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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三个故事 (4)

第二部第三章第三个故事 (4)

“我做贼时生活不是很差。只是到了教养院,他们教我感觉到我的堕落,并争取重新做人时,日子才变得漫长而乏味。我开始考虑将来。我感觉到了诚实人——即使是最善良的诚实人——对我的非难。无论我走到哪儿,无论我做什么,无论我见到谁,那令人伤心的孤独总是伴随着我。我知道我应该和这个新地方的伙伴们相处好。可是我无法和她们交上朋友。我觉得她们看上去总像是在怀疑我的过去。我一点也不后悔,去尝试做一个新的女人——但实际上,这是一种可怕的生活。当初,您像一缕阳光掠过我的生活——随后,您也使我失望了。我发疯似的爱上了您,却引不起您的注意。这太痛苦了——真是太痛苦了。

“下面我就要说我想说的了。在那些痛苦的日子里,轮到我外出时,我到我最喜爱的地方——激沙滩上面的沙滩去过两三次。我对自己说,‘等我受不了啦,我想我会在这儿了结。’你会理解的,先生,在您来这儿之前,它就对我有种吸引力。我一直有种感觉,觉得我在激沙滩会出什么事。但是直到我写这封信时,我才想到,它是结束我自己的途径。这时我才真的觉得,这地方可以在瞬间结束我的一切烦恼——而且将永远隐藏着我。

“这就是我要说的,从我见到您的那天早上一直到钻石丢失的那天,有关我的一切情况。

“佣人们都在谈论谁会首先受到怀疑,我听了很生气;我也生您的气,因为您寻珠宝时沾上的油漆,以及您去叫来的警察。我气得躲到了一边,直到弗利辛霍来的警官到了以后我才露面。

“您一定还记得,西格雷夫警长一开始就在女人们的门口派上了岗;女人们都愤怒地尾随着他,要知道他强加给她们的侮辱是什么意思。我也尾随而去,因为我要是与众不同,西格雷夫先生一定会立刻怀疑到我。我们看到他在雷切儿小姐的房间。他说他不愿有那么多女人在那儿;他指着门上的漆斑,说我们谁的裙边擦坏了那块漆,因而又把我们送到了楼下。

“离开雷切儿房间之后,我悄悄在楼梯上停了一会儿,看看我自己的外衣上是不是碰巧沾上了油漆。潘尼洛浦?贝特里奇从旁边经过,注意到了我正在干什么。

“‘你用不着担心,罗珊娜,’她说。‘雷切儿小姐门上的油漆干了几个小时了。西格雷夫先生要不是在我们门口派岗的话,我可能会多告诉他一点情况。我不知道你怎么想——我可是从未受过这样的侮辱!’

“潘尼洛浦是个急脾气的姑娘。我安慰了她几句之后,又把话题扯回到门上干了几个小时的油漆上来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问道。

“‘昨天一早上我都和雷切儿小姐和弗兰克林先生在一起,’潘尼洛浦说,‘我负责调漆一直到他们完工。我听见雷切儿小姐问那门什么时候干,来不来得及给来参加生日宴会的人看。弗兰克林先生摇了摇头,说至少需要十二个小时。那工作一直干到午饭后——下午三点才完工。你怎么算,罗珊娜?我算了一下,这门今早上三点才干。’

“‘昨晚上有女士们上楼去看那扇门吗?’我问道。‘我好像听见雷切儿小姐提醒她们不要碰着油漆。’

“‘没人碰掉那块漆,’潘尼洛浦回答说。‘我昨晚十二点安顿雷切儿躺下之后,我注意到那儿还没坏。’

“‘你是不是该对西格雷夫先生提醒这一点,潘尼洛浦?’

“‘我知道的事,一个字也不会说出来帮他的!’

“她去干自己的活去了,我也去忙自己的去了。

“我的工作是给您铺床和整理房间。这是我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我常常亲吻您整晚躺过的枕头。不管谁以前侍候您,也比不上我给您叠的衣服整齐。在您衣服上的所有装饰物上,决找不出一个斑点。您可能像对我一样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对不起,我有点忘形了。我会再说得快一些。

“那天早上我去您房间干活。床上有您的睡衣,像您平时脱下来扔在那里一样。我拿起来叠——我突然发现上面有雷切儿小姐门上的油漆!

