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浴火凤凰
“今天的天气很好呢!”
拉开窗帘,任温暖的阳光射入房间内。
一身休闲的男人仍是那温柔的语调,只是那充满磁性的嗓音,却仿佛冰封了自己的情感般,轻得连射在他身上的阳光都轻柔了几分……
“凤舞,你知道吗?”他看着窗外飞过的燕子叹息着,“已经是春天了呢!这几天春雨连绵不绝地下,很烦人呢!你说过吧,你最讨厌春天了,特别是潮湿又闷热的时候,连蚊子都打不完……更别提还要继续学习,继续工作呢……
“你说人应该有一段休眠期,就像青蛙一样可以躲避害怕的寒冬,你想春眠,永远不觉晓,很安静地度过讨厌的春天……”
“凤舞,你这个爱赖床的家伙……都已经一个冬季过去了,春天也快完了,你还是不想结束你的春眠吗?你知不知道,连青蛙,都没有再赖了呢……”
……
他的语调,越来越轻柔……
虽是略带抱怨的语气,表情却柔和到自己也察觉的地步,只是静静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人儿,静静地诉说着……
“龙先生,已经中午了呢!我顺便帮你买了个饭盒,趁热吃吧!”一个声音自身后响起。
他这才回过神来,面对温柔的护士小姐,仍是淡淡的笑,接过饭盒,“谢谢你方小姐,其实你不用这么麻烦的,我自己可以下去买。”
方月如微笑,认识他快半年了,哪有不懂他习惯的道理,摆摆头就笑:“不麻烦的!顺便而已,再说也不差你一个。”这位英俊帅气的龙先生啊,哪次来看她不是一直在和她讲话,一讲就是几个小时,常常忘了自己也需要进食呢。
说起这位龙先生,那可是她们这群妙龄护士茶余饭后的热点话题!不仅人长得帅,多金又有礼,最令她们这群半大不小的女孩们感动的,是他的深情……
每每进入这间病房,总会见到他满满都是柔情的握着床上的女孩的手,轻吻着,低诉着他们之间的美好回忆,或者自己想对她说的一些话……
若不是他太痴情,让她们感动到落泪的话,她相信,她们当中一定有不少护士试图把他钓到手的!
龙瑾朝她点点头,重新转向床上的女孩……
方月如叹了口气,推着车出了去,回过头来看了一下他的背影,阳光里却显得如此孤单……
顺着他的眼神看向床上的女孩,眼里满是可惜……
这个女孩美到了令人惊叹的地步,刚被送进这所医院的时候,就连她们这群美女护士都惊艳不已!完美的身体,精致得仿佛不真实的脸蛋,浅到几乎让人以为不曾存在的呼吸……
有那么一刻她们差点以为她只是一个美丽的娃娃,是与世隔绝的……却没想到事情真被她们给料中了,如此美丽的人儿,却被医生宣布成为植物人,只余不真实的身体不真实地活着……
方月如垂下眼……
看多了病房里的生死离别,这样的情况,不是生离,更不是死别,却不知为何,比生离死别更令人纠心难受……
更何况……这么惹人怜惜的人儿,是因为那样的原因才进的医院……
她记得,这是一个秘密,被上头封锁了的秘密,那个精灵般的女孩,被自己信任的师兄下了药,只因他法语不及格不想被当,便出卖自己的师妹,让她落入外表英俊实则变态的法语教授手里,进行性侵害……
虽然在最后关头龙瑾救了女孩,但她的身心却都已受重创,伤痕累累,令人触目惊心!她记得第一次接到秘密任务去照料她的时候,她身上白皙嫩滑的肌肤几乎布满了可怕的青紫和伤痕,整个人仿佛没有人气般的,只是浅浅地呼吸着……
她帮她擦洗着身体,几乎是泪流满面地落荒而逃了!那震动太大,连她这个陌生人都躲在厕所里哭了好久,更别提深爱着女孩的龙瑾了……
可是龙瑾没有哭过,从头到尾都没有,除却第一天将她带到医院的时候,他如一头发狂的狮子般,连眼睛都红了地将自己的拳头砸成了重伤,除却那个被打得性命垂危的法语教授和惹上刑事官司的师兄……
他似乎将其他一切全部遗忘,整个生命里只剩下一直沉睡着不肯醒来的女孩……
每天每天,无论工作到多晚,他都会到医院里来,陪着她,跟她讲话……病房里甚至有他的专属床位,他将整个生活重心搬到了这里来,不移开一步……
这样的他,这样的深情,如何能不叫她们感动呢?
