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生还你(深岩)
楔子
夕阳西下。
邹思灵牵着狗绳去遛狗,她的狗狗有个特别的名字——忘记。
虽然叫“忘记”,却时时刻刻都在想起,有的事就像被烙在心头,明知道没有结局却还在等候,哪怕只是等一个解释,也可以用上十年。
不经意地抬头,对面马路的围栏边站着一个男孩子,他双手撑着围栏斜靠在上面,余晖映照着他的身影,在拥挤喧嚣的人流里像个寂静的坐标,显得那么孤独和无奈。
他一直侧脸望着不远处的小店,像是在等某个人的出现。
邹思灵好奇地看着那个背影,心莫名地被拉得好近好近,也许因为同样在等待,她才会觉得那个男孩子跟自己是同一类人。
隔着宽宽的马路,奔流不息的车辆,邹思灵就这样站着,看着那个背影,“忘记”在她的脚边因为一起的伙伴都走远了而不停地挣扎,身后的音像店里传出悲伤的情歌。
曾经的快乐和悲伤都在这一刻被放逐,像璀璨的红日越变月暗,慢慢模糊了人的视野,分不清是泪还是天黑。
对面男孩的背影也越来越看不清楚,邹思灵还是舍不得离开,因为朦胧中她感觉得到那个男孩子也没有离开,她舍不得让他一个人寂寞。
直到霓虹灯亮起,男孩的背影又一次清晰起来,他依旧那么痴痴地看着小店,他等的人会在那里吗?
邹思灵对那个小店充满了好奇。
“所有的等待都注定要这么孤独吗?”
邹思灵俯下身去,抚摸着“忘记”的头,可怜的小家伙还在望着伙伴们消失的方向,眼神里也充满了忧伤。
“小家伙,不要伤心,你等的狗狗明天就会出现了。”邹思灵依旧自言自语,“只是,他等的人会来吗?”
邹思灵拉着“忘记”往回走,不时地回头看看那个倔强的背影,他已经坐上了围栏,只是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那个小店。
“冥冥中注定的相遇,哪怕错过十年也不算晚!”
有个声音在邹思灵的身后叹气,或许相遇就差那么一点点东风了。
第一章 相亲相碍
“又去相亲,”邹思灵被刚喝的一口汤给呛到,“姐,你怎么也跟着瞎起哄啊,我好不容易有一天清净的连你也来烦我?”
自从妈妈在“千里鸳鸯”交友网站给她注册以后,她就开始了长达好几年的相亲马拉松,本来以为躲到堂姐家就能图个清净,结果姜还是老的辣,她逃不出妈妈的手掌心,妈妈的势力已经蔓延到她能去的每个角落。
隔壁的邻居都是妈妈的说客和同盟,不管在大街上哪个角落只要碰见了,第一句话准是“思灵,男朋友找好没,我认识一个男的……”
如今邹思灵见到熟人就绕道走,每次出门就跟暗地里盯梢似的,生怕被人发现了,本来这世界还有堂姐一个还愿意站她这边,她不相信现在连唯一的堂姐也沦陷了,如果是那样她就真的只能孤军奋战了!
“我这是瞎起哄吗?”堂姐不依,瞪着她好半晌才接着说,“你看你就比我小两岁,我都已经算晚婚的了,如今妮妮都快上小学了,你连个着落都还没有,这能不让人操心吗?”
“可是……”
“你就不要再用你那一套什么崇尚自由,单身贵族还有真命天子之类的鬼话来蒙我了,你再不找个合适的嫁了,别说是三婶,就是我这个当姐姐的也饶不了你!”
邹思灵不敢做声,埋下头去自己吃饭。
什么崇尚自由单身贵族都只是一些小女生的信仰,邹思灵早就没那些念头了,有时候她也会寂寞,一个人的生活总是会觉得少了些什么,特别是每次的同学聚会,别人都带着一家三口,最不济的也是二人世界,就她依旧孤身一人,总是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妈妈每天不停的唠叨更加深了她对年龄的恐惧,她不是不想嫁,只是嫁给谁呢,她等的人又在何方?
