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无中生有的日记
1，无中生有的日子
接下去的一星期里，姚瑶尽可能避免一切与蓝正军独处的时间，即便是工作搭档，除了案情推理之外一概不谈，而蓝正军是个尊重女友选择的人，他一直在等待姚瑶回心转意的那天，相对于慕容寒投来过度的热情，他感到很不自在。
连绵的阴雨持续了很多天，楼道的墙面地上都被潮湿占据了，慕容寒走出解剖学实验室，来到雨花四溅的阳台边，她的心情和这天气一模一样，似乎等不来放晴的时刻，自己的言语、魅力在今日的蓝正军身上丝毫不起作用。
慕容寒抬头望着晦暗的苍穹，不禁长长地叹气，随后目光不再茫然，仿佛找到了方向，于是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很少联络的号码，“戴桓，是我，慕容法医。”
听筒那头传来戴桓一丝惊讶的声音，“别告诉我你在骨头里面发现了寄生虫之类的事情要请教。我们似乎不该再联系了吧？”
慕容寒停顿了一下，接着皱了皱眉头继续讲道：“我知道这不应该，但是，戴桓，我现在一无所有了，姚瑶把你和正军的心都虏去了，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还有，那是你的事情。”
“你一定不希望正军再把姚瑶抢回去吧？你一定希望和姚瑶的关系能够彻底巩固吧？”为了得到蓝正军，慕容寒决定要不择手段，自己已经付出了所有，是时候把成本收回来了。
“可似乎……”戴桓拖长了语调，“蓝警官的态度很强硬，他要是不把姚瑶忘记也是没办法回到你身边的。”
就在刚才望天的一瞬间，慕容寒的脑海里划过三十六计中的一计，落实起来也并非难事，随后她朝四周张望，见到有同事走过，便压低了声音说：“办法我已经想好了，只是需要戴博士的小小配合。”
对自己百利而无一害的投资项目，戴桓是不会去计价价格的，“洗耳恭听。”
新的一天，死者的亡魂在召唤警探们去为自己伸冤，整个重案组出动，姚瑶没有选择逃避，只是上了另一辆组员的车子，虽然透过玻璃望不见对面车子里后座成员的动静，但她仍旧能够感受到蓝正军的视线穿透一切落在自己的脸上。
滚滚的车轮将众人载到了目的地——帝国酒店的门口，姚瑶刚落下脚就见到法医小组的车子早早便停在了前方的车场里，一路上，她行走在了最前面，清楚地听到蓝正军在其后用竞走的速度跟上自己的步子，却很难并排，好不容来到电梯有黄金般的独处时间，却被其他组员的加入而彻底碾碎。
姚瑶用眼睛的余光捕捉着蓝正军的神情，她知道那双深邃的眸子不会说谎，他真的依旧深爱着自己，只要自己坚定地重新迈步到他身旁，一切误会与不快都能消散，可这一切都被清晨某人交代的事情所彻底终结了，她心情凝重地望着楼则的按钮出了神。
“方组长，根据骨龄推测，死者在六十到七十岁之间，从盆骨的闭合情况来看，是女性。手指骨骼完全粉碎，颈部有利器勒痕，应该是致命伤。”一走进案发现场，慕容寒的声音便飘入每个干警的耳朵。
蓝正军已经再也受不了她的哀求，期待着时间能够减淡她执着的热情，就在他要上前查看被害者遗体，昔日的小弟弟却和姚瑶甜蜜地传递着秋波，于是他板着脸三两步走过，“戴桓，你怎么来现场了？”
姚瑶见状微笑着招手离开。
“哦，慕容法医刚才通知我，说虫子们在召唤博士先生呢，呵呵。”戴桓故意用无辜天真的眼神看着蓝正军，昔日情敌的脸一会变成绿色、一会变成紫色，要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他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心里别提有多么高兴。
“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慕容寒对姚瑶说道。
姚瑶一脸严肃地瞥了下慕容寒，随后点了点头。
“嗯，这些蜘蛛可不像蛔虫可以生活在无氧的环境里，顺便说一句，骸骨旁边还有新鲜的泥土。”戴桓戴上蓝色的橡胶手套，拿起镊子往培养皿里放上一只鲜活的黑色虫子讲道。
“看来……我们的凶手才把被害者从先前的埋尸地点挖出来不久呢。”姚瑶顺着戴桓的结果分析道，“还要麻烦你测试一下土壤的成分，看看能不能找出藏尸的确切地区。”