“我吓得拿起衣服就跑向后面的楼梯,然后把自己锁在屋里,在这个无人打扰的地方仔细地察看。

“我一反应过来,立刻就想起我与潘尼洛浦的谈话,然后对自己说,‘这就证明他昨晚十二点到今晨三点在雷切儿小姐的房间!’

“我不想明告诉您,我发现那一点后,头脑里产生的第一个念头。您会生我的气的,而您一生气就有可能扯了我的信,不继续往下看了。

“就说到这儿吧。我仔细考虑这件事之后,觉得不大可能。因为,您晚上要是去过雷切儿小姐的房间的话,她会注意到这一点,会提醒您的——她不会让您带走如我现在面对着的对她不利的证据!与此同时,我也拿不准我的怀疑是不是错了。您一定还记得我承认恨雷切儿小姐。想想吧,这里面还含有一点仇恨。我最后决定把这件衣服保存起来,等着看我是不是可以利用它。那个时候,我丝毫没想到您偷了钻石。”

读到这儿,我又一次停了下来。

我读到这可怜的女人对我吐露的心怀,我是既惊奇又难受。我后悔,真的很后悔,我在看信之前心里对她的误解。可是随着继续往下看,我觉得越来越讨厌罗珊娜?史柏尔曼。“你自己看剩下的部分吧,”我说着,隔着桌子把信递给了贝特里奇。“要是有什么我必须看的,你可以边看边告诉我一声。”

“我理解你,弗兰克林先生,”他回答道。“这对你很自然,先生。主保佑我们!”他低声补充道,“对她来说也很自然。”

我继续摘录手中的原信如下:

“我决定继续保留那件衣服,看看我的爱或是我的报复能把它用于什么,我接下来要做的只是怎样保存它,而又万无一失。

“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在礼拜六,那洗衣妇来公馆取衣服之前,再做一件和它完全一样的衣服。

“我不敢耽误到第二天;害怕这当中会发生什么意外。我决定当天就做出那件新衣服,趁我还来得及挤出自己支配的时间。首先要做的是回到您的房间,看看您衣服上的漆斑有没有沾到床上或是屋里的家具上。

“我仔细检查了屋里的每样东西,终于在一件睡衣的里面发现了隐约的漆痕。这一件不是您在那个夏季常穿的麻睡衣,而是您的一件法兰绒的睡衣。我估计,您是只穿着晚服进进出出的散步感觉到有些冷,所以随手抓了件暖和的东西穿上了。不管怎么说,这件衣服的里面有看得出来的痕迹。我刮掉了一些绒,很容易就去掉了这些痕迹。做完这之后,剩下的惟一不利于您的证据,就是锁在我抽屉里的证据。

“我刚收拾完您的房间,就被叫去和其他佣人一起接受西格雷夫警长的盘问,接着是检查我们所有人的箱子。然后就发生了那一天当中最奇怪的事情。这事是在西格雷夫警长第二次询问潘尼洛浦?贝特里奇时发生的。

“潘尼洛浦回到我们身边时,对西格雷夫警长对待她的态度气得要命。他明显地暗示,他怀疑她就是那个贼。我们听了都大吃一惊,都问道,为什么?“‘因为钻石放在雷切儿小姐的起居室,’潘尼洛浦回答说。‘而我是昨晚最后一个离开起居室的人!’

“她话还没说完,我就记起,另一个人比潘尼洛浦更晚到过那儿。那人就是您。我头晕目眩,心里乱极了。朦胧中,我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我,您晚服上的漆斑意味着和我先前预料的完全不同的原因。‘如果最后在那房间的人要受到怀疑的话,’我暗自想到,‘那贼就不是潘尼洛浦,而是弗兰克林?布莱克先生!’

