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梁漱溟人生智慧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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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2 春夏秋冬各有味

第六章2 春夏秋冬各有味

四时皆能激发人:春使人活泼高兴;夏使人盛大;秋冬各有意思。

——《秋意》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每个时节各有各的姿态,各有各的美景。它们的美,美在各不相同。四大美女,或沉鱼,或落雁;或闭月,或羞花,皆不相同。进而言之,若身边天天是西施王嫱,也许反而会觉得粗野的小姑娘更为招人喜欢。也就是说,每一种存在都是合理的,都是无法替代的。

梁漱溟先生说:“四个时节都能够激发人:春使人活泼高兴;夏使人盛大;秋冬各有意思。”不过他更喜欢秋天,因为秋天更能够激发人的情感,而且意味更含蓄。刘禹锡就说:“自古逢秋悲寂寥。”这种寂寥之情,就是对人心底的触动,一点一滴,勾起了思念故里之意或者是对自己人生的反省。梁漱溟先生说:“我在秋天夜里醒时,心里感慨最多。每当微风吹动,身感薄凉的时候,感念之多,有如泉涌。”

这种敏锐之思,其实就是对人生领路的细化,心底柔软的人,最易产生共鸣。史铁生对春夏秋冬这四季也有着自己的感悟:

如果以一天中的时间来对应四季,当然春天是早晨,夏天是中午,秋天是黄昏,冬天是夜晚。如果以乐器来对应四季,我想春天应该是小号,夏天是定音鼓,秋天是大提琴,冬天是圆号和长笛。要是以这园子里的声响来对应四季呢?那么,春天是祭坛上空漂浮着的鸽子的哨音,夏天是冗长的蝉歌和杨树叶子哗啦啦地对蝉歌的取笑,秋天是古殿檐头的风铃响,冬天是啄木鸟随意而空旷的啄木声。

以园中的景物对应四季,春天是一径时而苍白时而黑润的小路,时而明朗时而阴晦的天上摇荡着串串扬花;夏天是一条条耀眼而灼人的石凳,或阴凉而爬满了青苔的石阶,阶下有果皮,阶上有半张被坐皱的报纸;秋天是一座青铜的大钟,在园子的西北角上曾丢弃着一座很大的铜钟,铜钟与这园子一般年纪,浑身挂满绿锈,文字已不清晰;冬天,是林中空地上几只羽毛蓬松的老麻雀。以心绪对应四季呢?春天是卧病的季节,否则人们不易发觉春天的残忍与渴望;夏天,情人们应该在这个季节里失恋,不然就似乎对不起爱情;秋天是从外面买一棵盆花回家的时候,把花搁在阔别了的家中,并且打开窗户把阳光也放进屋里,慢慢回忆慢慢整理一些发过霉的东西;冬天伴着火炉和书,一遍遍坚定不死的决心,写一些并不发出的信。还可以用艺术形式对应四季,这样春天就是一幅画,夏天是一部长篇小说,秋天是一首短歌或诗,冬天是一群雕塑。以梦呢?以梦对应四季呢?春天是树尖上的呼喊,夏天是呼喊中的细雨,秋天是细雨中的土地,冬天是干净的土地上的一只孤零的烟斗。

人生就是一个春夏秋冬接着下一个春夏秋冬,年年岁岁,岁岁年年。这四景其实就是人生各种片段的交叠。能够从中取得乐趣的,那么对由其组合成的人生也就有了别样的体会,更够以更为自在从容的态度去看待事态的变化: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桑榆未必不美。

三伏天,禅院的草地枯黄了一大片。

“快撒点草种子吧!好难看哪!”小和尚说。

师父挥了挥手,说:“随时!”

中秋,师父买了一包草子,叫小和尚去播种。

秋风起,草子边撒边被秋风吹走。

“不好了!好多种子都被吹飞了。”小和尚喊。

“没关系,吹走的多半是空的,撒下去也发不了芽。”师父说,“随性!”

撒完种子,跟着就飞来几只小鸟啄食。“要命了!种子都被鸟吃了!”小和尚急得直跳脚。

“没关系!种子多,吃不完!”师父说,“随遇!”

半夜一阵骤雨,小和尚早晨冲进禅房:“师父!这下真完了!好多草子被雨冲走了!”

“冲到哪儿,就在哪儿发芽!”师父说,“随缘!”

一个星期过去了。原本光秃的地面,居然长出许多青翠的草苗。一些原来没播种的角落,也泛出了绿意。

小和尚高兴得直拍手。

师父点了点头,说:“随喜!”

不管种子到了哪里,不管归宿如何,哪份都会有一份新的生活在等待,也许和预期的不同,但是也无妨。天涯有芳草,就算自己无法看见,但是心中念着那份美,人生自然也会美得多,浪漫得多,有趣味得多。

蒋捷有首著名的词《虞美人 听雨》,其中写道:

少年听雨歌楼上,

红烛昏罗帐。

壮年听雨客舟中,

江阔云低,

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

鬓已星星也。

悲欢离合总无情,

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悲欢离合总无情,而人也可以像对待春夏秋冬一般对待它们:春日虽暖有春寒,夏有凉风却炎热;秋月高照奈别离;冬雪虽美行道难。然而,这些也是一种风景,也有自己的味道。

梁漱溟先生说:“人在世上生活,如无人生的反省,则其一生活得太粗浅,太无味了。”反省是为了领略,而领略则是为了感受生活之乐。而这个乐并非是简单的高兴,而是百般滋味皆在其中,就像春夏秋冬那样,各有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