戴桓灿烂地笑着回应，“嗯”了一声后拿空拳顶着胸口，“是，长官！包在我身上。”
蓝正军仿佛见到了从前他和姚瑶搭档时轻松愉快的氛围，可现今男主角已经易主，自己成了孤零零地看客，她就近在咫尺却不能拥有，真是如同受着地狱般的折磨。
“他不叫你姐姐了，关系进展迅速，最近一定过得很好吧？”蓝正军拿着记事簿装模作样地走到姚瑶身边，没有打开笔盖的签字笔胡乱地在纸上划着，他心里可是打翻了醋坛子，知道姚瑶不过拿戴桓来测试自己对她爱得有多深罢了。
“至少戴桓让我觉得开心、快乐，没有和你在一起那么累心，我想这才是适合我的感情生活，单纯的你喜欢我我喜欢你，不用考虑其他纠结的问题。”姚瑶在和同事们做完现场初步情况了解后就径直离开，却没想到还是被蓝正军截住去路，堵在了宽阔的走廊边。
不远处，戴桓一边和重案组长交流着案情，一边时不时得撇着走廊，他表面上装作无比宽容的给那两人独处的时间，而实则为了满足自己和慕容寒心里的阴暗策划。
“你真的喜欢他吗？”蓝正军走到姚瑶面前，一脸认真的神情。
“当然了。”姚瑶眼神闪烁，不敢将视线落在前男友的脸上，怕又被那双深邃的眼睛所吸引不可自拔，最后更加痛心疾首。
“既然你喜欢他，那么眼里就只该有他，可你却没有注释着他，而是对我投去的眼神依旧闪躲，为什么要欺骗自己呢？我和慕容寒早就结束了，是你让我开始了新的生活。”只不过短短的一个星期，在蓝正军看来仿佛漫长的三百六十五天，他再也不想玩被折磨的游戏了。
几经考验，蓝正军似乎已经到达了姚瑶预期的标准，她多想扬起嘴角，她多想脸颊泛红，她多想踮起脚尖送他一个热吻，可这些却只能够停留在自己的幻想当中，此刻，她面孔上的神色变得更加凝重，仿佛寒冬带来的冰冻，双唇开始颤抖着嚅动，“之前……慕容姐流掉的并不是局长的孩子，而是、而是你的……”
忽然间，如同惊天的爆炸声在蓝正军的耳边响起，他皱着眉头，微微晃脑袋，怀疑姚瑶是否在说胡话，随后惊异地问：“什么？！”
姚瑶停顿了一下，接着无奈地叹了叹气说：“她承受的已经够多了，现在除了工作便一无所有，看着慕容姐一天天憔悴下去的样子，我都觉得心疼。我相信她是真的还深爱着你，就让一切都回到原点吧，我还是那个永远在你身边支持你的妹妹……”
蓝正军继续摇着头，他双手扶着姚瑶的臂膀，“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的，孩子都已经没有了，是不是她去找过你，向你凭空捏造的对吧？千万不要相信！”
加入重案组两年来，姚瑶第一次在办案现场情绪低落到谷底，她闭了闭沉重的双眼，叫背部靠在墙面上，不管蓝正军有多么激动，依旧表现地弱弱的，随后从大衣的口袋里取出一本精美的册子，有些颤抖着手递给前男友，“她没有说谎，这是戴桓给我的，在保姆整理房间的时候发现慕容姐的日记本落在戴局长家，所以拜托我还给她，但是……好奇心占了上风，我偷看了……你自己读吧……”
蓝正军有些胆寒地接过本子，就仿佛觉得它是潘多拉的盒子般危险，他认识这东西，因为和慕容寒交往十周年的时候，自己亲手买给她的礼物，扉页还有自己飘逸的签名。
翻开日记本的蓝正军完全被内容所惊愕到了。
“记得我们冷处理之前的那个海港之夜，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我和正军都醉得不省人事，情到浓时无法控制，第二天早晨我趁着亲爱的熟睡时候溜回了自己的房间，希望到时候能够给他一个惊喜。”
“今天下午和戴局长相亲前，我买了验孕棒做了测试，阳性，可我却决定离开正军，姑姑寻死觅活的我能够怎么办，难不成眼睁睁看她为了我这么早就撒手人寰……”
最为令人震惊的那一页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抉择，甚至还有模糊了的字迹，作为警探的蓝正军知道，那是来自痛苦女人的泪水的杰作，随后不愿再读那些刺痛心扉的字句，立刻把日记本合上，脸上浮现着不知所措的表情。
“我也感到非常意外，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慕容姐不辞而别，突然嫁给了戴局长的原因，她也是不得已……”姚瑶低语着，于是转身打算离开，却发现日志的主人用惊异的目光看着自己和蓝正军。
