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凤凰变麻雀
凤舞从未像此刻一样，感到如此幸福。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阳光如此明媚……
深吸一口气，走到舞蹈室门口，换上舞蹈服，站上舞台练着舞，连嘴角也擒着淡淡的笑。若说还有人如此喜欢她的改变的，那必是舞蹈队的队长了。一曲终了，舞蹈队队长非常开心地鼓着掌，扬手示意凤舞到自己身边。
凤舞还汗都来不及擦，脚步轻盈地跑到他身边。潘池致力于舞蹈队的兴盛，在大一新生发现凤舞，他感觉自己就像伯乐一样志得意满。看着凤舞，他笑着道：“凤舞，下个月一号有一场舞台剧，我打算让你主舞，编舞的方面，还有剧情，我觉得舞蹈的人比较有感觉，就打算全权交给你做。怎么样，有兴趣吗？”
她扬起了嘴角，点头，“谢谢队长！”
潘池拍拍她的肩膀：“好好干！”
“是！”
擦着汗，眼角的余光突然看到某个熟悉的身影，心里不禁有丝甜意……想也不想地奔过去，有点气喘吁吁地站在龙瑾面前了，才道：“你，你怎么来了？”
龙瑾摇摇头，眼里全是无奈，“你就不能用走的吗？”那语气里满是宠溺。
凤舞笑得像个孩子：“急着告诉你个好消息嘛！”
“不会是下个月初的舞台剧吧？”他猜测。
她嘟起嘴，“原来你知道啊……”有点失望的眼神让某人失笑，气得她瞪他：“你就不能装作不知道听我说么？讨厌……”
“好好好，”他微笑，“下次我会装作不知道的！”
听他那语气，她就怎么也感受不到他的诚意！
她最终还是笑了出来。
龙瑾不着痕迹地看了看四周，已经有不少人为他们的相处而诧异了，频频注目。这样的环境并不适宜谈话，低声对她说：“你去收拾东西，我先去餐厅等你。”
凤舞点点头，转身去拿自己的包包。
傍晚的餐厅人很多，幸亏龙瑾订的是楼上的隔间，这里比较安静，适合谈话。当然相对的花费也就高点。
坐了一会儿，凤舞就过来了。
夕阳的余晖里，这个斯文帅气的男子正看着远方，深邃的眼里不知在想些什么，白皙的皮肤因为夕阳的关系多了一点金黄色，他不似神话里的阿波罗那么健壮，但凤舞却觉得此刻的他比阿波罗更迷人……
直到凤舞坐到对面，龙瑾才回过神来，微笑着将菜单递给她：“想吃点什么？”
她浏览了一下，“嗯……今天胃有点不舒服，吃点粥好了……我吃鱼片粥吧！”
他皱起了眉，“你胃不舒服？怎么没跟我说？而且，你居然还去跳舞，你……”
她撅起嘴，“哎呀，会长大人，虽然你是学生会会长，我也不用事事向你报备吧？”语气充满戏谑。
他的眉终于松开，“下次再敢这样就死定了！”
她就笑，“是是是！以后小的一定不敢瞒着大人你……”
“越来越难驯喽。”
“那可是青出于蓝，跟你学的！”她得意地大笑。
……
吃完鱼片粥，抬起头，才发现对面的男孩已经不再吃了，他呆呆地看着她，甚至连她抬起头看他都没察觉到。
“咦……”她摸摸他的额再摸摸自己的额，得出了结论：“没发烧啊！”
龙瑾回过神来，“吃完了？”
她回过头来，认真地看着他：“瑾，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心，突然悬了起来……
龙瑾垂下睫，最终还是认真地看着她：“后天我会出国一趟。”
她的心，有些微沉了下去，但表面还是维持微笑地问：“是公事吧？院长真的很器重你啊……”
他点头。
“那……要去多久？”她咬咬下唇，还是问了出来。
“一年。”对着她那张他异常熟悉的柔美的脸，他吐出这两个字都是如此困难……
“一年啊……”她喃喃地道，看着桌上的饭后甜点，突然失了味……
他紧盯着她，为她的反应而心疼……
“嗯，没事啊！”她微笑着，强装着无所谓：“又不是不回来，对吧？”
“……”他一阵沉默。
“要去哪个国家呢？”她语气愉快地问。
“……美国。”
“嗯，美国啊，不错的国家呢！”她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干呀！说不定等你回来了，就是悦成的管理阶级了呢！到时候，我们这种无产阶级就没得比了……”
