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破败一边探了探殷扬的鼻息,一边安慰:“别哭,他还有气。”妲己虽然担忧,也知道自己现在大哭,不仅无济于事,反害得殷破败心忧。于是勉强收住了泪,把身上的披风脱下来盖在殷扬身上。
殷破败怒道:“你做什么,自己身子这么单薄!”
妲己泪落如雨,却勉强不哭出声来:“他昏迷不醒,最是怕寒,我……”
殷破败看了看殷扬,胸口的伤并不严重,只是左臂伤得深,失血过多,又勉力用气。他把自己的外袍脱下,却见已被虎抓了几条,这时也顾不得,把殷扬裹住。俯身欲把殷扬抱回营地,却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原来他刚才全力搏虎,又担心妲己,这时却已力竭。殷扬身材高大,他竟是抱不起来。
妲己又是害怕又是担心,急忙到树下捡了几段枯枝。殷破败知道她的意思,拿出了火石,把火点起。妲己焦急地跪在殷扬身边,把他左臂的伤重新包扎好。殷破败待要回营地叫人,又怕妲己再遇上什么猛兽,一时踌躇。
妲己颤声说:“我回去叫人来……”
殷破败喝道:“不成,此时夜已深了,你跑回去不知会遇上些什么!咱们围着这火堆,暂时不妨事的。我去割了虎血,你喂了殷扬喝下,补些气力也好。”
大虎就趴卧在旁,殷破败用剑割开了它的喉咙,妲己也不顾血腥,用手接了弯成弓形,捧给殷扬。
殷扬在见到老虎倒地的一刻,便心神一松,晕了过去。殷破败看着火堆烧得旺了,把妲己拉到火堆旁:“过来暖和一下吧,你本就穿得单薄,又脱了披风,小心着了凉。”
妲己握了他的手,哽咽道:“殷扬,他……不会有事吧?”
殷破败眼眸微闪:“你这么关心他?”
妲己的泪滑下脸颊:“都是我不好,是我硬要跑到林子里来的,殷扬还劝我了呢,可是我一意孤行,是我害了他!”
殷破败叹了口气:“别担心,他喝了虎血,伤口又重新包扎过了,没事的。咱们且在这里休息一宿,到天亮,便没有什么猛兽,咱们再带他回去。”
妲己恐惧地问:“一个晚上的时候,他不会……”
殷破败沉了脸,语气不善:“谁让你胡作妄为的?我摸了他的手,开始暖和起来,应该没事了。你先在这里看着殷扬,我去把虎皮剥下来。”
妲己自知这回是自己闯的祸,还带累了殷扬,心虚得不敢看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坐在殷扬旁边。殷破败却发了一会儿呆,才苦笑着拿剑剥了虎皮。
带着温热的虎皮被殷破败完整地剥了下来,若在往常,妲己自然要与他开玩笑,这时却无精打采,心里又担忧殷扬,竟一句话都没有,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殷破败看着神情萎顿,责怪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他叹了口气:“你先在火堆旁边休息一会儿,我帮你们守夜。”
妲己含泪摇了摇头,看着殷破败把自己的披风递过来,她怔怔地没接。殷破败笑道:“夜凉,快披上吧,我把虎皮给他盖着就成。”
妲己早冻得嘴唇发紫,闻言忙把披风裹上了身,在火堆旁缩成了一团。
殷破败放柔了声音:“你闭上眼睛睡一会儿,我守着呢,没事的。”
妲己虽然心事重重,但毕竟受了惊吓,极度疲倦,勉强支持了一会儿,便在火堆旁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殷破败看着她蜷缩了身子,熟睡的她面部表情没有醒着时那么丰富,微皱着眉,一脸的无助,让人心疼。他叹了口气,把自己的破衣穿上,把剑插入鞘中。
忽然看见妲己把身子又蜷了一点,挪过去摸了摸她的手,入手便觉得冰凉。
“冷也不知道说一声,傻丫头。”他轻轻地说着,带着宠溺,把她抱到自己的怀里。一只手把火堆拨得旺了一些,才觉得她的身子渐渐回暖。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殷破败以为她会醒来,立刻在心里想了一篇说辞。谁知她却把身子更靠近了殷破败,在梦里,她也在寻找着温暖的来源。
殷破败把她抱得更紧了一些,果然看到她的眉渐渐舒展。看着她如白玉般的脸颊,竟忍不住心旌神摇。也许,往后再没有机会离她这般近,也许这一幕将成为他记忆的永恒。
他的手细细描摹她脸部的轮廓,看着她的唇渐渐红润了起来,象含苞的玫瑰,让他忍不住就想去品尝。他眉眼微转,看到一边的殷扬,这才勉强把欲火压了下去。她是这么的美好,他如何能够伤害她?
然而,那美丽的红唇,就象罂栗一样,刺激着他的感官。他把眼睛移开,看向黑沉沉的林子,却再一次忍不住去看她的睡颜。
林子很密,月光根本透不过高大的树冠。唯有眼前的一堆火仍在熊熊燃烧。妲己的脸在火光下显得红润细腻,眉头舒展了开来,饱满的额头,微挺的鼻子,让她的五官显得颇具立体感。火苗飘忽之间,在妲己脸上留下一段阴影,却更显得静谧安详。
殷破败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他弱冠之年便建了府搬出后宫,先后娶了正妻,又纳了几个侧妃。在青楼的逢场作戏,更是不知其数。但妲己却是不同的,他打心眼里敬重她。偶尔表现出来的俏皮与活泼,又让他心口甜蜜,恨不能把天下所有的好东西都顶礼膜拜地送到她面前。
可她,竟是父王的王后,是自己的嫡母!这样的一重身份,让他与她,如牛郎织女般相隔两岸,偶尔的相望,竟恍惚以为,她就是他寻觅良久的知己。
自己兵败被擒,原是九死一生,那是他心甘情愿。然而她竟然冒奇险为他求情,更把他的谋反,说成是自己的一句玩笑。若父王对她的宠爱没有十分,便是当场处死的结果。而她,竟是为他,这样地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