“正军，你手里拿的是我的日记本吗？别看了，快给我！”慕容寒三两步跑了过去，一把将潘多拉的盒子夺了过来，并不仅仅为了演出秘密被曝光的意外反应，更重要的是让作假的证据从犀利的眼睛下撤退的计谋，蓝正军忽略了本子的特点，那是可以一页页拆卸重整的特殊簿子，慕容寒不过是拿了崭新的一页和相同的笔书写，随后夹在了几个月前的记事当中，编纂了故事，调整了时间线。
“为什么要那么傻？为什么不告诉我？瞒着你姑姑怀孕的事情还能够淡定的嫁给局长？！”蓝正军突然爆发，激动地讲着，他感觉牙齿都在打颤。
慕容寒佯装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那招牌式的低沉的头没有抬起，“那时候我别无选择。她以死相逼，如果不答应姑姑，那么我就得替她收尸，她就像我的亲妈妈一样，我不能看着她去死。”
“你就没有为孩子考虑过吗？万一哪一天东窗事发，那会是怎么样的后果！”蓝正军总以为，搞科研的女孩子会特别客观科学地去看待婚姻和选择今后的路，但是慕容寒似乎是个例，你永远猜不透她的真实想法。
慕容寒用手捋了捋耳边的栗棕色发丝，“如果告诉姑姑，那么必定是要把孩子做掉。但我并不愿意，它不仅仅代表着一条生命，还是你我爱情的唯一见证，所以当时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就……”
有时候话说多了只会让人厌烦，但那是慕容寒没有找准对的话，无需多言，一句准确地切入即可，此刻的蓝正军显然中招，能够以如此方式来铭记他们之间的爱情，可见这是多么得痴情，痴到不顾一切地癫狂，没有哪个男人躲得过这般攻势，蓝正军沦陷了，顿时间向姚瑶表明的坚定决心也说拜拜了，“寒寒……”
姚瑶看着面前两人的含泪对视，觉得自己如同透明人一样，即便曾经存在也毫无意义了，她强忍着即将崩溃的情绪跑去戴桓的身边，拉扯着男友往电梯里迈步，不停地按着向下的楼层键，却忘记按上关门的按钮。
“我知道这样做非常的愚蠢，可你是我这十年来的全部，怎么可能说割舍就割舍呢，正军，让我们重新开始吧。”慕容寒第一次，也是最有勇气地一次仰起头来，虽然心里慌得七上八下，既然爬到了虎背，就放手一搏吧。
正当戴桓伸手去按关门键的时候，就听见重案组长招呼着组员一同进到电梯，虽然他不想打扰两只泪眼汪汪的爱情鸟诉说心里话，但是办公期间还是不期望看到这样的画面，于是蓝正军和慕容寒一前一后往这并不宽敞的空间挤出一席之地。
也就几秒钟的功夫，可对于姚瑶来讲，二十五年的人生没有哪一天像今天这样难熬，她知道，自己的心早就碎成千万片颗粒，没有第二颗心可以再用来崩溃，戴桓紧紧地握着姚瑶冰冷的左手，用坚定的目光注视着她。
同事们的眼里，人依旧是那么几个人，可他们却在不停地演出意外的戏剧，其中的分分合合是是非非已经不想去议论，每个旁观者只希望年轻人们的关系能够稳定，这对于认真工作也是很有帮助的，谁都不愿意因为搭档的情感纠葛分心了破案的思路。
直到走出电梯，蓝正军的视线都没有从慕容寒楚楚可怜的面庞上移开，才想开口说话，却被姚瑶突然响亮的声音打断了。
2，神秘人物的讹诈
“你不就是我的恩人吗？真巧，李宏，怎么也在这里？”姚瑶抬起手指着大厅西侧走来的男子喊道，来人西装革履，中等身材，戴着一顶黑色的爵士帽，颇有绅士的味道。
“姚瑶！好像七八年没见了！”李宏微笑着迎了上去，给姚瑶一个礼节性地拥抱，随后往她身边的戴桓迅速扫过一眼，接着视线立刻落在旁人的脸上，“有生意要谈，正军、寒寒，你们结婚了没？”
“没……”蓝正军望了望慕容寒，随后有些尴尬地笑着回答。
“抓紧啊，我入伍前你们就在一起了，爱情长跑该结束了。”李宏的嘴角始终上扬着，留着的络腮胡增添了迷人的成熟味道，他手握空拳往蓝正军的胸口轻轻地敲了敲。
慕容寒则是做作地笑了笑。
李宏摘下帽子，往戴桓那边比划，他的眼里，十九岁的男孩子变得不自在起来，脸色难看地仿佛服下了毒药，“瑶瑶，这是你男朋友？”
姚瑶只顾着和老友叙旧，没有察觉男友的异样，于是点了点头介绍道：“对，这是戴桓博士，专门研究昆虫的。”
“你好。”李宏侧身过去，握着戴桓并不情愿伸出的右手，他能够感觉到博士先生此刻肌肉的僵硬程度，随后迅速眨了眨左眼，然后挥了挥手，朝各位同胞丢去酒酿般的沉醉笑容，“不打扰你们办案了，我先走了，改天出来吃顿饭，聚一聚。”
