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吕煜问道:“古今有很多修炼之人,却都不能长生,这是为何?”
钟离权道:“法不合道,依据道听途说而自生小法傍门。”
吕煜道:“天长地久而人寿不过百岁,为何道只存在于天地而远离于人呢?”
钟离权道:“道无处不在!道不远于人,而人自远于道。说人远于道,是说其养命不知法。所以不知法者,下功不识时。所以不识时者,不达天地之机。”
吕煜问:“何为天地之机?”
钟离权道:“天地之机,即天地运用大道上下往来,行持不倦而长久坚固。天得乾道,轻清在上,所用的是阳;地得坤道,重浊在下,所用的是阴。阳升阴降,互相交合,乾坤作用,不失于道。日月者,太阳太阴之精,东西出没,以分昼夜。南北往来,以定寒暑。”
吕煜问:“何谓身中之时?”
钟离权道:“时有四等,人寿百岁。一岁至三十是少壮之时,三十至六十是长大之时,六十至九十是老迈之时,九十至百岁或一百二十岁是衰败之时,恰似春、夏、秋、冬之四时。奉道者难得少年,少年修持,根元完固,凡事易为见功,一千日就可得大成;奉道者又难得中年,中年修持,先补元阳,再下手进功,也能返老还童,进而超凡入圣;奉道者少年不悟,中年不省,或因灾难而留心清静,或因疾病而期求安逸,晚年修持,先论救护,次说补益,然后自小乘法积功以至中乘,中乘法积功以至返老还童,炼形住世;衰败之年五气不能朝元,三阳难为聚顶,已无缘脱质升仙了。所以最难得的是身中之时!”
吕煜问:“虚败年老之病,气尽命终之苦,可有药可治?”
钟离权道:“病有三等:时病以草木之药疗之自愈;身病、年病,所治之药有二:一是内丹,二是外丹。”
吕煜问:“何谓外丹?”
钟离权道:“八石之中用朱砂,砂中取汞。五金之中用黑铅,铅中取银。汞属阳,银属阴。筑三层之炉,各高九寸,外方内圆,取八方之气,应四时之候。三年可小成,服之可绝百病。六年中成,服之自可延年。九年大成,服用了就可升举自如,长生不死”
吕煜道:“自古以来,炼丹的很多,而成功的却很少,这是为何?”
钟离权道:“炼丹不成者有三:一是不辨药材真伪,终无所成;二是药材虽美,不知火候,也无所成;三是药材虽美,火候合宜,气足丹成。而自身修持不够,享用不了。另外,药材本是集天地灵气之物,三皇之时,黄帝炼丹,九转方成;五帝之后,混元炼丹,三年才就。而自战国以来,凶气凝空,流尸满野,物不能受天地之秀气而世间就没有这样的药材了,故此以后炼制外丹者没有成功的。”
吕煜问:“什么是内药?”
钟离权道:“内丹之药材出于心肾,人人都有。火候取日月往复之数,炼精生真气,炼气合阳神,炼神合大道。”
吕煜释疑解惑,钟离权滔滔不绝,讲过大道之理,钟离权沉思片刻又道:“你既到此跟我学道,应当为你取一个道名。就此山此洞,取名岩,字洞宾吧。”
吕煜叩谢道:“洞宾拜谢尊师。”又叩道:“今日尊师开说希夷大理、天地玄机,弟子耳目一新。残躯有托终,不与粪土同类。然而只知大道之理未必能行持,行持者也未必能得道。念以生死事大而时光迅速,虽知妙理,未得行持,终不成功,与不知无异。敢求指教交会之时,行持之法,如何下手,如何用功?”
钟离权说道:“行持之法不外小乘、中乘、大乘之法。”
吕洞宾道:“请师授我大乘之法。”
钟离权笑道:“行持要从小乘做起,而至中乘,再至上乘,也就是先要炼精化炁,再炼炁化神,而后炼神还虚,又叫真空炼形。小乘法有四科,从匹配阴阳做起,再做聚散水火、****龙虎、烧炼丹药;中乘法有三科,一是肘后飞金晶,次是玉液还丹,三是金液还丹;大乘法也有三科,朝元炼气、内观交换、超脱分形。至此神仙炼就,寄凡骸于名山大川之中,往来俗世之外,不与俗类等伦,或行满受天书而入紫府,就成天仙了。”
吕洞宾道:“故法有三乘十科。”钟离权道:“也可以说是十二科,玉液还丹、金液还丹又含玉液炼形和金液炼形。”
吕洞宾问:“匹配阴阳如何炼法?”