邹思灵在心里默默地画上一个记号“第三百二十八次”。
自己已经见了三百二十七个男人了,还有什么样的男人是她没见过的,就这样妈妈都还是不肯死心,难道是非得要她创世界“相亲”吉尼斯纪录不成?
天心公园,邹思灵朝着时钟微笑,刚好十一点,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十二点钟回去还能赶上看她喜欢的电视剧。
邹思灵喜欢每次相亲都在这个时钟前面,离家近又不用每次掏手机看时间让别人在妈妈面前有话可说,因为妈妈说了解自己的心对面前的这个男人到底会不会有感觉最少需要一个小时,所以一个小时就是邹思灵的极限,她从不会多停留一分钟。
如果不是为了应付妈妈没完没了的唠叨,她宁愿在家看电视过个清净的周末,绝不会花这时间来看一个陌生男人的自说自话。
冬日的暖阳照到身上,很舒服,邹思灵忍不住把自己整个冬天都缩在袖口的手放出来晒晒太阳,碰了一下自己的脸立马就缩了回来,她的手一直是浸骨的冰凉,没有某个人心疼地把她的手放进口袋里,或是捧在自己的脸上摩擦,邹思灵不知道该如何取暖,索性不去管。
邹思灵闭上眼睛,让阳光洒满自己的脸,手伸出去却有种失落。
邹思灵忽然有种想谈恋爱的冲动了,她喜欢两个人在冬季的午后一起晒太阳,手拉着手就是全世界,这是某个人说的,她为某个人等了十年,孤单了十年,失落了十年,是不是真的该结束了?
“橙子啊,橙子,她要是再不来,我可真要把你给吃掉了,你实在是太诱人了。”一个穿着天蓝色羽绒服的男孩子,坐在石钟下的长凳上自言自语,还不停地吞着口水,“不行了,我快受不了了!”
男孩子把眼睛一闭,准备解决掉这个又大又圆的家伙。
邹思灵惊讶地看过去,一个不过二十三四岁的男孩子,手里抱着一只橙子在自说自话,那是她见过最大的橙子,黄澄澄的皮透着诱人的气息,差不多要两只手才能抱着,怪不得这个男孩子要受不住诱惑的,要是换了自己,也一定会想要把它吃掉。
邹思灵对什么都有免疫力,唯有对橙子,她无法抗拒,每次相亲她都要求对方带上一个橙子,她总是自嘲地盘算着,用一个橙子换一个小时,自己还做着亏本的生意,连老太婆(专指宋丹丹和赵本山演的小品)陪人唠嗑都不止这个价。
邹思灵再确认自己的确是在天心公园的石钟前,身边再没有第二个抱着橙子的男士。这个男孩子看上去顶多也不过二十四五,这样的小娃娃妈妈都不放过,难道自己现在真的已经是饥不择食,老少通吃了吗?
管他的,总之这个橙子就是为自己准备的,邹思灵毫不犹豫地一把就从顾恺手里把橙子抢过来,先放鼻子前嗅了一下。
“好香的橙子味啊!”
邹思灵陶醉地深呼吸,久久都舍不得拿开,看得顾恺也跟着陶醉了,他从来没见过一个女孩子这么迷恋橙子的,一刹那间仿佛看到了天使。
“喂,你别吃完了,给我留点啊!”
顾恺只顾陶醉在邹思灵吃橙子的样子,等他反应过来,可爱的大橙子已经被邹思灵吃了一大半去,他心疼地看着最后一瓣橙子在邹思灵手里,很快就要到邹思灵的嘴巴里去了,伸出手去想要挽留那么一点点。
可是顾恺的动作再快也没邹思灵的嘴快。
顾恺哀怨地看着橙子皮,哪怕一点点都没有剩给他。
顾恺不顾一切地从邹思灵手里抢过橙子皮,把仅剩的最后一丁点肉粒递到嘴巴里满足地舔了一口,露出一个甜甜的,满足的微笑。
这下剩邹思灵完全看傻了,没想到顾恺会来这一手。
“你怎么抢我的橙子吃啊?”
邹思灵怒视着顾恺,跟她分吃同一个橙子是某个人的专利。
“是你抢了我的橙子。”
顾恺委屈地看着邹思灵!
