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2)
请您别这么残忍，请您不要让我跟您分离，不然，我就会赤裸裸地暴露在爱挑剔的世人面前，他们会对我说三道四。请您别折磨我那日渐衰老的可怜的父母，他们对您及对您的家人忠心耿耿，应该得到更恰当的回报才对。如果您觉得您高贵的血同我的血混为一体之后就会受到玷污，那么，就请您想一想，有多少高贵的家族都是这样掺杂的。还有，血统的高贵与否并不主要取决于女方，而且还请您好好想想，真正的高贵还在于拥有美德。您如果要委屈我，那您就会玷污您的血，使您的家庭的名誉蒙耻，这比同我结婚严重得多。总之，老爷，您不能够、也不应该否认我是您的妻子这一事实。您看不起我，那是因为您自诩高贵。为了证实我讲的句句是真，我要让您的誓言为我作证，我要让上天为我作证。您说过的话应该是真话，而您在许愿时也常常指天为誓。如果所有这些都没用的话，我将向您的良心提出呼吁，良心的谴责将会使您常常想到我所受的委屈，叫您在最称心快乐时不得安宁。”
悲哀的多若泰说了许许多多其他的话，她说得伤心流泪，就连费南铎的那几位朋友及所有在场的其他人都同情她，佩服她的机智，赞美她的美貌，特别是陆莘达更是如此。大家都被她感动得流下眼泪。她讲完了，又是叹气，又是呜咽。费南铎的双臂还紧紧地抱住陆莘达，不然，陆莘达真会走到多若泰的身边，好好安慰她一番。费南铎站在那里，心乱如麻，他盯着多若泰看了好半天，最后才撒开手放了陆莘达。他说：
“你赢了，美丽的多若泰，你赢了，这么多道理，要抵挡是抵挡不住的。”
陆莘达的身体仍然虚弱，当费南铎撒手时，她差点跌倒。幸得卡迪纽赶上去，把她抱住。他大声喊道：
“仁慈的上帝，感谢了。我的亲爱的，我的忠实的妻子，您的痛苦已告结束，你就在我的怀里，就像你过去也曾经依偎在我怀里一样，你就在我的怀里休息吧，你还能找到什么比这更安全的地方吗?”
陆莘达听了，挣开眼睛一看，自己就在卡迪纽的怀里，她不去管什么礼节不礼节，伸臂抱住卡迪纽的脖子，脸贴着他的脸，说道：
“是的，你就是我心目中的他，你的确就是我的先生，你是我这个可怜的人的真正主人。不管你会遇到什么恶运，任何恐惧、任何威胁都不可能让我同你分离，你是我惟一的靠山，你是我生活里的安慰。”
费南铎和在场的其他人看到这情景，都大感惊奇。多若泰看到费南铎脸色骤变，伸手按剑，似乎就要去伤害卡迪纽，便突然双膝跪下，惹人喜欢地紧紧抱住费南铎的双腿，不让他动。她泪流满面，说道：
“我惟一的庇护者呵，我的希望呀，你要干什么?你看呀，你自己的最亲爱的妻子就在你的脚下，而你想要去喜欢的她就在她自己的真正丈夫的怀抱里。我的老爷，你想想看吧，你要拆散这天配的姻缘，这是多么不正当呵!她不顾一切危险，证实了自己的忠贞，保住了自己的名誉，她当着你的面，用自己的欢乐的泪水和满腔的热情滋润着她的真正情人的胸膛，你还能指望把她弄到手吗?看在上天份上，我求你了，看在你自己说过的话的份上，我求你了，请你息怒，就让这一对忠实的情人终成眷属吧，就让他们在平静中白头偕老吧。这样，才能显出您的宽宏大度，才能显出你的高贵，向世人证明控制着你的是理，被您征服的是情。”
多若泰说话时，卡迪纽虽然还把陆莘达抱在怀里，但一双眼睛却警觉地盯着费南铎，心里早就盘算好了，如果费南铎敢对他有半点损害，他将让费南铎及他的一伙为此后悔不已，即使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费南铎的朋友们、牧师、理发师、忠厚的桑丘，还有所有在场的人一起围住费南铎，求他看在美丽的多若泰的眼泪上，想想她所说的话，可怜可怜多若泰。他们说，她所说的话显然是实实在在的话，粉碎她的合法希望实在太不合情理。他们还说，他们的相逢决非偶然，而是天命，是靠上天特意安排的。牧师还说，除死外，什么也不能使卡迪纽和陆莘达分离，即使他的剑能将他们分离，但他们更希望因此就死，对他们来说，死比因此偷生更加幸福。