钟离权说:人同天地,以心比天,以肾比地,肝为阳位,肺为阴位。气比阳而液比阴。以一日比一年、用八卦,子时比冬至、用坎卦,同为阴极而阳生之理;午时比夏至、用离卦,皆阳极而阴生之理;卯时比春分、用震卦,阴退阳升之理;酉时比秋分、用兑卦,阳退阴升之理。
人因六欲七情,耗散元阳,走失真炁。于震卦(卯时)阳升气旺之时,呼吸多入少出,多吸天地之正气以入,少呼自己之元气以出,强留在腹,使自下而升者不出,自外而入者暂住,二气相合,积而生五脏之液,液多而生气,乃匹配阴阳,气液相生之法。积日累功,行持不过一年,而疾病消除,头目清利,心腹空快,精力充沛,腹中时闻风雷之声。有了应验即可行聚散水火之功。
聚散水火之功,当于日出(丑时)用艮卦,披衣静坐,以养其气,绝念忘情。微作导引,手脚依次伸缩三五下,使四体之气齐生,内保元气上升,以朝于心府,或咽津液一二口,搓摩头面三二十次,呵出夜间淤积的恶浊之气。又于日落(亥时)用乾卦,以聚元气,当入室静坐,咽气搐外肾。咽气是为纳心火于下,搐外肾是为收膀胱之气于内。使上下相合肾气之火,三火聚而为一,以补暖下丹田,无液则聚气生液,有液则炼液生气,名曰聚火。早晨咽津摩面,手足依次伸缩,名曰散火。行持不过一年,色泽亮美,肌肤光润,下田温暖,四体轻健,精神清爽,痼疾尽消。有了应验即行****龙虎之法。
肾中生气,气中有真水;心中生液,液中有真气。真水真气,称为真龙真虎。当午时离卦肾气到心,神识内定,鼻息少入迟出,绵绵若存,津液满口时咽下,自然肾气与心气相合,太极生液;子时坎卦心液到肾,接着肾水,自然心液与肾气相合,太极生气。液中有真气,气中有真水,互相交合,相恋而下,名曰****龙虎。若火候无差,抽添合宜,三百日养就真胎,而成大药,乃炼质焚身,朝元超脱之本。若晚年奉道,根元不固,十年之损,一年用功补之,名曰采补还丹,可以延年益寿。若补数足,而口生甘津,心境自除,****不动,百骸无病,而神光暗中自见,双目灵光闪现。
午时离卦龙虎****,名曰采药,采药当与烧炼丹药并行。时到日落乾卦,脾气旺而肺气盛,心气绝而肝气弱,真气本以阳气相合而来,阳气既弱,而真气无所恋,再炼龙虎****即采药便是徒劳。此时正好烧炼丹药,神识内守,鼻息绵绵,微收腹部(进火)。如脐肾觉得太热,适当放松腹部,腹脐未热,腹部紧收一些。以渐热为宜,默默守住,此即勒阳关而炼丹药。使气不上行,以固真水。经脾官,随呼吸而搬运于命府黄庭(下丹田)之中,采药与炼药每日并用。气液造化时,变而为精,精变为珠,珠变为汞,汞变为砂,砂变为金,即金丹,可延年住世而为人仙。
春冬多采少炼,秋夏少采多炼,以一二之比为宜。采炼一百日药力全,二百日成金丹,三百日真气生而有圣胎。采药而****龙虎,炼药而进火,方为入道。当独居幽室,心存内观,内境不出,外境不入,起居之间,语默不言,举止轻柔,以防漏失有损。
吕洞宾入神地听着,钟离权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这些就是小乘四科之法,中乘之法日后再言。切记道法不外善、静二字,善者立善心、行善事,善虽非修道之法,却为修道之本,无善之道好似无根之木,终究不成或者着魔。”
吕洞宾又问道:“何为静?”
钟离权道:“静即心无念、意忘我。入静可用存想之法,刚开始做会身体不适,心绪烦乱,但坚持一段时间就好了,约需百日即可入静。”
吕洞宾问:“何谓存想?”
钟离权说:“存想阳升,多想为男、龙、火、天、云、霞、日、车、花,此为阳升之象。阴降,多想为女、虎、水、地、雨、泉、月、船、叶。存想可以无中立象以定神识。内观行持不可缺少,但也不能死想,若以绝念无想,是为真念,真念是为真空。真空一境,乃朝真迁化而出昏衢,超脱之渐也。开基创始,指日进功,则存想可用。”
钟离权说完又教吕洞宾打坐之法,披衣握固(四指握拇指),自然盘坐,含胸拔背,头正身直,提肛收腹,舌抵上腭,双目垂帘,周身放松,呼吸自然。
吕洞宾说道:“这个不难。”钟离权笑道:“不难?今夜你且坐坐看!”
吕洞宾听罢便依式而坐。钟离权道:“此时不宜。”吕洞宾睁眼道:“对了,尊师曾说身中用年月,日中用时刻。”
钟离权又笑道:“酒食之时到了。”说罢用手一指:“内有果品美酒。”吕洞宾起身将酒果拿来,并酒杯两盏。
钟离权说道:“你炼功不要饮酒。”吕洞宾问道:“为何?”钟离权答道:“酒乱神志,有碍功修。”
吕洞宾疑惑地问道:“尊师为何还要饮酒?”钟离权笑道:“功夫炼成了饮之无妨。”
吕洞宾又问道:“几时才能功成?”
