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2 时时叩问痛痒之处
问题是心里的真切痛痒处,最大的问题,是足以警惕自己的懈惰与散漫的。
——《日常生活的态度》
习气如泥淖,陷入其中难以自拔。但是虽然难,自我救赎的可能性并不是没有。梁漱溟先生认为每个人的习气各不相同,首先要做的就是时常反省,去了解自己。
战国时的苏秦,东汉时的孙敬,为了让自己不在读书时睡过去,一个刺股,一个悬梁。其实懈怠的时候正是和他人疲劳的时候一样,处于昏昏然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中,似醒非醒,这时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给自己一个刺激。而刺激最好的办法就是“棒喝”,即对自己提问题。
每个人在人生旅途上总会碰见许多困惑,只是人陷入散漫之中时,就不愿意去思考这些问题。但是这些问题依然存在,而且还关系到生活的痛痒。要治愈,就先得将心里所有的问题提出来,弄清楚。当然,梁漱溟先生说,“这些消极的方法还不够”,提出问题是为了能够产生警觉,然后就有了找寻答案的动力,“能够抓住自己的长处去发挥”。
梁漱溟先生本人一直在为国家的出路而上下求索,各方奔走。在对时局的绝望之下,他甚至两度自杀,幸而都未成功。后来他便决定遁入空门。
梁漱溟出世念头之决绝在其婚姻之事上最为明显。18岁时,他的母亲张太恭人病重,希望他能够娶妹妹的同学陈英年为妻,梁漱溟听了之后,犹豫了半晌才回话:“妈,我一辈子不结婚。”母亲极度失望。父亲梁济在一旁劝解说:“这个孩子是有向上心的,他总会走正路的。”就这样,他拒绝了母亲给他订婚。而在父亲有生之年,他也没有按照父亲的期待“走正路”。从20岁开始,梁漱溟长年素食,且不蓄发,专心在家研读佛典,俨然一个在家和尚。
但是闭上自己的眼睛,世界就不存在了吗?就算自己参透了生死,于家国、于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又有何益?后来,他意识到了佛家那种认为人类皆为“苦”所围绕的看法对社会是没有好处的,于是渐渐从消极的境界中解脱出来。
梁漱溟曾以不婚来体现自己出世的立场,为此不惜违背父母之命。当他决心献身儒学时,结婚也不再被他拒之于外了。1912年,好友伍庸伯给他介绍了自己的妻妹,一位姓黄的满族姑娘。梁漱溟虽并不特别倾心于她,但他既不想让伍庸伯为难,也不想多费周折,于是便成婚了。这一年冬天,他终于成了一个孝子:“率新妇拜公遗像而哭。”婚姻成了他祭奠父亲、投身儒门的仪式。
1917年他打算到衡山出家,完成宿愿。一路上见到溃兵流窜横行抢劫,村民被害而无人去救的情景,心中十分难过,返回北京后,他写了一篇《吾曹不出如苍生何》的文章,“以示不出家,当为社会谋福利的愿望”。
梁漱溟先生认为,如果真的是自己关心的问题,必然能够用来时时给自己敲警钟。他说:例如关心国家社会问题,就应当以国难和种种社会罪恶来提醒自己。而他自己正是这么做的。回看梁漱溟先生的一生,他一直在问自己一个问题:自己能为国家、为人民做什么?无论是研究佛典,还是开创新儒家,他的出发点始终是家国。也正因为他心中时时不忘这些,才能做到终生奋斗,而不至于陷入泥淖,浑浑噩噩地过生活。
问题无所谓大小,可以大到江山社稷,小到自己每日的学习。如李白幼时自恃聪明,不用心学习。在江边看到老婆婆以铁杵磨针,才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这也是在叩问心门,催促自己进步啊!
但是,在一个人的生活中,仅仅找寻自问题是不够的,因为这种方法是偏于消极的,所以,梁漱溟先生说应当抓住自己的长处去发挥。
对于梁漱溟先生本人来说,他并非军人,也非文人,不能通过带兵或者在报刊上写鼓舞人心的文章来改变社会。他有的是自己的哲学思想和在学术界的影响,以及在民盟中的地位,这是他的长处,他也正是凭着自己的学术地位,作为民盟的代表去与各方力量打交道的。
每个人的身上必定有破绽需要缝补,梁漱溟先生让我们去正视自己的破绽,就是希望以此激励我们去行动,然后一针一线地修复自己的生活。最重要的不是修复后的自己会是什么模样,而是我们不在惫懒地停留在原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