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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宾主落座,很快服务员按要求上好了菜。

那男子殷勤地为子任倒酒,子任安然地享受着这种恭讳。他又为落落倒果汁,落落可不敢。虽然他看起来不过是个岗位工吧,但是年纪好歹比自己大了很多,落落忙站起来,说:“我自己倒。”

一惯厌倦官僚作风的落落,受不了这种诚惶诚恐的礼待。心想:自己真不是当官太太的命。不过看子任的架势,是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和他亲密无间,感情深厚,所以无形之中造成一种人为的距离,既有人情上的,也有职位上的。落落毕竟是旁观者,只好喝自己的饮料,吃自己的菜,闭上嘴,打开耳朵,听他们说什么。

那人极尽周到细致的嘘寒问暖,把子任的所有健康、饮食、家庭、亲人、性别、婚否、有没有子女都关心过了,才渐入正题。

“主任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

“来,喝一杯。喝完这杯,我请主任帮个忙。”

落落心想:哦,原来这是中心啊。

喝过酒,这人开始从头讲起。他有个女儿在子任所在的公司,并在那里谈了一个男朋友,两人感情很好,马上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落落想:难道他想让子任把他女儿女婿调回来?不可能啊。子任没有那么大的权利。

又喝了几杯酒,在他絮絮叨叨中,落落才听明白,原来他女儿所在工段的段长几次调戏她,那女孩儿哭了好几次,实在忍受不了,才求他帮忙调离那个工段。

听这话落落就来气:那个段长怎么这么不要脸,四十好几的人调戏二十岁的小姑娘。频频看向子任,希望他应承下来,帮小姑娘一把。但子任脸上始终是淡淡的,话很少,既不说不帮,也不说一定帮,沉默得让落落心焦。

回家后落落对子任说:“你变了。”

“我哪变了?”

落落想了想,找不好恰当的词,只把这意见做了保留,说:“说不清,反正你变了。”心里却想:瞧你那张狂样,不就一个破主任嘛,还是副的。

又问:“你到底帮不帮他女儿?”

“回去再说,调动的事又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我在他这大包大揽了,办不成怎么办?”

“那倒也是。咦,你什么时候学会不空许诺了?”落落调侃子任。

子任不理她。

子任走了。

落落看着这一屋子堆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心里又是叹气,又是难过,又是揪心。任性的话谁都会说,可是落落说不出来。说不让他走?不可能。心里虽然惨淡,也只好眼睁睁看他去。他才有展示身手的机会,又刚刚才去,断然不可能回来。再说,想回来就能回得来吗?

落落在办公室里正无精打采的上网找稿子,曹姐过来了,问落落:“落落,你们子任在宝鸡分公司吧,什么工段?”

落落答了,听曹姐说:“哦,今天又派去了一个,说是到那个工段当主任。”

呃。落落有点愣。当初子任临走的时候,人力部曲部长是许诺了让子任当正主任的,怎么又派了一个过去?替子任失落,不知道他现在是怎么样的心情。晚上打电话问他,果然是真的,子任说:“领导找我谈话了,说我太年轻。”

落落替子任愤怒,可也无耐。在企业里,什么都是要讲资历的,资历凭什么来?不是学历,不是才干,不是技能,是年龄,是入厂时间。就像是一幕戏,你错过了开场的时间,那么半路杀进去,就要比别人多付出几倍甚至十几倍的努力,才仅仅有个获得翻身机会的可能,只是可能。

反过来安慰他:“也好,反正是个烂摊子,他当正主任,你就可以闲下来,不用担那么多责任了。”

话正说错了。

天底下有公理吗?没有。有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更有在其位也不谋其政。

子任虽然待遇不是正主任的待遇,却担负起正主任的职责。这个正主任,有名无实,技术上拿不起来,管理又不到位,设备出了问题,工人跑去问正主任怎么办,他在那宽大的办公事里说:“这个问题,这个问题,这个问题……”

不等他问题完,工人跑了。设备事故不等人,他们就熟,直接跑去问子任,于是子任风火火地去现场,调备件,组织人员换件、维修。

公司的例会上,总经理批评:“某工段设备运转率一直不高。现在是旺季,正是产品大量卖出的季节,你们却天天停机检修,这怎么行。”正主任一旁无事轻松,子任脸上又是红,又是跳。总经理突然把眼神放在子任身上:“子任,你说说你们工段的设备怎么回事?什么时候能够给我保证运转率达到95 %以上?”

子任又气又无耐,在电话里被落落逼着讲笑话,想了半天,没法,说,“我给你讲个我们工段里的真事吧。前几天有个工人问我,说主任,段里的帆布破了个洞。我说那就换个新的,库房里有,去支一个。那人问:要什么样的?我说和那旧的一样。帆布有型号,有尺寸,我当然以为他是问的这个。好么,过了一会他支回来了,我说那装上吧。结果一看没把我气死,好好的帆布他在上面又挖了个洞——和旧的一模一样。”

落落哈哈大笑,笑得肚子疼。

子任苦笑:“这里的工人都是这种素质,你该知道我做工作有多难了吧。”

再见到子任的时候,落落看不见了他身上的那种官僚习气。原来,少年得志并非什么好事,也许多经历一些磨折,反倒更能让人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