钟离权道:“此无定数。少年本为童真之体,根元完固,真气充盈,可以速成。年岁大了真气就会衰竭,再用功需先作采补,故时日多些。杂念少、心能静下来的易成,杂念多、心静不下来的则难成。勤用功、善用功则时日要少些。少则三年五年可成,多则十年几十年可成,不善于用功,心不能静则终身难成。”
吕洞宾问:“何为善用功?”
钟离权道:“善用功就是要用功得法,然而不止于此。善用功者,不只是用功时静,要时时静,时时静可止五漏。五漏即人之真气经眼、耳、鼻、口、意,因视、闻、嗅、言、想而外漏。眼不外视而内照,则魂在肝而不从眼漏;耳不闻声而返听,则精在肾而不从耳漏;鼻不嗅味而调息,则魄在肺而不从鼻漏;口不开言而塞兑,则念在脾而不从口漏;意不妄想而默守,则神在心而不从思漏。如此精神魂魄意攒簇在一处,是谓攒簇五行、五气朝元。”
酒食过后,师徒仍在谈说。忽然钟离权笑道:“子时到了,我今与你一同修炼。”说完,师徒开始分头打坐。
吕洞宾刚刚坐下,便心欲静而念不止,思绪纷乱,继而腰酸腿疼,心烦意乱。他无心再坐,睁眼欲起,却见师傅稳坐不动,便又微闭双眼。谁知眼闭念起,心猿意马,他两腿麻木难忍,继而又睁开双眼,见师傅仍是稳坐不动,无奈又将双眼闭上,晃晃双腿,摇摇身躯,舒适许多。但好景不长,他很快又心绪不宁,如坐针毯。吕洞宾忍无可忍,睁开双眼,收功起座。然后轻轻走出洞外,生恐惊动师傅。
吕洞宾在洞外转了一会儿,回到洞里见师傅还在打坐。他悄悄坐下,借着洞内微弱的灯光,漫不经心地看看四周。他又想起了师傅的教诲,细细品味着其中的道理,不知过了多久,他不知不觉地靠着一块石头睡着了。
吕洞宾一觉醒来,天已经亮了,师傅还在打坐!吕洞宾走出洞口,红日已经爬过山头。他缓步走向山林,晨风吹拂着他的面孔,也吹动着树梢在轻轻地摇动。他沿着小溪缓缓而行,溪水在他的身边潺潺地流淌。树上的鸟儿在不停地鸣叫着,也有鸟儿从他眼前飞过。他正走着,有一个山果从树上落下来,山果滚落到他的眼前。他顿步而看,正是师傅昨天洞内的那种果子。
吕洞宾采摘了一些果子,回到了洞里,他见师傅正在收功。钟离权收完功,吕洞宾忙上前称赞道:“师傅端坐如钟,竟坐了几个时辰!”
钟离权道:“自感不过一瞬儿。你呢?”
吕洞宾道:“惭愧,我才是一瞬呢。”
钟离权笑道:“不像你说的那么容易吧?”而后又点点头说道:“此因你初炼,定力不够,真气不通。你常炼便会定力自有,杂念不生,真气贯通,到那时你就感到舒适了。再炼下去,你就可以进入忘我的境地,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哈哈,到了那时,你炼几个时辰或几天都会觉得只炼了一会儿。”
吕洞宾为钟离权拿了一个果子,师徒一边吃一边谈论。钟离权为了激励吕洞宾,为他讲述了轩辕黄帝问道广成子的故事。
黄帝听说崆峒山上有一个道术高明的仙人广成子,便带上文武百官前来问道。广成子为试其心,把上山的路变成了悬崖绝壁。黄帝无法上山,只好带着随从退下,在山下等了三个月。后来天气渐寒,粮草将尽,黄帝叹道:“广成子不知我的诚意,故不来见。”黄帝无奈回到宫中。
次年春暖花开,黄帝又带上随从前来问道。这次黄帝见到了广成子,他双膝跪地虔城地说道:“我听说先生明达‘至道’,请问‘至道’的精粹。我想摄取天地的精华,以佐助五谷,来养活百姓;我又想掌管阴阳的变化,来顺应万物,以利益群生。”
广成子听了暗想:这真是自找麻烦!万事万物都在自然地生长,你却不知道自然无为的道理,偏要对万物横加干涉。他见黄帝又想这样,又想那样,欲望太多,便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所问乃万物之本质,你所要乃万物之残渣。自你治理天下,云气不待凝聚就下雨,飞鸟不待季候就迁翔,草木不待枯黄就凋落。浅陋之心,怎明‘至道’之理?”言毕腾云而去。
黄帝退回宫中,此后他抛弃政事,走出宫殿,辞去随从,筑一间陋室,铺上白茅,独居三个月。他对广成子的话细细品味,终有所悟。他怀着一定要亲聆“至道”的决心,第三次独自徒步去崆峒山请教广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