“……”
“你……那你怎么办？”他直视进她的眼，想看进她的心底。
“我？”她挑了挑眉：“我能怎么样？我又不是什么需要人照顾的小孩子，你担心你自己先吧！”她皱了皱鼻子，撅起嘴，一副看不起他的样子：“不要以为你外语多厉害能力多强就这样漫不经心的！等到了国外不适应了，可别找我哭鼻子哦！”
“你……”他为她的不认真而气闷。
对面沉静的女孩抬起头，认真地道：“不然，你要我说什么？”她垂下睫，夕阳的余晖洒在浓而卷的睫上，映得她整个人都似乎在发着光……金黄色的，很骄傲的光……
她是凤凰啊，他怎会忘记？她的自尊不允许她表现出对他的眷恋与不舍，她的骄傲告诉她她不可以如普通的女孩子一样哀求心爱的人不要离开自己，她的骄傲让她坚定，决不能阻挡他去寻找自己的路，不能让他因为她而失去未来与前途……
他是如此的懂她啊……
面对这样的她，他能说些什么呢？他只是站起来，紧紧地抱住她，然后在她耳边说——
“等我！等我回来，我会让你幸福！”
这是他的承诺，一辈子坚定不移的誓言！
四十八小时过得很快，龙瑾将在今天离开。
凤舞拿着手中的礼物，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去送他。正想走出宿舍，米娜恰在此时打开了门，看见她手里的东西，沉下脸。
“米……”她叫她，米娜没有回答。事实上，这样的情形同舍的人早已司空见惯，伊宁和杨七彩也是在后来才发现，原来米娜喜欢的人是风飞扬。这下两人很是尴尬，常常避开两人，省得成为炮灰。无奈凤舞如何向她解释她都不相信，解释多了，就不值钱了。所以凤舞也就选择了沉默。
但这沉默看在米娜眼里却成了默认。
轻叹口气，凤舞正想同之前一样不理会她直接出门，米娜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我劝你现在还是别出门的好。”
“什么？”她疑惑，转过身看她。
米娜冷着脸，“你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吗？”
“什么？”她困惑地眨了眨眼。
米娜翻了翻白眼，将手中的东西扔给她。
凤舞接过，是校报。轻轻打开，头版上的大字就让她瞪大眼——
“这是……”
米娜冷笑：“凤凰实为麻雀女，勾搭两男欲飞上枝头。怎么样，标题够耸吧！”
凤舞没有理会她，苍白着脸看了下去……
上面登着不知何时偷拍的她和风飞扬在厨房里一起做鱼片粥的一幕，甚至连风飞扬为她受伤的手指吮血的暧昧画面都出来了。而旁边则是她和龙瑾拥抱着的照片……
“据本报记者跟踪调查，新一届校花，Ｇ大传闻中的凤凰女——凤舞，一进Ｇ大就以女王之姿拒绝所有追求者，但实际上却暗中勾引校草风飞扬以及学生会会长龙瑾，据悉，风飞扬与龙瑾均被此女隐瞒，此女表面一副卫道士的样子，实际却脚踏两船……
另外据知情人事透露，传闻中的凤凰实际并非外交官与歌后唐嘉娜之女，只是凤家陪伴凤家千金读书的一名女仆，此次借凤舞之名来到Ｇ大，只是为了钓张长期饭票……而真正的凤家千金早已就读于伦敦皇家女子学院……”
报导上还登出那位所谓真正凤家小姐的照片，还有她穿着女仆装的照片……
凤舞的脸顿时失去了血色。
米娜在旁观察着，怀疑地道：“该不会，这些都是真的吧？上面还说你住在宿舍，其实是因为无家可归，凤家千金到了伦敦，你就没事做了……”
“……”凤舞没有回答。正确来说，她的脑海早已一片混乱，她搞不清楚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传闻，甚至说得有理有据的，一般人看了都会相信……
那么，他呢？龙瑾呢？他也会相信吗？
这么一想着，她心跳乱了，那是看到报纸时都没的慌乱……
她像一头意外被刺痛的羊，猛地跳了起来，却不知道如何反击，只是朝着某个方向狂奔，只是知道，有个地方，是安全的……
“嘭”的一声，她冲出了门。
