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基督山伯爵中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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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夫妇间的一幕 (2)

第二十六章 夫妇间的一幕 (2)

“最后一次告诉你,阁下,”男爵夫人严厉地说道,“我叫你不要和我谈钱的事。这个字我在我父母家里或在我前夫家里可从来不曾谈及过。”

“噢!那一点我倒是不否认,因为他们那点钱根本不值一提。”

“幸亏我没有染上那种俗气冲天、从早到晚地在我耳边喋喋不休讲的银行术语。那种丁丁当当把钱数了又数的声音简直让我烦死了。我知道仅有一种声音比那个更讨厌,那便是你说话的声音。”

“真的!”邓格拉斯说,“哦,这我倒奇怪了,因为我一直以为你对于我的业务是很感兴趣的!”

“我!你的脑中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你自己才这么说的。”

“啊!真的是吗?”

“一点没错。”

“我倒很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啊,那很简单!二月间,是你第一个告诉我海地公债的消息。你做梦看到一艘船驶进阿弗尔港。这艘船带来了一个消息,据说我们认为毫无希望的一种公债快要还本了。我知道你的梦是非常灵验的,因此我便立刻买了许多海地公债,因此赚了四十万法郎,其中有十万是非常诚挚地奖励你的。你如何用那笔钱,完全随你的便——那是你的事。三月间,发生了铁路承筑权的事情。三家公司申请承建,每一家都提出同样的保证。你告诉我说,你的本能——尽管你装做对于投机事业一无所知,但我却以为正巧相反,我认为你的本能在某些事情上发挥得很充分——嗯,你告诉过我,你的本能使你确信那项承建权将授给叫做南方公司的那一家。我把那家公司的股票收了三分之二;正如你所预见的,那种股票的价格突然间涨了三倍,我赚了一百万,在那一百万里,我拿出二十五万法郎给你做私房钱。这二十五万法郎你用在了什么地方呢?”

“什么时候你才能谈到正题上来?”男爵夫人愤怒地喊道,烦躁得浑身发抖。

“耐心一点,夫人!我下面就说到了。”

“但愿如此。”

“四月间,你到部长家吃饭。你听到一段有关西班牙事件的机密谈话——驱逐卡罗斯先生。我买了一些西班牙公债。驱逐事件果然实行了。正当查理五世重登王位的那天,我赚进了六十万法郎。在这六十万法郎当中,你拿去了五万艾居。那些钱是你的,你可以随便使用,我并不会多问,但你今年收到了五十万里弗,这总该没错吧。”

“嗯,阁下,那下面又是什么呢?”

“啊,是的,还有什么?嗯,后来,事情便全弄糟了。”

“真的,你说话的态度——”

“它表达了我的意思,我只求把我的想法表达出来就够了。嗯,三天之后,你和狄布雷先生谈起政治问题,你似乎觉得他的口风里透露出卡罗斯先生已经回到西班牙了。于是我便卖掉了我的公债。消息一传开,市场立刻发起恐慌,我不是卖而是奉送。第二天,报上却说那则消息是假的,我因此损失了七十万法郎。”

“那又如何呢?”

“如何!既然我把我赚的钱分给你四分之一,我想你也应当承担我四分之一的损失。七十万法郎的四分之一是十七万五千法郎。”

“你的话真没道理,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把狄布雷先生也缠在这件事情里。”

“因为如果你没有我所要求的十七万五千法郎,你必须向你的朋友借了,而狄布雷先生便是你其中的一位朋友。”

“不知羞!”男爵夫人喊道。

“噢!我们不要动手动脚,也不要大喊大叫,不要故做文明的样子,夫人,否则我就不得不告诉你,我看到狄布雷在这里笑哈哈地接受你今年数给他那五十万里弗,并且还对他自己说,他发现了一种最精明的赌客也从来没有进行过的赌博——赢的时候不必出本钱,输的时候又不必向外拿钱。”

男爵夫人开始发火了。“混蛋!”她喊道,“你敢告诉我你不知道你现在责骂我的是什么罪过吗?”

“我并没有说我知道,我也没有说我不知道。我只不过是叫你仔细想一想,自从我们终止夫妇关系之后最近的四年间,我的行为究竟怎样,究竟是否始终一致。我们分开以后不久,你忽然想要那个意大利戏院初次登台就红极一时的男中音歌手指导你学习音乐,而且同时,我也觉得想和那个在英国久负盛名的舞女去学习跳舞。为了你和我的学习,我付出了十万法郎的代价。我没有说什么话,因为我们家庭里必须太平,而十万法郎使一位贵妇人和一位上流绅士得到适当的音乐教育和跳舞知识并不是太多。嗯,你不久就厌倦歌唱了,你异想天开地要去和部长的秘书研究外交。我便让你研究。你知道——只要你交学费的钱是你自己的钱箱里掏出来的,那同我又有何关系。但今天,我觉得你在用我的钱了,你的学习生活或许可以要我每个月付出七十万法郎的代价。就到此为止吧,夫人!因为这种事情不能再延续下去了。除非那位外交家能够免费授课,那我还可以忍受他,否则,他的脚就不要再踏进我的家里来——你明白吗,夫人?”

