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夜色
今天晚上这场饭局是给日本合作方的送行宴。除了卓以航和江涵优，航运部的几个重要人物也一起作陪。伊藤是个性情中人，拿卓以航当朋友，对江涵优的印象也不错，觉得她很能干。
当晚江涵优免不了要喝几杯，伊藤劝酒的功夫可是很厉害，还好在场的男士都是个中高手，帮她挡几杯不成问题。
伊藤吃得很开心，想起饭后的节目，就更开心了。
饭局进行了两个多小时，结束后，伊藤遣走自己的同事，只留下一个副手，在江涵优的安排下，他们和卓以航一起坐上小林开的车，另外一辆车是她跟其他几个航运部的同事。
“任少杰，你又想开溜！”江涵优叫住一个人。他是业务部最优秀的经理，拥有一张迷人的面孔，很聪明，做事很有分寸，有他守着卓以航，江涵优比较放心，可是显然，这个家伙又想推卸责任了。
“干嘛那么眼尖？”任少杰无奈，他不是不去夜店，只是不想陪伊藤去，他宁愿回家睡大觉，应酬可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另外他对那些活动已经不感兴趣了。
“你一定要去！”
“理由？”
“他们闹起来就没够，再喝得不知东南西北，有你，我比较放心。”
“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万一卓以航喝过头，明天上不了班……”
“你这是担心老大没人照顾吗？”任少杰好笑地道。
“我只是对工作尽责而已。”
“他不上班又怎样，公司会停摆吗？”
“我不管，总之你要去！”
任少杰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你就饶过我吧。”
“不行，你得帮我看着老大，帮他挡酒，让他尽量少喝。”
“他那么大一个人，我怎么看的住，你找别人啦。”
“找谁？还有谁能找？”江涵优说出一连串的名字，都是会玩到忘记自己是谁的人，见了酒和女人就两眼发直，“有哪个我能信任？”
任少杰叹了口气，这女人真能唠叨，“好了，我去！”
江涵优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两部车一前一后到达华丽的夜总会，江涵优提前订了包间，妈妈桑是个胖胖的，能说会道的女人，已经认识江涵优了，每次威荣有客人来，都是江涵优订位子。
“就那个人……”江涵优指指伊藤给她看，“找最漂亮的，服务最好的给他挑，而且还要陪他，晚上，你知道的……”
“明白！”妈妈桑接过话来，避免了江涵优的尴尬。
这样的地方，如果可以的话，她一分钟都不想呆，也不知道卓以航是怎么想的，他不认为她会尴尬吗，还是他觉得无所谓，或者根本没把她当女人看。
安顿好一切，江涵优今天的工作算是完成了。走出夜总会，伸了个懒腰，可以回家好好睡一觉了。
就在这时，手机响起，卓以航的声音传来，“你在哪？”
“正准备回家。”
“要走吗？”
“当然了，难不成你要我留下来。”
他当然不打算留下她，“我头有点晕。”
“你不是没喝太多吗？”
“平常喝那些是没什么，今天不知道怎么了。”
“是最近工作太累了吧。”
“也许吧。”
“我包里有解酒的保健品。”
“你怎么不早说，拿进来。”说完，挂断了电话。
江涵优对着电话愣了愣，什么呀，说拿就拿，还真不客气。连她都被自己的细心感动了，那天老爸随口说起这个，她就有心地放了两瓶在包里。
返回夜总会，来到他们所在的包间，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包间里已是乌烟瘴气，烟酒味弥漫，几个夜总会的小姐分布在沙发上，伊藤正拿着麦克风，深情地演唱她已经听不出曲调的流行歌曲。
伊藤一见她，立刻道：“江小姐，你也来了，我就说嘛，一起玩就好了嘛。”伊藤说着蹩脚的中文，声音很大。
江涵优尴尬地笑了笑，对上其他人饶有兴味的目光，她只当没看见，在卓以航身边坐下来，将一个小瓶子偷偷塞给他。
卓以航捏捏额头。
“怎么样？没事吧。”江涵优关切道。
“还好。”
“涵优，留下来一起玩嘛。”一个同事喝了点酒，来了兴致，要在平时他决不敢用这种口气跟江涵优说话。
酒能乱性，这话一点都不错。江涵优心想。
“你留下来，老大就有人照顾了。”又一个人道，众人一起哄笑。
“你照顾好了。”江涵优白他一眼。
“去点个小帅哥陪你啦。”伊藤唱唱歌对江涵优道。
