着摇头。姬旦行了礼告退,看着身边蹦蹦跳跳、开心雀跃的璐璐,忽然觉得妲己与她竟有几分相似。那调皮的眼眸,酷爱自由的心性,令他对璐璐起了几分好感。
伯邑考看着姬理与璐璐行出宫去,才温言道:“我们走吧。”
太衽“嗯”了一声,跟在伯邑考的身后向凉亭行去。
西岐地处边陲,亭台楼阁并不精美,是以姬昌见了朝歌的浮华,回西岐来便迫不及待地建造灵台。所谓凉亭,并不如朝歌那样精致华美,只是一个极朴素的亭子,不过是避雨而已。不过此处清雅,又临了池塘,相较而言,倒是休闲的好去处。
伯邑考叹了口气:“已经很久没有来这里看看了,近日政务繁忙,又忙着筹备大军出征,竟分不出心来看你。近来,容色清减,要注意饮食。”
太衽听他语出关心,心里一暖,红了红脸,才说:“表哥,如今你是周王了,万事要小心。既然御驾亲征,可千万……要保重。外祖与姨娘不求颠覆大商,只求表哥能承欢膝下。”
她说得缓慢而郑重,虽是叮咛,却托长辈之名,显得庄重贤淑。伯邑考知道她对自己的情谊,却不料临别都只是几句台面上的话,不由微微失望。如果妲己在这里,自然会告诉自己,她有多担心他,有多想他。而太衽,是永远不会这样说的。
伯邑考见她身子微微颤抖,心里怜惜,微笑道:“大丈夫立身处世,岂可安居闺房?太衽,我出征以后,时日蹉跎,你要好生照顾祖母与母亲。尤其是祖母,如今年事已高,冷暖当心。”
太衽轻轻点头:“外祖的饮食起居,太衽亲自照顾,请表哥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