“要是别的人的话,我只要一怀疑他是贼,我就会觉得那很丢人的。

“可是我只想到您使自己成了和我一样的人,而我藏着您的衣服,也就是掌握了隐藏您的办法,并同流合污了。我可以说,仅仅是想到有这么个得到您的机会,就使得我盲目地从怀疑到了相信。我当时就认定,您比谁都积极地去找来警察,是想蒙骗我们大家;而雷切儿小姐的钻石,除了您谁也不可能拿到。“我这新的发现使我激动了好一子阵。我很想见您——想稍稍提一下月亮宝石,如此而使您看看我,对我说几句话。我理好头发,尽力打扮了一下自己,然后勇敢地向您正在那儿写字的书房走去。

“您在楼上拉下了一个戒指,这正好成为我的一个很好的借口。可是,唉,先生,您要是爱过的话,您就会明白,我走进房间,和您面对面的时候,我的勇气怎么就没了。随后,您那么冷淡地看着我,无动于衷地说谢谢我找到了您的戒子,我只觉得腿发软,似乎就要跌到在您脚下的地板上。您要是还记得的话,您谢完我之后,头又转向您正写的东西。我被这样的对待激怒了,不由得鼓起了勇气。我说道,‘钻石这件事真是奇怪,先生。’您又抬起头来,说,‘是呀,是很怪!’您说得很客气(我不否认这一点);可是您仍然保持着一种距离——一个我们之间的残酷的距离。

我心里认为您藏了宝石,而您说话时这冷淡的语气,使得我当时大胆地给了您一点提示。我说,‘先生,他们绝对找不到钻石,是不是?找不到的!拿的人也找不到——我敢肯定。’我朝您笑着点了点头,等于是说,‘我知道!’这一次您抬头看我时,眼里似乎流露出兴趣;我相信,我们之间再说上几句就要接触到主题了。正在这时,贝特里奇先生来到了门口,把事情给搅了。我听得出他的脚步声,我也知道我在那个时候待在书房里,是违反他的规定的——更不用说是和您在一起了。我在他进来撵我走之前,就主动跑了出去。我既生气又失望;可我并没有完全绝望。要知道,我们之间的冰已融化了,而我下一步要留神的,是不要让贝特里奇先生碍事。

“我回到佣人处,吃午饭的铃响了。都已经是下午了!做衣服的材料还没弄来!只有一个机会了。吃饭时我假装生病;这样一来,从午饭后到喝茶这一段时间我都可以自己支配了。

“全屋的人以为我在屋里生病时我去干了什么;以及午茶后我是如何继续装病,被送上床后又是怎样度过的整个夜晚,都用不着告诉您了。克夫探长至少已发现了这些。尽管我蒙着面纱,在弗利辛霍的布店,我还是被认出来了。我在买布时,我面前的柜台上有一个镜子;从镜子里,我看见一个伙计指指我的肩膀,对另一个人在悄声说什么。晚上,我把自己锁在屋里悄悄干活的时候,我听见门外有那些怀疑我的女佣们的呼吸声。

“当时我无所畏;现在也没关系。礼拜五的早上,也就是克夫探长进住前几小时,一件代替我手中这件晚服的新的晚服,已按洗衣店那样做好、洗好、烫好、叠好,安全地放入了您的抽屉。用不着担心衣服是新的会暴露。您来我们家时,您所有的内衣都是新的——我猜是因为您刚从国外回来的缘故。

“下一件事就是克夫探长的到达了;下一个惊人的消息,就是他宣布他对门上擦痕的看法了。

“我相信您有罪,主要是因为我上面所说的原因。而现在克夫探长从完全不同的途径得出了相同的结论——怀疑睡衣是我的!而我得到了惟一不利于您的证据!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一点——包括您自己!我不敢告诉您,想到这些后我是怎样的感觉——那样的话,您会永远记恨我的。”

看到这儿,贝特里奇抬起了头。

“还没有一点线索,弗兰克林先生,”老头说着摘掉了笨重的龟壳眼镜,把罗珊娜?史柏尔曼的自白书推到了一边。“先生,我看信的时候,你想出什么结论了吗?”

“先读完信,贝特里奇;看完了说不定有什么东西能启发我们。看完之后我有几句话跟您说。”

“很好,先生。我休息一下眼睛再继续看。趁这个时候,弗兰克林先生——我不想催您——可是,您能不能简单地告诉我,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当中,您看出什么头绪没有?”

“我看出我该回伦敦,”我说道,“请教一下布罗夫先生。要是他能帮助我……”

“怎么样呢,先生?”

“要是探长不愿离开他退休后的巢居……”

“他不会离开的,弗兰克林先生!”

“那么,贝特里奇——据我看来——我已黔驴计穷了。除了布罗夫先生和探长,我不知道有谁还会对我有用。”

我话音还没落,就听见外面有人在敲门。

贝特里奇看来被这打扰弄得既惊又火。

“进来,”他生气地叫道,“不管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