“去啦，去啦。”众人起哄。
“你们自己点好了，我可不要。”真受不了，说完这句，她对卓以航道：“没别的事，我走了。”
卓以航靠在沙发上，点点头。
江涵优立刻起身，要逃出包间，她才不要成为他们玩笑的对象呢。
“江小姐，不许走！”伊藤一句话，让江涵优站定。转身，还不等她反应，就被伊藤一把抓住手腕，力道之大，让江涵优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头顶传来一股酒气，伊藤显然喝多了。
“哪里也不要去，就坐在这里。”伊藤将她推到卓以航身边，江涵优一个不稳坐到沙发上。
“我就是看不惯这一点，平日让你工作得那么辛苦，到了该放松的时候就把你赶走了。以航，你说这样是不是很不合适！”
江涵优对伊藤的解释哭笑不得，他是在为她着想吗？
她看向卓以航，卓以航笑而不语，示意她稍安勿燥，江涵优会意。
“对嘛，这才对嘛，要不要找小帅哥？”
“不用，不用，我吃点东西就好。”江涵优忙拿起桌上的水果应付道。
“好，你吃东西，你是女生，不能喝酒，就多吃点东西，这样才对嘛，平日那么辛苦，该放松就是要放松一下。”
江涵优看向伊藤，此刻的伊藤已经眯起了小眼睛，说起话来都不太灵光了。
伊藤总算又回去唱歌了，还有一个漂亮的小姐陪他合唱，江涵优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你先坐一会，等他去洗手间，你再走好了。”卓以航道。
江涵优只好坐着等，为了应酬，该忍还是要忍一下的。除了吃点桌上的零食，她找不到别的事可以做。伊藤的歌声实在是一种噪音，还有他调戏女人的画面，真让人郁闷。
每个人都玩得不亦乐乎，掷色子，喝酒……任少杰身边的女人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江涵优失笑。他那张脸是全公司出了名的好看，常常要遭受被人盯着看的痛苦。
“你给我的东西管不管用？”卓以航道。
“没试过，听说很管用，之前我老爸喝过，说管用。你不是说你头晕，去试试就知道了。”
“一会吧。”
“是因为酒喝多了，还是因为别的？”
“不知道，总之就是晕。”
“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卓以航失笑，“怎么我们聊的，好像我要喝的是壮阳药一样。”
江涵优笑道：“不然，你去做个全面体检好了，听说这年头，工作压力大，各方面都容易出问题。”
“涵优，你变得有幽默感了。”卓以航扬起嘴角，带着些许醉意，抚过她的头发，拍拍她的肩。
这个无意识的举动，让江涵优全身一僵，但表面看上去，什么事都没有，她早就炼就了在他面前伪装内心的本领。
卓以航拿出一根烟，一旁坐着的女人立刻送上打火机，可真及时。江涵优观察着人们脸上的表情。她喜欢观察别人，蛮好玩的，各有各的表情，各有各的心思，眼下这个是纸醉金迷下的众生相，她也身在其中，只是不愿沉醉在这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玩乐中。她是个理性的好孩子，她宁愿想想下一周的工作安排。
终于等到伊藤去洗手间了，江涵优适时溜走。
走出夜总会，江涵优对着夜空长舒了一口气，太平洋对岸的生活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容易。
路边计程车排成长队，夜店门口不用担心打不到车，江涵优钻进一辆计程车，终于可以回家了。
计程车行驶在路上，手机响起！
听说现在相当一部分上班族患有恐机症，一听到手机铃声就会心跳加速，因为那意味着又有棘手的情况出现了。江涵优觉得自己离患病的那一天很近了。
接起来，是小林，一种快要哭出来的声音，“江小姐，我老婆小产，你说我该怎么办？”
江涵优愣了愣，“送医院了吗？”
“已经送去了。”
“那快去医院看她呀。”
“可是，我还要等卓总。”
“我知道了，你等一下，我马上回去。”
“好，好！”
江涵优收线，“司机，麻烦你开回原来的地方。”
出租车转个弯，向回驶去。
这么晚不能再找公司的其他司机了，那解决的办法就是由她代劳了。江涵优感到无力，为什么时不时地就要有个突发事件出现。
计程车返回夜总会，江涵优到停车场找小林。
“你快去医院吧，车钥匙给我。”
“那你怎么办？”
“我来开车，我又不是不会开车。”
“可是，那怎么好意思，这都是我该做的事。”