大家都礼貌地招呼着回应，只有戴桓局促不安，很快地，他的手机便响起，不远处地李宏正把他的机子靠在耳边，于是博士先生跟姚瑶借了几分钟的时间来到无人的休息区，这才松了一口气按下接听键。
“我怎么不觉得今天的见面是巧合呢？”戴桓咽了咽口水，一边讲话一边警觉地望着远处重案组成员的动静。
“博士先生不愧为博士先生啊，当我看到曾经亲手救起的落水女孩时，一股想要追求的冲动就涌上心头，所以就找了个时机出现在她面前。”李宏嘴角纯纯的微笑顷刻间变得邪恶起来，他一面上楼一面得意地享受着电话会议。
“姚瑶是我的！你休想搞什么小动作！”戴桓真想搞一次惊天动地的庆祝，因为一切都在他掌控下发展，慕容寒的神来之笔更让他和姚瑶的关系递进了层次，可万般没有料到的意外情况正在发生。
“我要搞就不是小动作，一定是大制作。安排时间跟他们叙旧，再准备一些精彩的偷拍照片分享分享，很好玩很刺激不是吗？”李宏不紧不慢地说着。
“别拐弯抹角。”戴桓感觉头部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好，那我就直接切入正题。事情呢已经办妥了，佳人呢你也到手了，之前定好的价钱我觉得太低了，起码翻一番。”李宏可不是省油的灯，抓住机会就得按按有钱人的软肋。
“你这摆明了是想敲诈我！”戴桓最不愿意听到的话还是如期而至了，一旦暴露，他所做的缜密计划就付出东流，绝对不能够让姚瑶知道这个惊天的秘密。
“对，没错。不愿意的话，我们走着瞧。博士先生知道我在哪里办公，四十八小时内，恭候大驾。”李宏说到这里便挂断了电话。
“你……”这气得戴桓脸孔涨得通红，自己雇用的私家侦探居然变节，无异于给背上戳了一刀的痛楚。
就在这个时候，姚瑶显得有些焦急地跑步过来，她轻轻敲了敲戴桓的肩膀，可沉浸在被敲诈的噩梦当中突然惊醒的感觉很不适应，博士先生不由得反应过度。
“亲爱的，怎么你走路都不出声？”戴桓有些僵硬的笑着。
“貌似我的脚步声很响，脸色真难看，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姚瑶用手摸了摸戴桓稚嫩的脸颊，好奇地问。
“没有。”戴桓故作镇定，于是反过来搂着姚瑶的肩膀，他们两人的视线无不朝着大厅门口的方向望去，蓝正军招牌式的捋了捋某位女性耳边的发丝，接着便是十秒钟深情的注视，随后双手搭着那人的双脚，于是手肘朝内弯曲，某人的头部靠在他的肩下，面颊贴着胸膛，最终以四目相闭默默流泪，相拥得到安慰落幕。
“慕容法医师哥好学生，她做错了一道爱情婚姻选择题，现在订正上交老师，老师在红叉上画了一个圆圈。”很显然，戴桓乐意待见这画面。
姚瑶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机械地挽着戴桓的手，嘴角的呈现出下垂的趋势，原本无神的眼睛倒是因为某些液体的充斥变得闪烁起来，她淡淡地说：“送我回局里吧，看来我们重案组的公车是容不下我了……”
“姐，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戴桓没有迈步，而是用很真挚的眼神望着姚瑶。
“嗯？”
“我多么渴望你挽着我的手就此定格，永远保持这样的状态。所以，请不要再动摇了，至少在我入土前。”戴桓知道，这刻的姚瑶心里受到了重创，虚弱得毫不设防，一切普通的攻势在当下进行都会得到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回报。
还没等戴桓说完，姚瑶伸出手去轻轻地按在男友的嘴唇上，“不许说那么晦气的话，我要你活得比我还长寿。”
“那可不行，你怎么能够忍心丢下我一个人度日呢。”戴桓微笑着眨了眨眼睛。
姚瑶被这孩子的纯情所打动，于是破涕为笑，他们脸上挂着笑容走过面颊上留着泪痕的蓝正军以及慕容寒身旁，并且是高昂地抬着头，只是姚瑶忍不住再瞥那人一眼，而那人的视线却再也不为之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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