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2)
“我这位朋友就属于这一类，我们每个人都给他写过证明，上面对他一片赞扬。不过，要是摩尔人发现他带着这些证明，就会把他活活烧死。我知道他不但懂阿拉伯文，而且能说会写。不过，我还没敢完全信任他，只说偶然捡到这张纸条，请他读给我听。他打开纸条，看了好一会，口中喃喃地念着。我问他是否看得懂，他说懂得很，还说如果我给他钢笔、墨水和纸，他就会逐字逐句翻译，我们把他要的东西给了他，他便开始翻译起来。译好后，他说：
“‘我把所有的话都翻译成西班牙文了，而且一字不漏，不过请注意，里面提到的‘蕾拉?玛丽安’就是童贞圣母玛利亚。’
“译文如下：
“‘小时候，我父亲有个女 奴，她教我用我国的语言作基 督教的祈祷，还告诉我许多关于蕾拉?玛丽安的事。这位女 奴现在已经死了，我相信，她不会受火刑，她会同阿拉在一起的，因为我后来见过她两次，她要我到基 督教国家里去见蕾拉?玛丽安，蕾拉?玛丽安对我很好。从这个窗口里，我见过很多基 督教徒，也不知怎么搞的，谁也没像您那样像个绅士。我长得很美，也年轻，还可以带走很多钱及其它值钱的东西。您考虑考虑，看看您是否能带着我一起逃跑。要是您愿意的话，到了你们的国家，您就是我的丈夫。如果您不愿意，那也没什么，因为蕾拉?玛丽安会给我找个丈夫的。这字条是我自己写的，您拿给别人看可得小心，不要相信摩尔人，因为他们全都不可靠。我为此很担心，希望您别相信任何人，因为要是我父亲知道了，他肯定会把我扔到井里去的，然后会向井里投石，把我埋起来。我会在竿子上拴上一根线，您就把回信系在线上。如果您找不到人用阿拉伯文写信，那就做手势，让我知道您的想法，因为蕾拉?玛丽安会帮我猜的，愿她和阿拉保佑您，也让这个照女 奴的嘱咐我常常亲吻的十字架保佑您。’
“先生们，你们可以想象得出，我们读了字条上的话，当然赞赏不已，大家都非常高兴，而且公开表露了出来，那个叛教徒终于明白这纸条决非偶然得来的，而是写给我们中间某个人的。他把他的猜疑向我们讲了，希望我们完全信任他。他还说，他愿意冒着自己的生命危险来实现我们的自由。说完，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黄铜十字架，对着这个象征上帝的十字架，流着眼泪发誓，他说他虽然是个令人厌恶的罪人，但我们完全可以信任他，不管我们告诉他什么秘密，他一定对我们忠诚老实，决不泄密。
他说，通过这个给我们写信的女人，我们大家都可以获得自由，特别是他，很可能会得到他早就渴望得到的东西，重回他的母亲和教堂的怀抱中。当初他因为自己的罪过，被当成一名坏成员，断了同母亲及圣教的关系。这个叛教者一面说一面泪流满面。大家瞧他后悔成那个样子，都一致认为应该信任他，要把全部真实情况告诉他。我们把那个伸出竿子的小窗指给他看。为了弄清那栋房子里住着什么人，他仔细地观察了那栋房子。接着，我们都认为该给那位写纸条的摩尔姑娘回信。于是，那位叛教者立即记下了我口述的话。我可以一字不差地把回信念给你们听，因为这件事的所有情况我一点也没有忘记，只要我活着，也永远不会忘记。我的回信是这样写的：
“‘我亲爱的小姐，真主阿拉保佑您，圣母玛丽安保佑您，鼓励了您，使您想到基 督教国家去。您向她祈祷了吗?您该向她祈祷，使您知道该怎样去完成她嘱咐您的事，她大慈大悲，一定会乐意教您的。我，还有所有同您站在一起的基 督教徒们会尽我们之所能为您效劳，即使冒着生命危险也在所不惜。一定得给我写信，把您的决定告诉我，我会经常给您写回信的。伟大的阿拉给了我们一个基 督教的俘虏，他懂得你们的文字，能读能写，这您从这封信中便可看得出来。因此，您完全不必担心，请一定把您的意图告诉我们。至于您所说的要到基 督教的国家去，一到那里就做我的妻子。我凭一名好基 督教徒的身份答应你，一定要让您做我的妻子。您应该知道，基 督教徒比摩尔人更守信。愿阿拉和圣母玛丽安保佑您，我亲爱的小姐。’
“写完了信，把信封好，过了两天，俘虏营里又空无一人，我走上了大家经常谈话的那个阳台，看看竿子是否又出现了。过不了一会，竿子一露出来，我便拿出那封信，向她扬了扬，要她在竿上拴上线。这时线已落在我手里，竿子也放低了，我就把纸片系上，过了一会，上面又放下一块打着结的布，我捡了起来，里面是各色各样的金币银币，大约有五十克朗，这给了我们无限的满足，增强了我们最后获得自由的希望。那天晚上，我们那位叛教徒来说，他已经发现那栋房子的主人就是我们上次跟他说的那个摩尔人，名叫阿吉?莫拉陀。特别有钱，他只有一个女儿，也是他的财产的惟一继承人。全城的人都说，他的女儿是城里最漂亮的姑娘，好几个总督都想跟她结婚，但都遭到拒绝。他还告诉我们，他打听到她曾有过一个信基 督教徒的女 奴，现在已经死了，他信上说的和实际情况完全相符。我们便同这个叛教者商量该用什么办法把这个摩尔姑娘带到基 督教国家去。最后，我们同意先等这位名叫索赖达的姑娘的回信再说。她虽名叫索赖达，却希望别人称她为玛丽。我们还知道，她会告诉我们该怎样克服我们前面的困难。决心就这么下了，那个叛教徒又再一次向我们保证，他就是丧命，也要将我们弄出监狱。
