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猛地抬头向凌望去，碧色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震惊。
“主人，您……”苏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不知要说什么。
“抱歉，苏。”凌对上那双不可置信的眼眸，“让你担心了。”
苏愣愣地看着凌，一会儿，却又别开眼，“您是主人，在下如何当得起您的道歉。”
“你当得起的，”凌却强硬地扯过苏，把他扯到自己面前，紧紧盯着他，“你当然当得起。”
“您别说笑了……”苏苦笑着挣扎，凌却不肯放手。
“我没在开玩笑，苏。”凌坚定的声音终于让苏缓缓转过头来，看到一双漆黑无暇的眸子。
“主人，您不必和我道歉的。”半响，苏收回目光，“苏希望您能平安，能快乐，所以只要是您想做的事，在下从不阻止。但是主人……苏真的不希望您伤害自己，就算是为了达到目的，也……”
其实自己很早就知道，不是吗？即墨家族的人都是如此，为了目的，可以对敌人残忍，也可以对自己残忍，甚至放弃生命也在所不惜。自己亲眼见过凌为了消除两个哥哥的猜疑，毫不犹豫地把自己送到虎口之下。那一次重伤，凌在医院整整躺了两个月，而那个时候，凌才十一岁。
当时的自己，默然地旁观着凌的计划，不支持也未反对。但当那饿虎几乎要把凌一口咬死的刹那，苏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后悔了，后悔为什么不阻止她，后悔为什么放任她的计划。
也就是从那时起，苏发誓再也不要让凌伤害自己。可一次次的，苏看着凌坚定的眼神，阻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于是只好在一边默默看着她，护着她，想着有自己在，也该不会让她真的受到伤害。
凌那不顾一切的决绝和疯狂是刻在骨子里的。这帮着她一点点在家族中立足，但自己的心却仍是一次次痛着。
他支持她的计划，因为凌是他认定追随的主人，但一次次的忍耐最终还是爆发了。
自己真的看不下去，看着她仿佛玩笑般拿着匕首刺向自己，心底有根弦就那么断了。他真的怕，怕她有那么一天会在那一次次的决绝中永远地消失在他面前。
自己消失的前世的记忆，凌最近瞒着他的秘密，从守护者那听来的骇人听闻的所谓神的说法。一件件不寻常的事背后，苏的心时时被不安紧紧抓着，这一切的一切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惊天之变，而那，或许真的会让他的主人万劫不复。
抬起眼来，触及凌眼底那始终未曾消散的仿佛从灵魂透出来的丝丝哀伤，苏的心再次疼了起来。
那是他看不懂的哀伤，带着怜悯的悲痛，仿佛背负着众生的罪孽，却又仿佛是无可奈何的懊恼。
苏不明白，一个孩子，为何会染上这样的复杂情绪。
“苏，苏？”凌轻声唤道，苏回过神来，看到了凌有些担心的眼神，不知怎的，心情突然开朗了起来。
不会让她再受到伤害的，绝对不会。
“抱歉，凌小姐，”苏恢复了平时的温柔笑意，“在下想到了一些其他事情。”
“嗯？”凌愣了愣，随即不满地哼了一声，“亏我还担心你生气……真是……”
“呵呵，”苏闻言轻笑，轻轻拉起凌的手，握在掌心，“凌小姐是在关心我么？”
“谁要关心你……”手心传来的热度让凌脸一红，“你干什么？”
“苏只是想让主人知道，”苏半蹲下身子，平视着凌，“苏会永远保护主人的。”
“你都说过无数遍了……”凌嘟嚷着，却压抑不住唇角的笑意。
“主人……可以答应苏一件事吗？”
“什么？”
“如果有一天，主人不再需要苏的跟随，请告诉苏，苏会自己离开。”苏垂下眼睑，“但请您，不要默不作声地离开。就算哪一天苏不跟随在您身边，也请您照顾好自己，让苏知道，您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很好。”
凌呆呆地望着苏，张了张嘴，眼神黯淡下来。
这样的承诺，要她如何答应，她注定了是要离开的，这样的承诺，她要如何做到。
“主人？”凌的沉默让苏的不安加剧。
就算是这样，也不愿意吗？
“我答应。”不知怎的，看着苏那略微黯淡下去的目光，三个字就那样脱口而出。
然后就看到了苏瞬间亮起来的碧色眸子。
对不起，苏，你要的承诺，我终是做不到了。
请不要怪我，我也是无可奈何。
希望，时间能让一切过去吧。
秋猎的事几乎震惊了整个都城的贵族。到场的二十来位贵族几乎全部遇袭，三人死亡，多人重伤。唯独十大将军之首巴罗公爵没有受到袭击，这让这位一生征战的老贵族一时间成了人们议论的焦点。
冥王震怒，他也受到了刺客的袭击，但没让刺客得手。但如此大规模的刺杀简直前所未闻，一时间，全城戒严。
嫌疑最大的巴罗公爵被勒令在家休养，但有心人自然明白，这不过是冥王的一个姿态，稍微有点头脑的人也不会在这种大规模的刺杀中独独把自己漏过去，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这摆明了是栽赃。
明白归明白，被软禁的巴罗公爵依旧怒气难平，被人如此陷害，若再默不作声，就太不符合冥界铁血将军之名了。
都城存在的势力，说得简单点也就是三方。以巴罗公爵为首的十大将军是激进派，以芬德雷特公爵为首的八大贵族是保守派，还有以布尼迪奥大公爵和丞相罗琳公爵为代表的中间派。再有，便是这次凌的目标，以瑞德斯纳侯爵为首的暗阁。
“原来那个瑞德斯纳侯爵就是暗阁的首领啊？”凌翻过了情报的最后一页，“难怪在将军与贵族两派之间左右逢源呢……”
“最近暗阁都还没太多动静。”苏将点心放到凌的桌上，道。
“时候还没到呢，”凌扔下厚厚的一打情报，“等时候到了，可就由不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