“没关系了，又不是天天这个样子。”
“那我去看看，要是没事，我再回来。”
“不用了，你留在医院陪你老婆吧。”
“那好吧，涵优姐，谢谢你了。”
“不用，快走吧。”
小林感激地点点头，走了。
江涵优坐进车里。她根本不是秘书，是保姆！
放低椅背，江涵优躺下来，打开天窗，今晚的夜空没有星星。
躺了一会，觉得冷了，车里的温度降得太快。她干嘛这么傻，偏在车里等，得找个温暖的地方。
她想到小林，如果是小林，会去哪里等？答案是，网吧！可她不想去。江涵优环顾四周，想了想。对，这里不远处有家咖啡馆，营业到很晚，气氛和酒吧一样，那里的巧克力又浓又醇厚，好喝得很，就去那里。
想着，发动车子，驶离停车场。
咖啡馆越夜人越多，江涵优挑了个阴暗的角落坐下来，要了杯热巧克力，捧着喝起来。要等多久，她看了眼手表，十点半。如果伊藤肯早点去楼上开房，那么他们结束的会早一点。悲哀！
指针指向十一点，手机响起，接起来，是任少杰。
“给你打个电话，看你睡了没有？”
“没睡！”不但没睡，还没回家！
“你要我来是不是给你通风报信的？那我现在告诉你，老大快不行了，你要不要来救他？”他逗她。
“什么快不行了？”江涵优紧张起来。
“就是喝得有点过头。”
“不是让你看好他吗？”
“小姐，伊藤非让他喝，难道我要站出来说不吗？你这么紧张，你来代他喝好了。”任少杰后半句的口气有些暧昧。
“你不会帮他挡一下，你那么聪明，不会连这点事都不会做吧，还是不上心，实在不行，找个理由把他带走也可以嘛，反正伊藤也快玩得差不多了……”
“江涵优！平常看你蛮温柔的，怎么一说起老大，脾气就大成这样，你不会是爱上他了吧，我可要提醒你，爱上他会有什么后果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之前那几任秘书就是最好的证明。”
“任少杰，你少来，我才不像你，搞什么办公室恋情，你可别忘了，公司不支持这个。”江涵优将矛头调转向对方。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哪有？”
“最近公司关于你和那个新来的小操作，叫什么，于菲菲是吧，关于你们的传言可是甚嚣尘上，你不懂得明哲保身，还敢说别人。”
“好好好，当我什么也没说，时间不早了，你安睡吧，晚安。”
“等等！”
“怎样？”
“我现在就在夜总会不远处的咖啡馆，没回家呢。”
“怎么会？”
“小林的老婆小产，去医院了。”
“所以，你代他开车送卓以航回去？”
“不然还能怎样？”
“涵优，像你这样的好秘书到哪里去找，你对卓以航是不是好得有点过头了，如果不是三年下来都没有事，我真会以为你爱上了他。”
“别再瞎说了，你以为我想在这里等到深更半夜呀。”
“好了，就凭这一点，我决定，让你早点解脱！”
“你终于肯用点心了。”她就知道，如果任少杰想，怎么还找不到借口让卓以航早点离场。
“你把车开过来吧。”
“好，我马上到。”
车子开到夜总会门口，江涵优坐在车里向夜总会门口张望。
卓以航和任少杰一起走出来，“好了，你回去吧。”
“回去？我也要走！”他回去干吗？是嫖妓还是听伊藤唱歌？
“让小林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打车就可以了，顺便说一句，你装得还蛮像的。”
“开玩笑，这点脱身的经验还是有的。”卓以航笑道。
和任少杰道别，他走向江涵优，打开门，坐进车里，却发现驾驶座上的不是小林。
“怎么是你？”
江涵优将情况跟卓以航说明了一下。
“麻烦你了。”
“没关系。”难得，他还会跟她客气一句。
深吸一口气，半躺下来，卓以航瘫软在座位里，闭上眼。
“看你的样子，好像也没有喝得很醉嘛。”江涵优边开车边道。
“没有到很醉，不过也差不多了，你给的那瓶保健品还蛮有用的。”
“是吗？那你以后要不要随身携带？”想不到老爸的推荐还挺有效的。
“你携带就好。”
又推给她了！
车子一路向卓家的别墅开去。
“你要开去哪儿？”
“当然是你家了。”
“我现在不想回去。”卓以航睁开眼道。
“那你想去哪儿？”
“我不想一身酒气回家，爷爷又会念我。”
“你爷爷现在应该睡着了吧？”
“不一定，有时候睡得比较晚。”卓以航看向江涵优，扬起嘴角，懒懒地抚上她的肩，“其实，是我想找人聊天。”
喝多的人都这么轻佻吗？“刚刚那么多人，你怎么不聊？”
“少废话！”
“如果现在开车的是小林呢？”
“那就算了。”