邹思灵理亏,嘟着嘴不做声,回头看着石钟的三个指针都重合在一起,十二点整,她微微一笑,站起来拍拍手准备走人。
“喂,你不能走!”
顾恺跑上去拉着邹思灵的手,猛然间有股电流在两只手间传递,邹思灵赶紧把手缩了回来,她心慌意乱地不知如何是好。
“干什么?”
邹思灵瞪着这个在她眼中不过是个小小的男孩子问。
“你吃了我的橙子就得赔我一个,那是我买给我女朋友的。”
顾恺死活也不肯放开邹思灵,两个人就这样僵持在原地。
“你女朋友?”
邹思灵好奇,只是没想到顾恺的脸马上就溢满了阳光和快乐,他兴高采烈地介绍着那个他从没见过的人,他说:“对啊,我女朋友,她的名字叫邹思灵,是这世界上最单纯,最善良的女孩子,她就是个天使。”
最单纯?最善良?是个天使?
邹思灵愣在原地,想弄清楚他说的就是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十七岁就跟男朋友同居,十八岁就被甩,这十年交过自己也记不清多少个男朋友,还相亲几百次的邹思灵吗?
一定是同名同姓,邹思灵最后在心里这么定论。
顾恺的眼神迷茫地就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孩子。
“那个邹思灵长什么样子啊?”
“不知道。”
“不知道,那你说邹思灵是你女朋友?”
简直不可理喻,邹思灵还没遇到过比她更迷糊的人了。
“我喜欢她,我认定她了!”
“你又没见过邹思灵,你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还喜欢认定你个大头鬼啊!”邹思灵真是发狂,怎么可以跟自己十七岁的时候说同样的话,“或许她就是一个不爱打扮,爱斤斤计较,又很冷血绝情人呢?”
邹思灵已经习惯了,每次相亲后那些男人对她这样的评价。
“不管她是什么样的,”顾恺坚定地扬起下巴,“虽然我没见过她,但我就是相信她一定是个很善良,很可爱的女孩子,我很喜欢她,从第一次见到她的名字,就像有一种魔力,已经触动了我的心弦,我仿佛在梦里看见过她的样子,就像个天使在空中微笑。”
“幼稚的傻小孩!”
邹思灵自言自语,说她是天使一定不是疯子就是傻子,要不就是不谙世事的傻小孩,不过听到这样的夸奖比在职场别人说她“有气质”、“漂亮”那些虚伪的说辞要动听多了,说得她有些心花怒放。
“那要是邹思灵比你年龄大,看上去又比你老你也不介意?”
“这个,”顾恺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心不在焉地说,“这个我好像还没想过,不过应该没什么关系,只要不比我妈年纪还大我都不介意,况且我喜欢的就是邹思灵这个人,我管她多少岁!”
邹思灵彻底无语,仿佛在听一个童话故事那么精彩。
邹思灵犹豫了一下又坐回那张长椅上,像小时候一边晃着腿,一边听顾恺讲些不着边际话,一边陪着顾恺一起等那个不可能出现的邹思灵,直到太阳都已经快下山的时候,顾恺望着夕阳的余晖失望地叹气。
“你好像很想见到邹思灵!”
“当然,她是第一个让我心动的女孩子!”
第一个?邹思灵疑惑地望着他,仿佛看到了曾经那个傻傻的自己,等待生命中第一个动心的人出现,她也像这个幼稚的傻小孩一样彷徨失望过的,也那么期盼幻想过,只是那年她才十七岁。
“曾经的等待那么甜蜜,如今的等待却像是地狱里煎熬,我宁愿他从来没有在我的世界里出现过。”
邹思灵自言自语,顾恺一脸茫然,张着嘴问:“你在说什么?”
“我说她好像不会来了。”
邹思灵不忍心看到他失望的表情,可她更宁愿在他心里保留那个完美得像天使一样的梦,就当是个梦吧,倘若梦被打碎会更残忍,这些都是她从血泪史里总结来的经验,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希望十年前,那个同样温和的冬日午后,航没有出现,或许这十年她就会一直抱着那个梦,做一个单纯快乐的邹思灵。
只是,梦碎的心痛已经彻底改变了一切。
“我想她也不会来了。”尽管顾恺微笑着,却也掩饰不了他脸上的失望,“谢谢你陪我等了这么久,你饿没,我请你吃饭?”