“噢,这也太过分了,阁下,”男爵夫人喊道,“你不仅仅是庸俗了。”

“但是,”邓格拉斯说,“我很高兴看到你也并没有高明的地方,你自动地服从了‘嫁鸡随鸡’的格言。”

“侮辱!”

“你说得对。让我们来针对眼前的事实,冷静而理智地加以分析。我一直就没有过问过你的私事,除非是为了你的好,也请你用同样的态度对待我。你说你对我的钱财不感兴趣,那样最好。你自己的钱随便你如何处理,但不要来填塞或挖空我的钱。而且,我如何知道这是不是一种政治诡计,不是因为部长恼恨我处于反对派的地位,妒忌我获得普遍的同情,因此勾结了狄布雷先生来想使我破产?”

“这怎么会呢?”

“为什么不?谁见到过这样的事情——一封急报!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先后两封的急报竟然有着完全相反的内容,这不是有意捉弄我吗,我敢确信这一点。”

“阁下,”男爵夫人忍气吞声地说道,“你好像不知道那个雇员已经被解职了,他们甚至还要把他送上法庭,已经发出逮捕他的命令。如果不是他事先逃走的话,这一命令已执行了,而他的逃走正说明他没有发疯,显然他清楚这样做是犯法的。这是一次误会。”

“是的,这次误会使傻瓜们欢笑,使部长一夜未眠,使部长的秘书涂黑了几张纸,但我却为此损失了七十万法郎。”

“但是,阁下,”男爵夫人突然说,“如果如你所说,狄布雷造成了这一切,那么你为何不直接去找他,却要来对我讲!你要与男人理论,为何只跟一个女人争论?”

“我认识狄布雷先生吗?我自愿要认识他的吗?我很想给他忠告吗?我愿意听从他吗?我想投机吗?不,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的。”

“但是依我看,你既然以前也得到过好处——”

邓格拉斯耸耸肩。“要是玩过两三次手段而没有被巴黎人当作谈资就自以为聪明的话,这种女人就是十分愚蠢的!”他喊道。“但你清楚,即使你能把你不规矩的行为瞒过你丈夫的眼睛,但那也只不过是玩把戏的小计谋而已,全世界的女人有一半都能玩那种小花样——因为一般来说,做丈夫的是不愿意看到的。但我却并不如此——我是看着的,而且始终没有闭过眼睛。你自以为口齿伶俐,坚信你瞒过了我。可是,在过去这十六年间,你或许曾瞒掉过一个想法,但你的步骤、你的行动、你的失误,没有哪一次曾逃过我的眼睛。结果如何?结果,感谢我假装糊涂,凡是你的朋友,从维尔福先生到狄布雷先生,没有哪一个不在我面前毕恭毕敬,没有哪一个不把我看作一家之主,——我惟一的要求,也只是希望你能尊重那个头衔,说实话,没有哪一个敢像我今天谈论他们那样来谈论我。我可以允许你使人觉得我可恶,但我要阻止你使人觉得我可笑,而最重要的是,我不允许你使我倾家荡产。”

男爵夫人本来还能够勉强控制住自己,但一听提及维尔福的名字,她的脸色便立即苍白,她像一个弹簧似的跳了起来,伸直双手,像是要把一个鬼怪赶走似的。然后,她向她的丈夫走近了两三步,像是要把他现在还不知道的那个秘密一下子揭开,免得他费事一步步地展开他那种讨厌的计划,因为他每次有所计划,总是不愿意完全透露的。“维尔福先生!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的前夫奈刚尼先生,因为他不是一位哲学家也不是一个银行家,或许既是一位哲学家又是一位银行家,在离去了九个月之后,发现你已怀了六个月的身孕,而又看到从一位检察官的身上不会得出结果,就愤闷交集地死去了。我很残忍——我不但许可这种事情,而且藉此自夸,这是我在商业上成功的原因之一。他为什么不把你杀死而自杀呢?因为他没有金钱让他可以那么做。我的生命在于我的金钱。狄布雷先生使我损失了七十万法郎,让他对那笔损失也分担一份,我们便一切照旧。如果不的话,就让他为那十七万五千里弗宣告破产,而且像所有宣告破产的人一样——不要抛头露面。我承认,当他的消息正确的时候,他是一个很可爱的人,但当他提供不正确的消息时,则在世界上比他好的人,要找五十个也不在话下。”

邓格拉斯夫人像扎了根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个地方,但最后她还是竭力挣扎来回应这个最后的攻击。她倒在一张椅子上,想起维尔福,想起伯爵家晚餐的那个场面,想起最近这几天来使她这平静的家宅变成大家言论的对象的那一连串不幸的事件。邓格拉斯甚至看也没有看她一下,虽然她努力地表现出要晕倒的样子。他也不再多说一句话,随手把寝室的门关上,就回他自己的房间里去了。当邓格拉斯夫人从她那半昏迷半清醒的状态中苏醒过来的时候,她宁愿相信自己只是做了一场令人不大愉快的恶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