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救赎
这是她跟悦司的第一次正式约会，藤光一番悉心打扮，磨蹭了好长时间才出门。
正是冬末春初，空气中寒流涌动。两个人肩并肩，一路无言地走着，藤光偷偷握住他的手，悦司明显一怔，不过没有拒绝，反而慢慢抓紧她的手。
藤光心里一喜，觉得全身有暖流划过。来到灯火通明的东明路电影院门口，藤光突然停住了脚步：“悦司，我们去看电影吧。”
“嗯，好的。”
买了一大桶爆米花，他们一起看了人生中第一场一起看的电影——《肖申克的救赎》。
电影院内坐满了情侣，两个人的位置比较偏僻，是在几乎没有人会注意到的角落。
阴暗的光线下，藤光就那么一直努力地吃，小小的腮被塞得鼓了起来。
黑暗中，藤光突然轻声问：“呐，悦司，我们交往多久了？”
“两个月了。”
藤光直咬牙，两个月了，为什么她都不知道？
“你说我向你告白，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送给我一个姻缘符么，应该是在暗示我什么吧。”
“当时你怎么想？”
“唔……有点意外。”
“就这些？”藤光不甘心地问。
“后来发现自己其实不反感，心想试试交往也无妨。”悦司缓缓回答，“我一直带在身边。”
“什么？”藤光是真的不知道，但看起来很像是装傻。
悦司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护身符，一看就是经常携带，但保存得很小心，“还是应该当面说，”悦司望着她，“我也希望，和你在一起试试看。”
“那怡君怎么办？”藤光闷闷地说。
悦司微怔，随即笑说：“如果不介意，我希望小光可以和我一起照顾她，直到她醒来那一天。”
那醒来以后呢？藤光很想再问下去，可是又怕扫兴，他能这么开口说，已经很不容易了，她怎么敢奢求更多。
“怎么了，小光？”悦司轻轻握住她的手。
“没什么。”藤光抬头，粲然一笑，心里面就像卸掉了什么，却立刻被重新涨得满满，她恢复了开玩笑的心致，“不过，悦司，你交往的方式，还真是中规中矩，都半年了，没想过多做点什么吗？”
悦司眼睛无害地看着她，“你指什么？”
藤光看看周围，还好，没人注意，突然凑过去，开玩笑般的在他唇畔轻轻啄了一下，“比如这个。”
压抑自己的心跳，藤光笑得若无其事，看着似乎有点发呆的悦司，“你的初吻吧，扯平了，我也是。”
悦司没有说什么，只是抓起她的手，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拉到怀中，“小光，既然是这种事情，还是认真点为好。”
没有等她回答，捧起她的脸，吻了下去。
柔软的唇带着冰冷触感压在她的嘴唇上，黑暗中看不他的表情。
藤光只觉脑子一炸，什么都不知道了，一切都糊涂了，唯一的意识，是他的唇紧紧的密切的压在自己的唇上，并不是滚烫的温度，却一直灼热下去，灼热了脸颊，灼热到心中，灼热到骨子里。
心跳得难以控制，在整个胸腔内激荡，身体无法承载这样的沉醉，只能下意识地用手指抓紧悦司的肩，所有心底的期盼，噼哩啪啦在光芒中提升，无比耀眼，从注意到喜欢，从喜欢到爱，从爱到死心塌地，也许漫长，也许一瞬。
他们接吻了，在东明路的三号放映厅的一个角落处。
这是他们彼此的第一次，甜蜜而幸福的初吻。
幕布上摩根弗里曼与蒂姆罗宾斯演着精彩的对手戏，两个少年在黑暗中静静地拥吻，内心土壤有什么东西在萌芽，疼痛的让人失去了呼吸。
过了一万年那么久，不，过了像河流流向大海永不停息般那么久。
久到他们被冰成紫色的嘴唇如热的咖啡般回温。
当悦司的唇终于离开，藤光把脸埋进他怀里，“不要看我的脸。”
悦司没有说什么，只是拥紧她。
很久很久的很久后，那两张红色印上花纹的过期电影票，藤光还留在身边。
至少，它证明了他们之间，曾欣赏过一场华丽的虚无。
见证过，他们彼此的初吻。
月光，树影，一切都在摇曳。藤光来到悦司居住的地方。
