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开到小区,大家都纷纷地下了车。那是新小区,是前年才盖的,王助理临下车前特意嘱咐和落落同车的小李:“小李,一定要把落落送到楼道里。”小李连连应着,车子开动,带着落落和小李进了旧小区。小李对司机师傅说:“先送落落吧。”车子开到落落家楼下,小李说:“我就不送你了啊。”
落落关着车门,说:“谢谢,不用送了,没事。”脚下还是步子匆匆,按捺住心跳,三两步就上了楼。打开门,屋里黑着,子任居然还没回来。落落心里委屈了半天的一句话:“今天我加班了”无处可说,更觉得委屈。闷闷地坐到沙发上,默默地发呆。百无聊赖,又打开电视,可是还是觉得累,又关掉电视,趿着拖鞋进了卧室,躺下来,也没开灯,闭着眼睛。这里和制造公司完全不一样。究竟哪里不一样?一时说不出来。但是能感觉出,他们各个都能说会道,长袖善舞,八面玲珑。而自己又太拘谨,不会说,不会笑,不会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处世方式,想要自己改变,似乎太难了,那么只能只以自己现在的方式全力挤进这个半路的境地,如果行不通,也只能边碰壁边改良。
子任回来了,第一句话就问:“今天去团委报道了?”
落落答:“是。”
子任接着问:“感觉怎么样?”
感觉?落落有点呆呆地瞅着子任,说:“没什么感觉。下午干了半天活。”
“做什么了?”
“贴会标。”
“贴会标?”子任大睁着双眼。那是什么东西?
落落一时也说不明白。子任又问:“就贴会标了?什么也没做?见过领导了没,给你分了工作没?你去团委做什么?”
落落只有沉默、沉默。除了沉默,就是“不知道”和“没有”。
子任叹息了一声,说:“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慢慢来吧。”不知怎么,落落从子任的眼神中读出了“恨铁不成钢”。
可是落落想:不是我的事,我干吗要问?她们如果想让我做什么,自然会告诉我。
第二天,王助理抽时间对落落进行了一次谈话,内容是知道落落文笔好,所以把她调上来做企业报纸。因为本部门的小光(其实已经不小了,比落落大四岁)马上要调走了,所以让他带一下落落,然后就把报纸交给落落。又说了一下党委部门不同于制造等生产单位,有很多话,应该说的,什么时候说,都要有个分寸。比如宣传党委政策,鼓舞员工士气等正面导向的东西,不仅要说,还应当多说。有些话不能说的绝对不能说,一定要保密。最后问落落:“你是党员吗?”落落说,还不是。她沉吟了一下说:“在咱们这部门,有好多会只能党员才能参加,你准备准备,写份入党申请书,争取入党吧。”
落落只有诺诺点头称是。想起入党,就想起在学校的一件插曲来。
快毕业那一年,落落成了班上的入党积极分子,参加完学校的培训,经子任介绍,递交了入党申请书。如果能够成为预备党员,对以后工作会有很大帮助。
子任那一天带着落落出了校门,说:“班上有三个入党积极分子,你能不能选上很难说。今天晚上带着你去系书记着看看。”买了东西,硬拖着落落走。落落为难,不想去。子任劝:“入党是你自己的事,你总得和系书记打个照面,其它的事我帮你办。”
但是那天晚上见面谈的并不好。系书记一直在打官腔,说落落没进过学生会,也不是班干部,没有特殊的成绩,如果让她成了预备党员,在班上交待不了。
出了门,子任说:“他这是嫌礼送得太轻了。”
落落堵气道:“算了,不入了。”
后来还是托人送了四百块钱,但是拖错了人,估计他并没收到,想当然,落落的入党计划就泡了汤。
也许就是因为那一次,系书记认为子任是因为这件事没实现从而报复他。那一次系会上,当着那么多班上的同学,咄咄逼人地说:“我什么事对不起你,什么事对不起你?”
落落微笑。时过境迁,不知道现在的人们都怎么样了。是不是早忘记了当年的那段插曲,是不是再提起时只付之一笑。许多当时当事人看起来如巨浪滔天的波澜,在过了几年之后回望,不过是生命中的一朵浪花,一点涟漪都不会留下。时间,生命。逝者如斯夫。
落落没有电脑,就坐在办公桌后面,想像以前一样拿本书看一下。王助理风风火火地呼一趟出去,呼一趟进来,看见落落拿起了书,就对落落说:“落落,你去找小曹,帮她把文件打一下。”
小曹三十二三岁,长得很漂亮,年轻得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说话时语气轻柔婉转,声间特别好听,而且脸上总是带着微笑,完全没有王助理那种先声夺人,万夫莫当的气势。她参加工作早,来了也快有二十年了,几乎一直和王助理坐在同一个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