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因为伤势太重，在拉布拉多强行要求下，苏答应休息一个晚上再出发。
拉布拉多几人另外找了一个背风处休息，苏不希望他们在休息的时候打扰到凌。
苏将凌身上的毯子盖得更严实了一些，才疲惫地睡去。高烧让他有点恍惚，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却也睡不安稳。所以当轻微的呻吟声传来时，他立刻就醒了。
“凌小姐？您怎么了？”
“冷……”凌无意识地呢喃着，苏好不容易才听清她在说什么。
虽然今晚气温略低，可怎么会冷呢？苏疑惑着，摸了摸凌的额头，没有发烧啊？
但立刻，苏敏感地察觉到凌灵魂的异常。
奇怪了，几天前凌的灵魂强度还算正常，为什么此刻灵魂会这么弱？
这几天没出什么事啊？怎么会……
“苏……”凌虚弱的唤着，苏回过神来，感受到凌快速衰落的灵魂能量，焦急着，却无可奈何。针对灵魂的治疗都是复杂而困难的，现在根本没有那条件。
“凌小姐……”苏将毛毯裹得更严实了点，但这根本没用，寒冷来源于灵魂而非身体。
凌依旧梦呓般轻轻呻吟着，苏头一次有了无力的感觉，在这荒无人烟的黄泉荒原上，自己该怎么办？
苏犹豫着，凌灵魂的痛苦让他心痛莫名。良久，看着表面上毫无异样，灵魂却始终颤抖着的凌，苏终于咬咬牙，掀开毛毯钻进去，将凌紧紧拥在怀里。然后，苏探出自己的意识，很快找到了凌虚弱的灵魂，犹豫了一下，轻轻缠绕上去。
不知是太过虚弱还是因为熟悉的触感，凌的灵魂竟没有半点抵抗。
“苏？”感受到进入的熟悉灵魂，凌在意识中轻轻唤着。
“凌小姐，在下擅自进行灵魂对接，请您恕罪。”苏明显不安却坚定的声音响起。
他曾发誓永远认凌为主，对于血族而言，誓言是神圣不可背叛的。现在自己擅自对接主人的灵魂，说得轻的是失礼，说得重了，形同背叛。
凌没回答，感受着源源不断的灵魂能量经由苏的灵魂输入，虚弱的灵魂得到了补给，终于慢慢停止了颤抖。
“可以了，苏。”不一会儿，凌在脑海里说道。
苏停止了输入，正欲退出凌的灵魂，却察觉到凌的挽留。
“凌小姐？”苏不解。
“就这样陪我一会吧。”
“……是，凌小姐。”苏犹豫了一下，遵命道。
两人就这样沉默下来，凌以一个舒服的姿势被苏拥在怀里，也没有反对的意思。
苏享受着凌难得的亲近和静谧。凌的灵魂很柔，上次灵魂对接情况紧急，也没认真感受，不过现在夜深人静，苏隐隐感觉到了凌的灵魂在柔和和决绝之下，还有着莫名的淡淡忧伤，不是因为烦恼带来的忧愁，而是仿佛伴随灵魂而生的，与生俱来的不可名状的忧伤。
为什么呢？苏疑惑着，究竟是什么，让凌如此介怀，忘不掉抹不去，永永远远地刻在了灵魂之上。不由自主地，苏向凌灵魂深处探去，淡淡的忧伤缭绕，让苏也不自觉伤感了起来，猛地，苏一震，一股熟悉感觉如潮水般涌来，似乎自己忘记了什么，究竟是什么？自己到底遗忘了什么？自己究竟是在什么时候见过凌的，为什么自己竟会如此追逐着凌不愿放手，可又为什么竟会遗忘？这和最近发生的事情到底有什么关系？那些人为什么如此追着凌非得置她于死地？
自己究竟遗忘了什么？
头隐隐痛了起来，苏觉得自己脑子里就剩下那么一个疑问，折磨得自己快要疯了。
到底是什么？自己究竟遗忘了什么？
“苏？你怎么了？”原本沉默着的凌发现了苏的不对劲，“醒醒，别想了，停下来！你想走火入魔吗？”
略带严厉的熟悉声音终于让苏茫然地回过神来，“凌小姐？”
“你怎么了？”凌犹疑着，“你的灵魂波动很乱，发生什么事了？”
“没，没什么……”苏将凌搂紧了一点，“没事。”
“哦。”凌不明所以道，但心里不知为何有点不舒服，还有点淡淡的不安。
“凌小姐，您……”刚刚经历的莫名慌乱让苏的情绪有点失控，但他还是犹豫着。
“怎么了？”
“您……还在生气吗？”苏小心翼翼道，这几天凌就没说过一句话，就连刚刚自己和拉布拉多吵了一架，凌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苏不明白凌气从何来。“是我惹您生气了吗？”
“生气？”凌莫名其妙，轻触着苏缠绕在自己灵魂上的意识，软软的，很舒服，“没有啊，我为什么要生气？”
“那您为何……”苏惊讶了一下，“一直不说话？”
“因为灵魂一直很虚弱，”凌没想到是因为这个，“不想说话，很累。”
“这样吗……”苏不自觉松了口气，“说来，您的灵魂为何会突然……”
“因为魂噬。”凌道，“我中了魂噬。”
“魂噬？什么时候？”苏紧张起来，魂噬对于健康完整的灵魂构不成威胁，但对于凌这样残缺的灵魂来说，就是致命的。“难道是……”
“是啊，谁想到那种地方居然会有岩老鼠。”
苏沉默了，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自己的不小心才让凌受的伤。
岩老鼠的攻击天生带有微弱的魂噬。那天沙狐攻击的时候，自己一时大意被一只岩老鼠所伤，虽然勉强躲过心脏的致命位置，但还是留下了一个贯通伤。当时凌的灵魂正对接着自己的灵魂，自己的灵魂自然没事，却没想到伤到了凌的灵魂。
苏一时后悔不已，凌因为自己受的伤，自己居然还抱怨她的薄情，真是……
“你在后悔？”灵魂对接在一起，凌很容易就感受到了苏的情绪变化。
“凌小姐，我……”
“因为我受伤的事？”凌问道，“还是因为你刚才埋怨我的事？”