小小的建筑经过岁月的洗礼，已经是残旧不堪。逼仄的楼梯阴暗，楼梯踩上去咯吱作响，似乎快要承受不住他们两个人的重量。
悦司在狭小的浴室洗澡，夜风开始有点凉意。
藤光随意地坐在地板上，柜子上面摆着一张女人的照片。漂亮，柔美，她知道那是悦司心里一直住着的女子——怡君。
望了望里面房间静静躺着的女子，一个陌生的想法在脑海中缓缓升起。
浴室的水声停止，悦司却并没有出来。
“悦司？悦司？！”她唤了两句，没有回应。
推开浴室的门，悦司站在白色瓷砖上发呆。身上白皙柔腻的肌肤，水滴沿着皮肤纹理往下流。
她来不及收回自己的视线，看见了他修长的双腿，黑色海草般卷曲的毛发，臀部紧致小巧又挺翘。
很美丽，藤光的唾沫不知觉地往下咽，只是觉得很美丽。
至于那不断汹涌冲出血液的沸腾温度是为什么？至于那阵阵战栗着的身体内部的炽热燥动是为什么？
她来不及思考，也没办法思考。
悦司愣愣地抬起****的睫毛，瞳孔中映出了藤光的轮廓，小脸一片迷茫与无助，“我忘记带换洗的衣服了。”
“哦。我去给你拿。”藤光红着脸跑出浴室，拿着白色的睡衣，隔着门缝递给他。
悦司出来时，面目沉静，丝毫都不在意的样子，但是藤光的脸早已红的像个西红柿不敢抬眼直视他。
“小光，你怎么了？”
“悦司……我们做吧。”藤光霍然抬起头说。
“什么？”悦司惊异。
“我说，我们做吧，就其他情侣那样，做我们能做的事情。”
“唔，我没有意见。”悦司还是惯常的淡然。
“可是，你知道怎么做吗？”藤光怯怯地问，万一折腾地你死我活却最终不得其门而入，中途夭折，岂不是很糗大。
悦司倒是很平静，“放心吧，我调查过。”
“咣当！”这是藤光掉到地上的声音。
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藤光有气无力地问，“这种事情也可以调查吗？”
“唔，我租过一些动影像，从入门到高级，很全面详细。”悦司边说边去搂藤光的腰。
藤光早就滚出老远，这也太扯了，这种事情他怎么可以像个没事人一样冷静地说出口。
悦司还是面色如常地看着她，“不想做么，小光。”
藤光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庞，吞了下口水，“为什么不做……不过，我得先准备一下吧。”
身子一闪躲到卫生间里，慌忙掏出手机，打给凉昔。
刚一接通，还没等对方开口，她就急急开口说：“凉昔姐，悦司要跟我做，你快点传授点经验给我啊。”
对方那端是良久的沉默，就在藤光等得快没耐性的时候，有凉凉的声音在那端响起：“你脑子秀逗了，这种事情也好意思问别人，本少爷都替你脸红！”
藤光脸色大变，惊讶道：“皇昴——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凉昔在洗澡，我就替她接了。”
“你……你在凉昔姐家里？”
“嗯哼。”
“就你们两个人吗？”
“你以为还会有谁？”
“可是，你们孤男寡女……你不会要对凉昔姐不轨吧？”
“呵呵，先管好你自己吧，悦司要跟你做，真想不到，他竟然会对你这种平板身材感兴趣。”
“哼，你不感兴趣有人喜欢，悦司就是爱极了我的平板身材，怎样？！”
“呵呵，奉劝你一句，像悦司那种闷骚型的，要么不举，要么猛于虎，你好自为之。”
“放心，悦司会非常温柔的。”
“那就好，记得带套子，不懂的地方再问我，我会给予详细指导。”
“呸呸呸，谁要问你！”忿忿挂上电话，藤光觉得心里异常憋闷，那个家伙凭什么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这么晚竟然还呆在凉昔姐家，八成就是图谋不轨，早就看出他对凉昔姐不安好心了。
心情无端变得郁闷起来，她慢腾腾磨回卧房，悦司正半跪在地上整理床铺。
一看到他的身影，心情蓦然变得愉悦起来，跑过去一看，切，两个人是分开的。
不客气地钻进自己这边已经铺好的，盯着悦司的后背看，不愧是她看上的男生，后脑勺都长得那么帅！
“呐，悦司……”把被子拉得只露出眼睛。