说来说去就是要找上她了。所有人都可以早睡，就她晚睡一点没关系，那她明天可不可以睡个懒觉再上班？纵然心里做如是感慨，话到嘴边说出来的还是，“你想去哪？”
“你说呢？”
“海边？”那是个醒酒的好地方！
“就海边吧。”
江涵优很少在深夜去海边，她没想到还有不少辆车停在这里。
打开天窗，夜晚的空气带着一丝凉意，洗去白日的喧嚣，卓以航觉得轻松了不少。
“你要不要跟程医生约个时间看一下？”
“为何？”
“你不是说你头晕嘛。”她就是容易担心他。
“小事情，何必大惊小怪，现在已经好了。”
“或者给自己放个假。”
“公司的事怎么办？”
“有时候脚步可以放慢一点。”他心中有一幅关于威荣未来的宏伟蓝图，那是他给自己设定的目标，一天达不到目标他就不会停下来，可是等目标实现了，他又会寻找下一个目标，一直这样走下去，哪里才是尽头。
“不可以！”卓以航当即拒绝了江涵优的提议，“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就是比那个人更适合作总裁。”
“你已经证明了。”
“还不够。”
“而且他是你父亲，不是随便哪个人。”
“他不是！”
江涵优无言，她能够理解，可是他为什么不懂得释怀呢，不懂释怀的人往往会把自己搞得很辛苦。
卓以航的父亲是典型的富二代。什么都没有就是有钱，每天过着趾高气扬，花天酒地的生活，不知道的还以为庞大的产业是他赚下的。二十六岁时娶了一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就是卓以航的母亲。刚结婚时还能收敛自己，但没过两年花心的毛病就犯了。绝不安于平淡的婚姻生活是这类人普遍的毛病。卓以航的母亲起初为了孩子，一忍再忍。后来绝望了，不再对丈夫抱有任何希望，再后来连忍受也做不到了，就于婚后第七年签署了离婚协议，一个人去美国，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了。
卓以航的成长历程有一半时间和母亲度过，有一半时间和爷爷度过，而他的父亲只知道贪恋奢靡的生活，对事业对家庭没有半点责任感。卓以航讨厌他，甚至有点恨他。
他的祖父卓向荣也知道这个儿子难成大器，挂着总裁的名字整天消失不见，再这么下去，他辛苦创下的产业早晚会被他搞垮，所以当机立断培养孙子成为他的接班人。
也许是带着对父亲的埋怨，也或许是起初接过总裁职位时部分人对他的怀疑，卓以航像赌气似的要做出成绩给大家看。
江涵优想，他已经取得了很多成绩，大家也都明白了，可他还是不给自己任何放松的机会，这个男人就是太倔强了。
卓以航合上眼，闭目养神，他想起爷爷，总是慈祥地对他笑，耐心地教导他，他是个智者，经过人生的历练，越发老成，充满智慧，并懂得感恩。
还有母亲，她真得很美，即使已到中年，即使不幸遇到那样一个丈夫，她还是对生活充满信心。她仍然保有她的单纯与善良，相信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
他又不自觉地想到父亲，立刻睁开眼。他不愿想起他，简直像在做噩梦，他破坏了他对温暖家庭的期望。
按下车窗，看向窗外，卓以航的大脑放空，他需要休息。旁边停着一辆车，卓以航下意识地看过去，不多时忍不住笑起来。
江涵优莫名地看向他，“你笑什么？”
他指指那辆车，江涵优看过去，“怎么了？”
“没看出来吗？”
“看出什么来？”江涵优倾身过去，看得很仔细。车子好像在微微晃动，可是那又怎么了。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卓以航好笑地道。
江涵优微一愣，恍然，对呀，这么晚了还有这么多车停在海边，能做什么？难道都像他们这么单纯地在聊天吗？总允许热恋中的男女谈情说爱，做点“运动”吧。
想到这里，江涵优脸一红，“这也太夸张了，要做不会去宾馆吗？”
“这样好玩嘛。”卓以航道。
江涵优看他一眼，“你就不会看点健康的东西吗？”
卓以航收回视线，看向她，目不转睛地看了好一会儿，看的江涵优心碰碰跳。
“你看我干什么？”
“你不是让我看点健康的东西吗？你就最健康了。”说完他放肆地笑起来。
她好心陪他出来，他还拿她开玩笑。江涵优瞪他一眼，“窗子关起来啦，我冷。”
“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外面正上演的好戏？”
“无聊！”江涵优嗔怪道。