“不了,我只是好奇,你把那个邹思灵说得那么好,我想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可惜没看到,不过没关系,可能她并不是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就当一个美丽的梦埋在心底吧,以后你会遇见更适合你的女孩子的。”
邹思灵转身离开,她不想再纠缠下去,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说漏嘴,顾恺会知道她就是那个被他说成是天使的邹思灵。
余晖照在脸上,她灿烂地微笑着,真的像个天使一样。
顾恺迷茫地看着那个背影,以为是十年前,那个跟她买同样瓷杯的女生,因为她的手也缩在袖口里。
“喂,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顾恺在身后叫着,“你要是有事就来领航饭庄找我,我在那里上班,我叫顾恺。”
领航饭庄?邹思灵没在意地重复了一遍这个饭庄的名字,继续微笑着在顾恺的视野里模糊然后消失。
回到家,邹思灵的日子就不能安宁,这还是几年来,邹思灵第一次出去相亲呆了超过一个小时,并且不是一个小时,而是半天,这对她妈妈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了,自然要追着她问完这个问那个,问得烦了,她就在浴室里呆了足足三个小时,直到感觉妈妈应该已经睡了才敢偷偷跑出来。
空着肚子陪那个傻小子坐了一下午,回来又被妈妈念叨,这时候才感觉到胃已经在隐隐作痛了,谁知道,妈妈以为她去相亲这么久都没回来应该在外面吃过饭了,打开冰箱,里面空空的就剩下昨天买的几个苹果了。
邹思灵想也没想,实在是饿得不行,抱着苹果就狼吞虎咽地解决掉一个,正准备向第二个进攻的时候,胃再也受不了的开始剧烈地痛,大颗大颗的汗水从她的额头上渗出来,痛得全身无力地趴在地上不得不呻吟。
不知道自己怎么到的医院,反正半夜醒来,她已经躺在病床上了,妈妈就坐在自己的病床边打盹,鬓白的发丝洒落在脸庞上,邹思灵这一刻才发现妈妈真的老了。
自己竟然还要她为自己这么操心,邹思灵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自责和内疚,眼泪开始模糊她的视线。
邹思灵起身想要帮妈妈盖好被子,就在起身的那一刹那,隔着泪眼,隔着窗户,她仿佛看到了那个她朝思暮想的身影,从窗户口一闪而过,她追出去却只看见几个白衣的护士和形色匆匆又陌生的病人家属。
邹思灵颓然地坐到地上,思念如潮水般把她团团包围着。
人总是在生病的时候才是最脆弱的,只有在生病的时候那些平时可以冰封的记忆才会肆无忌惮地涌现在她脑海里,吞噬她所有的坚强和勇敢。
邹思灵不敢放声大哭一场,只能把头埋在膝盖里低声抽泣,泪水却大把大把地往外涌。
“咦,怎么这么巧,又在这里遇见你?”
一个干净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在这种地方遇见又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还那么开心做什么,邹思灵在心里犯嘀咕。
邹思灵擦干了泪水,抬起头来发现声音的主人竟然是下午在石钟下面跟自己相亲的顾恺,他也穿着病号服,苍白而越显单纯的脸上依旧带着可以温暖全世界的笑意。
“你生病了?”
邹思灵不相信地问,他看上去是一个那么健康阳光的男孩子。
“一点小毛病,”顾恺不好意思地揉着自己本来就凌乱的头发,脸上浮现出一些红晕,“本来吃点药就没事了,结果表哥硬把我拖到医院来,我不愿意来闻医院的药水味,不过幸好来了,要不就遇不上你了。”
邹思灵打量着这个男孩子,前言不搭后语地不知道说些什么,本来在她听来是那么矫情的话,不过从顾恺嘴里说出来就没那么做作。
“你好像也生病了,怎么了?”
顾恺这才注意到邹思灵也跟自己一样穿着病号服,焦急地皱起眉头。
“也没什么,只是一点小毛病。”
邹思灵看着顾恺,脑海里没来由地浮现出马路对面的那个背影,或许觉得他们才应该是同一类人吧!