方月如叹口气,微笑,推着车离开……
空中,阳光仍是如此明媚……
难得的大晴天呢!
她深吸口气,静静地在心里祈祷着,希望女孩快点醒来,希望龙瑾的痴情能得到回报,希望他们这对经历过如此痛苦的有情人能够终成眷属……
因为,明天,一切都会是崭新的!
“龙瑾。”
他抬起头,淡淡地道:“有事?”
欧阳青杉走近他,静默得不像她。她一向自信心十足,从小到大想要得到的任何东西,不管用什么方法,哪怕不择手段得让人唾弃,她也不在乎,只享受得到后的成就感……
可是,这一次,她……
失败了。
他和她在洛杉矶,如亲人般相处,她始终如在G大时一样,是除了凤舞之外最接近他的女生,她一直以为自己有机会,只要他离开凤舞,他就是她的……
可是,当她看到发了狂的他,当她看到他从面对任何人都是淡淡的微笑,斯文有礼变成只对着凤舞笑的工作狂,当他看到封锁起自己所有感情只向凤舞展现的龙瑾的时候……
她已经承认了……
无论如何,这辈子,她永远无法让他像爱凤舞那样的爱着她……
不,甚至是一丝一毫,哪怕一点点情感,他都不愿分给她!
所以……
她放开了。
一个她这么执著着的人,如此深情坚定地爱着另一个女孩……
她还能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她还有希望吗?
哪怕凤舞永远醒不来了,哪怕她消失了,她都没有一点信心……
因为她很清楚,没有了凤舞,他……
就已经不再是龙瑾了。
所以……
为了放开他,不,她从来就没有得到过他……
是为了放开自己,她下定了决心,来到他面前……
他仍是如此冷漠,但,她已经不在意了……
淡淡地笑着,欧阳青杉发现,人在真正地爱过痛过放过后,是真正地成长了起来……心舒了一口气,是真正的释然……
“我……”她缓缓地道:“明天会回美国。我……本来就是生活在那里比较好的,所以,外公这次为我安排的职位,我接受了。”
“嗯。”他点点头。
明知会是这样的反应,她还是有些怅然……
鼻一酸。
呵,在怅然些什么呢,不是说了放过自己么……
继续要放,要放个彻底吧!
她笑着,道:“对不起。”
“……”他只是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对不起。不只是因为我自作多情地缠着你,给你造成了麻烦,也因为……”她深吸口气,缓缓道:“……因为凤舞……”
他的眼睛,因听到“凤舞”这两个字而有了些微波动……
她的眼神更加黯淡……
“因为,让凤舞变了主要原因,是我。”她终于说了出来:“是我偷拍你们的照片,是我捏造她的身份和经历,是我污陷她……也是我,故意让她误会,误会我们两个在同居……”
“够了。”他打断她。
垂下睫,任夕阳通过满面的玻璃射在自己身上,“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心里的苦涩,莫名地涌了起来……
欧阳青杉掩住嘴,努力地不让自己哭出来……
他却任旋转椅转过一百八十度,拿背影面对她……
这份体贴,却是冷漠,冰冷地伤透她的心!
她止不住哽咽,最后终于跑出了他的办公室……
龙瑾没有转身,只是静静地坐在原地……
天,渐渐地阴暗了起来……
“原来,我是从那时,便开始失去你的……”
许久以后,他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因为,我没有做到,让你全心全意义无反顾地相信我……”
他哽咽出声,压抑长久的痛终于在瞬间袭卷他的心……
“……因为,我没有做到,相信我们之间的爱……连我自己都不相信,”他近乎发狂地笑了起来,“那么你又如何相信我呢?”