“你不看？车窗虽然贴膜，但依稀可见。”他逗她。
“要看你自己看，我没有偷窥他人的嗜好。”
卓以航关上车窗，又拉上天窗。
“你都关上我觉得闷啦。”
卓以航扁扁嘴，“真麻烦，说冷的是你，说闷的也是你。”说完拉开天窗，“也对，你是女人，女人通常都很麻烦。”
他又躺回去，看着江涵优，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你是女人。”
“很难发现吗？”她当然是女人了。
“我现在才意识到，你为什么都不谈恋爱。”三年来，记忆中，他没发觉江涵优有谈恋爱的迹象，她今年二十七岁了吧，为什么都不着急。
江涵优心一紧，“你还好意思说，我工作这么忙，哪有时间谈恋爱，我倒是想。”
“说着说着就怪到我头上了。”卓以航轻笑，“也是，我的确让你太忙了。”卓以航的笑变得有些孩子气，带着几分酒意道：“涵优，那你就不要谈恋爱好不好，因为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一句话让江涵优的心不知跳漏了多少拍，那句“我真的不能没有你”都让她有些晕眩了，虽然她知道他指的是工作，但难免有几秒钟的遐想，如果那不仅仅是指工作该有多好。
“我都想到你们大学去开场招聘会了，你们那里培养出来的人才是不是都像你和方雅安这么强，至少和威荣太合拍了。”
“哪有你这样的，自己的感情一场接一场，却不让别人谈恋爱，你想要我陪你到什么时候，一辈子都单身吗？”她忍不住小小的抱怨了一下。
“也不是，只是，你不是真想谈恋爱吧。”卓以航为难道：“你也可以谈，我当然允许你谈了，不允许就太不尽人情了，只是，你不要影响到你的工作，我真的不能没有你。”他再次强调道。
江涵优深吸一口气，他只要多说几遍最后那句话，她真得会为他放弃自己的人生。她的人生？她有人生吗？江涵优心里苦笑了一下，她想起方雅安常常对她说的那句质疑，“你有人生吗？你有自我吗？”
她的人生在哪里？她的自我在哪里？全在卓以航那里！
她看向前方，前面就是大海，虽然被夜色遮掩，但依稀能听到海浪的声音，她想起十五岁的那个夏日……
爸妈带她去看城市一年一度的帆船比赛，她看到那个十七岁的少年，比赛前在帆船上有条不紊的准备着，沉着的神情，专注的眼神，深深印刻在她的脑海中。待一切准备就序，他站在船头，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脸上闪现出迷人的自信，仿佛接下来的比赛，仿佛人生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江涵优喜欢观察人，她第一次观察到这样一种人，让她产生了好奇心。
“那个年轻人不错，看起来很出众，有种与生俱来的气势，让人难以忽视，老公，你说我说得对不对。”身后传来母亲的声音。
“你说那个站在船头的少年吗？”
“是呀。”
“他是威荣集团卓向荣的孙子，我在一次酒会上见过他。”
“威荣集团呐。”母亲低呼，“怪不得，虎父无犬子嘛。”
“什么父虎，他父亲可是个出了名的败家子，是他爷爷比较厉害啦。”
……
江涵优听着父母的对话，一些念头在心中升起。
比赛开始了，她拿着望远镜关注着他的比赛，她能想象到他沉着用心努力的样子。那些恰恰是她身上所没有的，她是一个甘于平庸，没什么追求，没什么欲望的居家型女孩。这是她的天性，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拥有这样天性的她会对一个不甘于平庸，对人生充满追求，充满理想的人产生兴趣。
她喜欢他专注的表情，认真的眼神，勇于挑战的态度，还有站在领奖台上成为胜利者的酣畅淋漓的洒脱。
从那天起江涵优决定了她的人生目标。
她决定学商业，虽然她不喜欢，但她想要接近他，不只在生活中，还有事业上。
她努力求学，一返以往随遇而安的态度，让父母大为惊叹。她申请到加州念大学，还获得了MBA学位。在对商业提不起任何兴趣的前提下，她不得不白天黑夜地啃书本，查资料……好在努力也是可以有收获的。
她还选择了她最爱的家政课，不费吹灰之力就掌握了其中的精华。方雅安是她的合租人，学建筑设计，对商业有超强的领悟力，但生活中就要靠她照顾了，那是她最擅长的事。
人人都以为她和方雅安一样，是事业型的女人，可只有方雅安和她自己知道，她不是在为事业奋斗，而是为爱情。她是个半点事业心都没有的人，她一直以来的理想就是成为一名优秀可爱的家庭主妇，相夫教子，洗衣煮饭。只不过她选择的对象是卓以航，就让她离最初的理想有点远了。