“该不会也是吃橙子的问题吧,”顾恺惊呼,“天啦,怎么会这样,今天晚上跟我一起住进来的有三个病人都是因为吃橙子中毒了,早知道我就不让你吃了,我也不知道这橙子会中毒!”
顾恺说完认真地自责加内疚。
邹思灵忍不住被他认真的样子给逗乐了,捧着肚子笑得喘不过气来,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单纯的傻瓜?
邹思灵的妈妈从病房里听到笑声,出来刚巧碰见顾恺把邹思灵从地上拉起来,搀扶着正准备进病房,看到这幅场景她好像一点都不意外,仿佛一切都只是注定的。
只是希望在自己离开这个世界以前能看到他们俩能这样拉着手走进婚姻的殿堂,那她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自从邹思灵十七岁那年一个人离家出走了两个月后回来,就没见她这么开心过,所以也没有出声打断他们的谈话,只是被他们俩幼稚的话题给笑喷了出来。
“早知道会这样我就应该抢一点过来吃,别让你一个人吃了!”
顾恺还在自责道。
“你不是抢了吗?”
邹思灵小声嘀咕。
“可是你还是吃了整个橙子啊?”
“难道你是在心疼我吃了你整个橙子?”
“不是,是……”
顾恺语塞,说来说去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在门口邹思灵的妈妈倒是被他们这么幼稚的话给呛到,再也忍不住咳嗽出声。
“妈,你怎么啦?”
邹思灵手忙脚乱地去扶妈妈,她妈妈更是笑得喘不过气来。
女儿就是妈妈的晴雨表,女儿开心妈妈就开心,女儿痛苦,妈妈一定会双倍的痛苦,所以看到这一幕,妈妈怎么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笑容,只要女儿喜欢,她才不管什么年龄大小,不管配不配。
所谓丈母娘看女婿,那是越看越欢喜。
邹思灵的妈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顾恺看,真是越看越喜欢呢,他浓密的眉毛,俏皮的单眼皮,微微翘起的嘴角,像枝含羞待放的向阳花,被看得脸羞红地垂在衣领里,像个孩子一样单纯的笑脸。
“你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
“你在什么地方工作啊?”
……
邹思灵的妈妈一连问了顾恺十几个问题,顾恺都如实回答,并且每个答案都让她满意加满意。
邹思灵的妈妈真是喜不胜收,喜不自禁地嘿嘿笑,惹得顾恺就更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他长这么大什么样的大场合都见过,就是没见过这么奇怪的阵势。
说起这场偶遇,还真是凑巧,顾恺在天心公园等了一下午邹思灵也没等到,一想到自己二十五年来第一次约女生,竟然被放鸽子,心里就独自郁闷着,更郁闷的是连邹思灵的样子都没看到,再到“千里鸳鸯”网站翻看邹思灵的资料才发现,除了姓名和年龄这些基本资料以外任何多余的话都没有,甚至连一张照片都没有,并不像别的女孩子资料一大篇自我介绍和矫揉造作的词汇拼接的交友宣言和世界选美一样的艺术照。
简单的邹思灵才让顾恺产生了更浓厚的兴趣,他本来就是一个爱做梦的男孩子,对朦胧的东西有着特殊的喜好。
谁能解忧,唯有杜康!
郁闷加失望就等于酒精,顾恺在月下独饮,不知不觉就把表哥冰箱里十几罐啤酒喝光,加上自己这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胃开始强烈的反应,等表哥回来他就已经是不省人事了,才把他送到医院,缔造了这段千里一线牵的邂逅。
“那也算缘分呢,该遇见的你是躲也躲不掉的!”
邹思灵的妈妈听完顾恺的讲述,白了一眼邹思灵,妈妈的眼神仿佛在说“你以为不告诉他真相就没事了,阴差阳错的还是会遇见,你是逃不了的”。
邹思灵不做声,只是默默地看着窗外,缘分这东西她要不起,也不想再为缘分买单,那代价已经超出了她的支付能力。
聊了一会,顾恺已经是困得要命,就回他自己的病房休息去了,妈妈也破天荒地没有再打破砂锅问到底,只是安静地躺在旁边的椅子上睡着了,邹思灵却丝毫都没有睡意,窗外那个模糊的身影又一次浮现在她的脑海里,本来以为平静的心,无端被激起了层层的涟漪。
“回忆再美,终究只是镜中花,知道了等待的苦就别让等你的人再跟你一样在记忆的长河里挣扎!”