“怎么了？”脱下外套，悦司也准备休息了。
“那个……动影像里，是怎么演示的？我是说从入门到高级……”
悦司躺进被窝，眼睛亮亮地看着她，“你想知道？”
“嗯。”藤光害羞地点点头。
“过来。”悦司掀开被子，指指自己这里。
藤光高高兴兴扑过去，挤一个被窝多好玩。
悦司声音很低，房间里就听见藤光吃吃的笑声。
“哦……”
“真的？”
“不会吧……”
“然后然后……”
“好厉害！”
“……”
待悦司说完，藤光满足地叹口气，翻过身，背贴着悦司的胸膛，“听到有趣的事情了呢……”
闭上眼，轻声说：“晚安，悦司。”
“晚安，小光。”
房间里静了下去。良久，藤光动了一下，“悦司……”
“嗯？”
“你还没睡？”
“嗯。”
“悦司……”
“嗯？”
“我们来试试吧……”声音低得几不可辨。
半天没有回应，藤光心里怦怦直跳，不会是睡着了吧，这个没风情的冰山！
实在耐不住回过头，却对上悦司的眼睛，在夜里，亮亮的，看着她。
脸一下烧起来，想转回去，却被抓住。
悦司翻身压住他，轻轻地，很温柔很小心的，用手指描着她的脸。
完了，完了，这次真完了。
他干嘛没事盯着她这样看，感觉全身都被看得麻麻的，就像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小栗子，痒痒的，跳跳的，满怀期待的，叫嚣地，等待他爱抚。
羞死了，丢脸丢到家了。
悦司伏身下来，贴着藤光已经通红的耳垂，深深的，缓缓的，一口气从心里出来，“小光，会痛的。”
藤光脸微微红，狠狠搂住悦司的脖子，照着嘴巴咬下去。
刚洗过澡的清爽皮肤又洇出闷热的汗水，仍然不愿松手，紧紧地死死地拥抱着，就好像要把对方揉进自己的骨血中般的用力。
身体在沉沦，悦司颤抖的唇印在她的额上，然后一点一点地往下，只是凭着本能。
接吻，抚摸，双腿交缠在一块。藤光用手指抚慰着他。
悦司发出痛苦又愉悦的喘息声，混杂着俊秀喉咙里细密又哽咽着的气息。
悦司，要我吧要我吧！因为我要你要你只要你。
你要是没把我吃干抹净哪怕只剩一点渣，你就不算是悦司。
我爱的痛死了恨死了就是到老也不会放过的悦司。
在微微漏着风的房间里，在跟怡君卧室仅有一墙之隔的狭小客厅里，两具冰冷的身体纠缠在一起，相互取暖。
他们疯狂地索求着彼此，共同攀上欢愉的高峰。
彼时，凉昔家。
皇昴握着手机，眼神有些涣散。
凉昔从浴室走出，刚刚他跟藤光的通话，她全部都听到了。
“小昴，你这是何必呢？”在他身边坐下来，凉昔心疼地看着他。
“小光她根本就不喜欢我，从来都不。”皇昴静静地说，像是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小光其实很在意你的，可是你们两个总是别扭着，谁都不肯服软。”
“呵呵，是吗，你知道现在的她正在做什么吗？”
“她……在做什么？”凉昔依稀从他脸上看到一种叫做悲伤的东西。
“我的小光……或正躺在悦司的床上，做情侣间会做的一切事情。”
“这不可能！”凉昔叫道。
“她刚刚打电话过来，想要跟你咨询呢，这个傻瓜，这种事情怎么可以问别人。”
“小昴……”
“凉昔，不如我们结婚吧。”皇昴半开玩笑地说。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凉席蹙眉看着他。
“这不是我们双方父母所期望的吗，反正我这辈子不会爱上别的女人，你跟锦川也不可能了，不如我们就凑一对算了。”声音里有种自我放弃的感觉。
“这种事情也可以凑合吗？”
“反正跟其他人也是凑合，我们彼此还是很契合的，不是吗……如果你同意，我们下个月就去美国，登记结婚。”
“小昴，我是无所谓，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小光她会接受不了的。”
“她若能有一丝难过我也就满足了。”声音里已经有一丝鼻音，凉昔心疼地看着他，骄傲的皇昴，恐怕是真的动情了呢。
“凉昔，我心里难受，一想到她现在……”皇昴有些说不下去的样子，他闭上眼睛，陷在沙发里，久久的沉默。