牧师还说，在无可奈何情况下，就得服从命运，就得抛却个人的意愿，这样不但能显示出自己的深谋远虑，还能显示出自己的勇气和宽宏大量。牧师劝他不要去妒忌这对上天赐福的情人，他要看一看多若泰的悲伤，端详一下多若泰的美貌，她对他的爱是那么真，那么深，这对她出身平庸可是个大弥补。牧师还说，如果费南铎以出身高贵和基督徒为荣，自然就得履行诺言，不然的话，就不能满足民心，也无法赢得人们对他的尊敬。牧师还说，美人有特权，只要她品德好，地位就会提高；只要她谦虚，就会因此增色，就能配得上任何权贵，而那些把出身低微的美人抬举到自己的地位的人也并不降低自己的身份。既然我们曾经一度纵情享受过欢乐，那么，我们再继续享受欢乐也就无可厚非，只要合法就行。”
总之，大家说了很多道理。费南铎毕竟是个真正的绅士，他不可能一直那么不讲理。他弯腰抱起多若泰，说道：
“夫人，起来吧，你把我的灵魂给战胜了，要你这样拜倒在我的脚下实在不恰当。如果我原来对你不够尊重的话，也许那是上天的安排，想借此来让我更强烈地感到你的坚贞及其他的美德，让我更好地珍重你。过去，我不拘形迹，放任自己，就请你不要再计较了，以后，我一定尊重你，为你效劳。我当初爱你，后来又抛弃你，都是因为同一理由，那就是因为我的感情太炽烈了。请你回头看一看快乐的陆莘达那双眼睛吧，她已经原谅我了。我保证从今以后不再打扰她的安宁。愿她与她亲爱的卡迪纽长寿，生活美满。我也但愿我和最亲爱的多若泰长寿、美满。”
说着，他又充满爱意地拥抱着多若泰。他费了很大的劲，总算忍住了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他没想到自己还这么女儿气，不禁感到不好意思起来。
卡迪纽、陆莘达及在场的人被他们的热情深深感动，大家都高兴得流下热泪。就连桑丘?潘沙也哭了，不过，他后来承认，他之所以哭并不是因为高兴，而是因为他发现原来多若泰并不是他以为的米戈米公娜的女王，他本指望能从她那里得到很多好处，还想要捞个肥缺，这下一切全都泡汤了。卡迪纽和陆莘达跪在费南铎面前，说出非常得体的感激的话语，感谢着费南铎。费南铎扶起他们，态度稳重地接受着他们的感谢。随后，他又问多若泰怎么会跑到这地方来的。多若泰便把她告诉过卡迪纽的话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她讲得那样优美、动听，她悲惨的经历使人们听得如痴如醉。她讲完后，费南铎接着讲他在那城里的事。
当时在陆莘达怀里发现了一张纸条，纸条里声明卡迪纽将是她的丈夫，要不是陆莘达的父母再三阻止，费南铎早就把陆莘达给杀死了。后来，他又羞又恨，离开了陆莘达住的那座城，决心等待机会报复。不久，他听说陆莘达在一个修道院里，发愿说如不能同卡迪纽共同生活，就要在修道院里住上一辈子。于是，费南铎便邀集这三位绅士一起到那个修道院去，到了那里，他等到大门打开时，便留下两人站在门口望风，跟另一个一起进到院里去，看见陆莘达和一个修女在走廊里谈话，他们便强行将她带到一个村子里，乔装打扮了一番，由于那修道院坐落在旷野里，远离城市，他们便轻而易举地逃脱了。费南铎还说，陆莘达一见自己落入他们手中，便晕了过去，苏醒过来后，她又是哭泣又是叹息，没说过一句话。他们一路上就那么沉默着，看着她流泪，来到了这个客栈。对费南铎来说，他来到这客栈就像来到了天堂，因为世间的一切不幸都在这里有了一个愉快的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