自十五岁的那个夏天起，江涵优通过各种渠道，关注一切有关威荣集团和卓以航的事，久而久之她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在这种不断地自我催眠下，她对卓以航的迷恋一天天加深，而且变得无法谈恋爱，她每遇到的一个追求者，就会下意识地拿对方和卓以航比，然后发现根本无法对眼前这个人产生感情。
她不需要童话般的爱情，不需要轰轰烈烈，不需要有多浪漫，因为她知道卓以航也不是个多么童话，多么轰轰烈烈，多么浪漫的人，她只想和他在一起过最平淡的生活，彼此陪伴，彼此关心，这就是属于她江涵优最美妙的童话了。
可童话终究只是童话，她的这些心声，他不会知道，所以有时候方雅安嘲讽她，她也认了，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很悲哀，为爱做了那么多，却离目标依然很遥远。
她不敢表白，怕被拒绝，她不敢想象那对她来说那会是一场多么严重的灾难，何况，他对她除了工作上的依赖，也没有其他，就暂时保持现状吧，虽然没有得到，但起码也不算失去。
卓以航莫名地看着江涵优脸上不断变化的表情，他第一次发现他可爱的秘书竟然有这么多心事，“你没事吧？”
“啊？没有！”
卓以航坐起来，“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
“没有？”
怎么喝醉的人眼神还这么锐利，江涵优改口道：“我，当然在想一些事，可是，你不要这么看我嘛，像要严刑逼供一样，我想什么，关你什么事。”
卓以航失笑，“脾气还挺大的嘛。”
“这就叫脾气大？”
“对你来说已经是了。”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他一点都不了解她，也许他看到的只是平日里工作中的江涵优，温柔，有耐心，和声和气。难道她还有什么心事？
“你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她当即否定。他哪里知道她伪装得有多辛苦，女人想要掩饰自己的感情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三年来，她时时提心吊胆，注意自己的表情，眼神，话语，多看他几眼都不行，连她自己都佩服自己了。
“撒谎！你刚刚想什么？摆明就有心事。”
“我的心事是我的心事，没必要跟你交代。”
“不行，我的事你都知道，为什么你的我就不知道，到底喜欢谁，告诉我？还是暗恋谁，是不是我认识的人，你告诉我，搞不好我可以帮你。”
“我没有喜欢的人，我刚刚是在想我的初恋情人。”必须找个借口制止他的追问。
“哦！”卓以航点点头，这个解释还比较合理，“你的初恋是什么状况，跟我分享一下。”
江涵优心中叫苦，她知道如果不说，卓以航会一直追问下去，喝了酒的他就是这样，会一直不停地念念念，“我的初恋呀……就是，他是我的学长，高我两届，喜欢和水有关的运动，比如帆船，游泳……”
“那不是和我一样！”
“是呀，不过是在加州的时候。”
“那后来为什么分手了？”
因为从来就没在一起过！江涵优闷闷地想，“因为……他爱上别人了。”
卓以航从好奇改为一脸同情，“那你还真是惨！”
“是很惨呀，我也觉得，所以我不想谈关于我初恋的事，你就不要再问下去了。”
“OK！”卓以航应承，“那我们换个话题。”他再度轻松地躺下，下一个话题就是安慰江涵优，“凡事要向前看嘛，过去的就过去了，再找个男人爱你。”
“好，我一定会努力的。”
“不要影响工作哦。”
“呵呵！”江涵优对着卓以航干干地笑了笑。她从工作上契入的结果就是让他们变得像朋友，但那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为什么会工作得这么出色，无论公事私事都将他照顾得这么好，不是因为她比之前的那几任秘书聪明能干，只是因为她太过用心，用上了心一切自然会做好，而她太过用心的原因，无非是因为她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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