“小昴，还来得及！”
“什么……”
“去阻止她，告诉她你的想法。”
“阻止她，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她眼里只有悦司……最在意的人也只有那一个……”
皇昴暗哑着嗓子，脸色黯然，双眼充满了痛苦和嫉妒，还有着多少的辛酸……
“小昴……”凉昔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只轻轻揽住他的肩膀，给予他最大的安抚。
第二天藤光醒来时，悦司还在睡梦中。
看着他安静的睡颜，藤光觉得她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情不自禁地凑到他面前，用手细细描绘他的面庞。
手蓦然被他捉住，她一惊，发现他正戏谑地看着她。
“你……你醒啦。”
“不醒怎么发现你在干坏事。”
“我哪有……”
他轻轻地伸展开手臂，把她拢了过去，藤光把脸贴在他的颈窝上，温柔地蹭了几下。
“悦司，喜欢你。”
“嗯。”
就只有这样淡淡的反应吗，藤光撇撇嘴，心里有些失落，“呐，你喜不喜欢我？”
“嗯。”
依旧是简单的回答，藤光甚至有些怀疑这是不是他的敷衍，一想到昨天晚上他的柔情蜜意，她的心又稍稍放下了。
或许他还不习惯对她的表白吧，或许，他其实是喜欢自己呢……藤光心里自我安慰道。
这之后的日子，藤光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巨大幸福。
在和她互相依偎的这段日子里，悦司的脾气似乎也变的越来越好了。
藤光偶尔还是惹他生气，没过多久就会缠在他身边软磨硬膜撒娇耍赖，悦司通常会在鼻腔深处冷哼了一声，然后接受她热切的拥抱。
每每这个时候，藤光都会偷偷地笑。好景不久，依旧我行我素地任性着，放肆着，恃宠而娇着。
真快乐。
这样的日子真的好快乐。
这种感觉就像身体要挣脱躯壳飞上天一般，在只有风和云的天空任意的翱翔，劲风化成轻柔的翅膀伴随在左右，心爱的人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某个时候，悦司站在炉前做汤，藤光就在他背后轻轻环抱着他。虽然有时候会弄得厨房一团糟，但打打闹闹的画面，温馨而和谐。
某个时候，两个人会并排坐着静静看电视，偶尔藤光会安心躺在他腿上，看书看到睡着，书轻轻掉在地上，鼻息之间又发出那久违的婴儿般的小呼噜。
某个时候，清晨醒来，藤光悄悄坐起身，呆呆看身边还在酣睡的伴侣面庞上那层光辉涂染的天然红晕，美不胜收，终于忍耐不住，侧俯过身子，在那优美祥和的唇上轻轻一吻。
幸福的画面，绝不止这些。每一秒，每一分，每小时，每一天。
每一个可以记数的瞬间，都不再是孤单寂寥，都不再是担惊受怕，而是手牵手，是心贴心，是我不用看你，你也丢不掉，是你不用唤我，我也听得到。
终于有一天，藤光从午睡中醒来，看到悦司正在定定地凝视她，眼神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悦司，怎么了？”藤光缓缓起身，自然地倚在他的肩膀上。
悦司不说话，慢慢摊开掌心。掌中，一枚光泽晦暗的银质戒指躺在那里。
藤光动容，悦司没说一句话，她却已经了然他的心意，抬眼看着他，静候着。
“怡君说养父养母捡到我时，我的脖子上就带着这枚戒指，我想是妈妈留给我的吧。”悦司笑了一下，垂下了眼睛，“这枚戒指，可以说是我身上最珍贵的东西了，你能保护好它么？”
内心被巨大的狂喜充斥着，藤光伸展开修长白皙的手指。悦司为她套在中指上，动作缓慢，像是执行某个神圣的仪式一般，无比虔诚。
“悦司，我会一直带着它。”
下一刻，藤光揽上悦司的腰身，把脸埋进了他的胸膛，久久的不愿意放开。
原来爱与被爱是这般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