“以后四天里，监狱里人很多，在这段时间里，竿子也没露出来，但到了监狱里人迹稀少时，竿子又马上露出来了，上面又打着一个比以往大得多的结。把结解开后，我看到里面有一封信，还有一百克朗金币。那天，恰好那个叛教者和我们在一起，我们便把信递给他，要他念。内容如下：
“‘先生，我不知道要怎样努力我们才能一起到西班牙去；虽然我已经诚心诚意地问过蕾拉?玛丽安，可是她也没告诉我该怎么办。我所能做的一切就是从这个窗口里给您许多许多的钱，您就用这些钱为自己、为你的朋友们赎身。然后，你们中的一个先回西班牙去，在那里买条三桅帆船，再回来接其他人。至于我，您会在城外我父亲的花园里找到我，那地方在海边，离巴巴松门不远，我将在那里和我父亲及家里的佣人们度过一整个夏天，您可以在夜里把我从那里带到船上去，用不着担心会发生什么事。不过，记住，您得做我的丈夫，不然的话，我会求玛丽安惩罚您的。要是您找不到一个信得过的人去买船，您先把自己赎身的钱交了，自己去，因为我相信您会比别人回得更快些，因为您是个绅士，也是个基 督教徒。您得设法找到我父亲的花园，当监狱里没人时，我会给您更多的钱。阿拉保佑您，我的老爷。”
“这是我收到的她写的第二封信的内容。看完信后，大家都说要当第一个赎了身去买船的人。但是那位叛教徒却反对这一主张。他说他不同意我们中的任何一个比其他人先获得自由，因为经验让他懂得，人一旦获得自由，就不再去实践他在被俘时做出的许诺。他说，某些有身份的人多次经常使用这一办法赎身，先让其中一人带钱到巴伦西亚或马辽加去买船，然后再回来把其余的人带走，但是，这些先走的从没回来过，因为他们已经获得了自由，高兴得很，唯恐再次失去自由，这就使他们忘记自己曾经许下的诺言，把自己所有的义务忘记得一干二净。为了证实他说的话，他还给我们讲了一个离奇的故事。讲过故事后，他说惟一可行的办法就是由他自己带上能赎回我们中的一个人的钱去买一只三桅帆船。他可以借口在阿尔及尔与德土安之间做买卖，在阿尔及尔买船。这样，他便做了船长，便不难找出把我们接出俘虏营、让我们上船的办法。特别是那位摩尔姑娘已经答应为大家赎身，这样大家都恢复了自由，就是在白天上船也不成问题。
但是最大的难处在于摩尔人不准叛教徒买三桅帆船，但可以买那些出海抢劫的大船。因为他们怕叛教徒，特别是那些西班牙叛教徒买船回自己的国家去。不过，他说他可以想法克服这些困难，他可以和一个塔格利的摩尔人合伙买一只三桅船做生意，这样，他仍然是船主，其余的事也就好办了。虽然我们更希望照那位摩尔姑娘的建议去做，派人到西班牙买船，但我们不敢反对他，因为我们都捏在他的手中，要是同他的意见不一，说不定他会告发我们，我们特别担心他会把索赖达的打算泄露出去，那时我们不但不能获得自由，还会把命也搭上。所以，我们决计听天由命，听凭那位叛教徒去安排。与此同时，我们又给索赖达写回信，告诉她，她的建议很好，我们将一切照办，她的建议就像是雷拉?玛丽安教她的那样。我们还说，现在该如何具体实施就得全靠她了。我又再次答应做她的丈夫。过了两天，俘虏营里正好又没有人，她又用老办法给了我们两千克朗金币，里面还有一张字条，她告诉我们；下一个‘胡玛’，也就是星期五，她要到她父亲的花园里去，走前她会给我们更多的钱。
如果我们的钱还不够，只要告诉她，要多少她都能给，因为她父亲太有钱了，根本就不会发现，而且她父亲还把钥匙交给她保管呢。我们马上给那个叛教徒五百克朗金币去买船。又把八百克朗交给一个巴伦西亚商人，此人当时在阿尔及尔，我要他向国王赎我。他同国王讲好条件，先让我假释出来，住在他家，等巴伦西亚一有船来，便立刻交付赎金。因为如果马上付钱，国王说不定会疑心钱早已有了，是那个商人从中谋利，瞒着不说。总之，我知道我这位主人生性多疑，恶毒，实在不敢立即交钱。星期四，也就是索赖达到花园去的前一天，她又给了我们一千克朗，还希望我交付赎金后，可去认认她父亲的花园，还可以想点办法见到她。我写了一封短信答复她，说我会照她的希望去做，要她别忘了念诵她的女 奴教的祷告，一定要祈求蕾拉?玛丽安保佑我们。之后，我又为我的三个伙伴赎身，免得他们见我已获得自由，手边有钱却不赎他们，便在脑里胡思乱想，听了魔鬼教唆，干些什么有损于索赖达的事。当然，就他们的为人而言，我完全可以放心，但是我不想让此事有半点意外，便又通过那位商人为他们赎身。我把钱交给他，让他替他们作保。不过，其余的事我们就没再告诉他了，怕因此会招致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