她推开他的那一刻,他就应该相信他们的爱!但他没有,反而让一时的愤怒打败了理智,让她陷入危险之中!
是他!
是他亲手毁了他们的幸福!
是他……
他任泪静静地滑落,不去理会刀割般的痛……
……
“我给过你时间了。”冷漠的声音让周围产生了一股低气压。
“是……”
“但你失败了!”对方的声音气势汹汹。
“不,我没有,至少,她活得很好。”
“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连水都不能自己喝!这叫活得很好吗?!”对方更加愤怒。
龙瑾顺着他的目光将视线移到床上的女孩身上,女孩闭着眼睛沉睡着,阳光里浅浅的呼吸着……
“这样,就已经够了……”至少,他还能看到她,听到她的呼吸……
一身名贵西服的男人大约五十几岁,他便是凤父,那个有名的外交官。
“够了?”他嘲讽,“如果这就是你所说的爱,抱歉!我不相信!”他下了决定,“明天我就帮凤舞转院!我要将我的宝贝女儿带到美国去,接受最先进的治疗!我就不相信,科学还比不过你那该死的爱!”
“你不能那么做!”龙瑾的声音急了起来,“她需要我!”
“她需要你什么?需要你的甜言蜜语还是你的背叛你的伤害……”
“关于背叛,您实在没有资格说。”他冷冷地打断他。
确是凤父,为了让女儿成为优秀的外交官,故意让她相信龙瑾和欧阳青杉在同居,他就是不愿她因为感情而阻挡了自己的前途!
他顿时气极,却又无法反驳,只好冷冷地丢下一句话:“总之,美国的医院已经联系好了,我女儿的去处,从此与你无关!”
“不可能与我无关!我和凤舞,我们这辈子永远都离不开彼此!我永远都不会放开她!”
……
我害怕,我永远也不无法放开你了……
……
清风幽幽地叹息而过,一丝潋滟惊起,然后很快平静……
“你以为我女儿的监护人是你吗?”凤父冷笑,“一个毛头小子也敢来跟我抢女儿,你信不信我一句话就可以让你在悦成混不下去!”
他冷冷地道:“那就尽管去做吧!在不在悦成,我不在乎!”
“你……”凤父气急,却无可奈何,只好气愤地离去。
……
回归病房的平静。
……
“凤舞,”他轻执起她白到几近透明的不真实的手,放在唇边轻吻着,“你听到了吗?你爸爸要带你去美国了呢……”语气轻到不真实:“……其实我知道,他是为了你好……我不知道我一直以来的坚持到底有没有用,我在你身边说过的话,你能不能听到……可是,我……”
垂下睫,“……是真的无法放开你……永远,永远,都没办法……”
一滴泪,落到了她指尖……
他无声地流着泪,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形象,他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待自己,更不在乎什么男子汉不该轻易落泪之类的话,他只知道自己深爱着眼前的女孩,为了她他无论做什么事都可以!他知道他爱她!
他哽咽着,挣扎着,还是说了出来……
“可是……可是我无法因为自己的爱,自私地绑住你……”他的泪无法控制地落下,一直以来常叫她着迷的黑眸如同深沉的井水般,死寂地沉在那里,挣扎着荡漾着……
“……凤舞,我爱你。”他缓缓地弯腰,略微干涩的唇亲吻着她樱桃般红润诱人的唇上……
“我爱你……我真的真的好爱你……”他的泪,模糊了他的视线,落在她长而卷的睫上……
“……去美国之后,无论我在不在你身边,一定要好好的……”他颤抖着,“凤舞,我放你飞翔……”
“只要,”他缓缓地闭上眼……
“只要,让我知道,你始终和我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
……
半掩的门后,凤父努力地掩饰着眼底的泪光……
转身离开。
一滴泪,缓缓自睡着的女孩睫间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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