“凌小姐，您知道？”苏诧异，刚才自己只不过在心里想想而已，凌怎么会知道？
“我是灵视者，你忘了吗？”凌回答。
“可是灵视者……”苏突然发现最近凌身上多了很多秘密，“凌小姐，您的灵视什么时候到能够看透人心的层次了？那是高阶灵视者才能办到的事啊？”
“在灵视消失之后啊，”凌道，“灵视恢复之后，能力就加强了。”
“可为什么会莫名消失……”苏还是没明白，自从两年前凌遇刺，似乎就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地改变。
“这个以后再跟你解释，我累了，不想说那么多。”凌突然有点烦躁，弄得苏莫名其妙。
“是，抱歉，凌小姐，您该休息了。”苏忙道歉，“这几天您没休息好吧？”
“嗯，是啊……”凌感觉到苏想把灵魂退出去，阻止道，“就这样吧，我……不想一个人呆着。”
“是，凌小姐……”
又是一阵尴尬的静默，良久，凌幽幽的声音响起，仿佛下了什么决定般。
“苏。”
“什么事，凌小姐？”凌的口气让苏有点莫名其妙。
“我问你一件事，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您请说。”
“你曾经说过，”凌道，“你爱我。”
“是的，”苏不明白凌为何提起这个，但回答地没有丝毫犹豫，“我爱您。”
“你真的确定吗？”
“凌小姐，”苏不自觉得更紧的缠绕上凌的灵魂，口气严肃，“我爱您，我非常确定。虽然连我自己都不明白究竟为什么，但我就是爱您，像是水往低处流那样自然而然，不可改变。我知道我只是个管家，是一个被血族驱逐的失败者，我没有资格说爱您，也没有资格去爱您，但我真的爱您。就算今生今世我只能以一个管家的身份留在您身边伺候您，我也愿意，绝不后悔。”
“可是，我终究是要嫁人的。”凌淡淡地回答，苏的回答在她的意料之中，但她还是不安，莫名的不安。
闻言，苏的心狠狠一抽。他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不愿去想，不愿去接受这个现实，因为他只是个管家，所以注定要分开，就连留在凌的身边都不行。他根本无法，也没有资格去左右凌的决定。
真的，很希望时间就这么停止，让那个注定的未来永远不要到来。
“就算如此，我还是爱着小姐。”苏的声音是苦涩的，“就算明知道没有机会，明知道没有可能，还是无法自拔地爱着，希望看到您开心，希望能在您左右侍奉您，希望能够永远留在您身边。就算不可能，还是忍不住幻想。就仿佛，我就是因您而生的。”
迎接苏的是长久的静默。苏越发不安起来，他怕凌会因此讨厌他，会让他离开。
如果凌真的不愿再见他，他只能永远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他从来无法违抗她的意愿。
“那么，苏，”凌终于开口，“我现在只说一遍，你听清楚了。”
“是，凌小姐。”苏等着自己的宣判。
“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爱上你，也不知道所谓爱是一种什么感觉。我曾说过，我不相信你的爱。但是，苏，现在我想说，我信了。”
“凌，凌小姐？”苏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吓愣了，不敢相信地反问道。
“你的感情，我接受了。”
半天，得不到苏回应的凌，奇怪地触了触苏的灵魂，讶然感受到了灵魂中的那股震惊和无法描述的巨大喜悦。
凌不禁轻轻笑了，灵魂轻颤着，惊醒了苏。
苏手足无措地不知该说什么，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凌，半响，猛地紧紧拥住了凌，灿烂的金发埋在凌乌黑的长发间，交织出一种炫丽的色彩。
苏温热的呼吸让凌觉得脖子痒痒的，却又无法动，只能不满地触触苏的灵魂。
“干什么呢？”凌不满着，却又有一种自己都没发觉的淡淡喜悦和感动，“至于这么兴奋吗？”
“抱歉，凌小姐。”苏这才抬起头来，“我真的太激动了。”
“我又没说我喜欢你，我只是说我接受你的感情而已。”
“我知道，但，但我还是高兴。”苏语无伦次地说着，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
“呵……”凌轻笑，真是的，至于么？
“对了。”凌突然想起什么道。
“什么事，凌小姐？”
“刚才你擅自对接我灵魂的事，”如果凌现在能控制身体，一定能看到她扬起的算计的笑容，“别以为就这么算了。”
“啊？”就如一桶冷水当头泼下，苏呆了呆，但还是瞬间被激动和兴奋淹没，“我知道的，凌小姐想要怎么惩罚在下，在下接受便是。”
“嗯？什么惩罚都接受？”
“是啊，”苏把下巴靠在凌的肩膀上，略微放肆地侧头看向凌近在眼前如玉般的侧脸，一股冲动升起，趁着凌没反应过来，突然在凌的脸上轻轻一吻，惹得凌的灵魂不满地抗议，“您是主人，您要惩罚在下，在下当然只能受着。”
“还要加上这个，”凌被突然袭击，不满道，“苏，你真的是越来越放肆了。”
“是，是，您是主人，您说什么，在下遵命便是。”
“不许嬉皮笑脸！”
“是，是，主人，在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