邹思灵回头看着妈妈,她依旧熟睡着,这些话是梦呓还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邹思灵不去想,只是那些话,一直在耳畔。
等待有多苦,她自己心里清楚。
回忆就像是那撕碎的纸,撕碎的时候是心痛,拼起来的时候是伤痕,而等待就是那个拼起来的漫长过程,每一天每一天她都在找寻曾经那么完美无缺的印记,只是失望替代了惊喜。
在心痛中,邹思灵沉沉地睡去。
在梦中,夕阳下的那个背影突然转过身来,邹思灵惊讶地发现,那张脸,那个灿烂的微笑是顾恺。
在夕阳下,顾恺朝她微笑着跑来,那一刻所有的车辆人群都戛然而止,仿佛所有人都在欣赏着顾恺的奔跑,是那么热情洋溢,又是那么的刺眼,刺得邹思灵的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突然车开了,全都朝顾恺奔去。
邹思灵吓了一身的冷汗醒过来,眼前全是顾恺的笑脸。
邹思灵使劲摇晃了几下脑袋,想要把顾恺那张大大的笑脸从脑海里赶出去,她怎么可以让航以外的男生进驻自己的梦里,并且是一个比自己小了三四岁的男孩?
邹思灵不可能喜欢顾恺,她在心里再确定一遍。
自己有那么不堪的过去,就像凋残的柳树,凋零的花,而他却那么单纯,简单得像一张白纸,怎么可能接受,就算他接受,也不可能。
邹思灵不知道自己满脑子在想什么,她只清楚地知道,那种被爱情伤透的滋味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要了。
自己是不会再对任何一个男人投入感情的,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
一个人生活,也许偶尔会失落寂寞,总好过被伤害,如果再被伤害一次,她怕自己没有勇气再生活下去。
庄远航,这个她唯一爱过的男人,给她的一生都贴上了诅咒,邹思灵并不相信世界上还有人能帮她解开,就算有,也不可能是顾恺。
一晚上都在半睡半醒中度过,直到天亮了邹思灵才睡着。
邹思灵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中午了。
睁开眼,顾恺笑眯眯地把整张脸都呈现在她面前,比窗外的阳光还要刺眼,他一脸坏笑着问:“咦,你怎么这么大的人,睡觉还掉那么多哈喇子啊?”
邹思灵白一眼顾恺,用枕头砸在他头上,赶紧抓紧时间收拾自己的嘴角。
“我妈呢?”
邹思灵没好气地问。
“打开水去了,让我盯着你。”
“盯着我什么,我又不是犯人?”
“就算不是故意犯罪,这伤害你还是要负责的。”
顾恺边说,边把自己的后脑勺伸到邹思灵面前,邹思灵这才看见顾恺的后脑勺平白无故地多了一块白纱布,隐隐约约还能看到鲜红的东西。
“你的头怎么了?”
“你还问我,”顾恺满脸委屈地看着邹思灵,“早上阿姨让我来你们病房喝粥,谁知道你那么小气,我刚坐下,你抓起手机就朝我头上砸过来,结果就这样了。”
“啊?我砸的?”
邹思灵眨巴着眼睛,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会做这种事,不过从顾恺手里接过屏幕已经碎成一朵花似的手机,她似乎有些相信他的话。
“难道我做梦砸的?”
邹思灵没听妈妈说过自己有梦游的先例,更何况自己也没暴力倾向,就算醒着也从不会砸东西解恨,因为从小跟妈妈一起,钱都舍不得花,哪还有砸的精力!
“噗嗤,”顾恺忍不住笑出来,“骗你的,我自己碰的!”
“你……”
邹思灵又急又气,抓起枕头就朝顾恺头上扔过去,然后就是顾恺惨绝人寰的尖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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