看着飘荡着落在地上的报纸，米娜扬起了嘴角：“如果风飞扬看到这篇报导，会怎么样呢？”至少，会误会她吧？
是的。米娜相信凤舞。从一进Ｇ大，从第一次看到凤舞，她几乎就看进了她孤傲的心……
若说整个Ｇ大除了龙瑾外还有谁最懂凤舞，那必是米娜。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更加妒嫉她，她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个骄傲到彻底永不服输的女孩为何有那么男孩趋之若鹜，她不明白为什么她能长相身世甚至命运都比其他人顺利许多，她不甘心就这样被凤舞抢去爱着的人……
但，她真的爱风飞扬吗？
或许凤舞是懂的吧！一开始，只是好感，纯粹的单纯好感。后来，是因为凤舞……若说一个女孩会因为另一个女孩爱上一个人，会不会有人信？只是因为不承认她会是永远的女王，只是不相信自己就是麻雀……所以，她想证明，证明麻雀也可以得到王子……
只是后来，她连自己到底追求什么都忘记了……
她做着一些很低级的事，凤舞练舞晚回来了，她故意不帮她装热水，她只能洗冷水而感冒；凤舞在女生中不受欢迎，她便在女生中唱衰她，让她更加的孤立无援；她出卖了她，那天，在风飞扬的厨房外，拍下那几张照片的，是她……
她将这些照片匿名寄给新闻社，原以为只会出现很多女生因妒嫉而排挤她，原以为她会继续以冷漠应对一切，会继续着她的骄傲……可是，报纸上却出现了更多绯闻……
看到她骄傲的脸瞬间变苍白的那一刻，不可否认，有那么一刻她心里有着报复的快感……可是，为何看她那样奔出去，为何看到她的狼狈，她……
竟然会痛呢？
究竟，她恨的，是什么？
她闭上眼，将整个身子埋进被子里，绻成一团……
凤舞一路狂奔着，纵然一路都有着拿着报纸对她指指点点，纵然好几次差点跌倒，她还是一路奔跑着，连一身洁白变得脏乱也不在乎……
她只是想着，一定要跑到龙瑾面前，一定要在他没去美国之前，一定要向他解释清楚……
就是这么一个信念支持着她一路狂奔，甚至丢弃了凤凰的骄傲，甚至在众人面前失去她一身光辉的羽毛……
等她站定在龙瑾的宿舍门前，整个世界似乎都在旋转着，四面八方有着重重叠叠的声音，一个个冷笑着向她袭来……
门已经锁上。
那把锁头亮晶晶的，冷笑着看着她，似乎在嘲笑着她的慌乱……
风轻轻吹过，地上，一份被丢弃的报纸吹到她脚边，她垂下睫，是校报……
他看过了。
他看过了。他什么都没问她，就走了。
那瞬间脑海里只闪过这些话，她无力地跌坐在地……
他，不相信她。
是，这样的吧……
她终于哭出声来，大哭，失了心般，如一个被丢弃的娃娃，在空旷里哭泣着，风吹散她的哽咽，耳里听不到任何声音……
“去追他！我陪你去向他解释！”
是谁？那么温柔的声音，在她空洞的世界里响了起来……
她缓缓抬起头，看到了风飞扬用从未见过的认真严肃眼神看着她，那坚定让她似乎透过他的脸看到了龙瑾……
龙瑾两个字一从脑海里闪过，她便停下了泪。
紧抓着风飞扬的手，凤舞用几近嘶哑的声音道：“带、带我去找他……”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心，却在那一刻死了。
他，还能有什么期盼呢？在心里嘲笑着自己，风飞扬释怀地将无力站立的女孩抱了起来，那一刻凤舞听到了他无比坚定的声音——
“凤舞，你放心，我风飞扬发誓，这辈子绝对让你幸福！”无论，能给她幸福的那个人，是不是他……
可是现实不是偶像剧，等他们到达机场的时候，龙瑾搭乘的班机已经在半个多小时前起飞。凤舞无措地站在那里，风飞扬果断地下了决定：“我们坐下班，一定要追到龙瑾！”
她咬紧下唇，点点头。
机场人潮汹涌，她坐在候机室里，眼神透过一个个匆忙经过的身影，似乎看到了龙瑾……
半个多小时前，他是不是也坐在这里看着这一幕呢？那一刻，他在想什么？会不会想着，她的那些绯闻？他，真的不相信她吗……
心，阵阵收缩着……
无论如何，她都要知道他的想法！她咬着牙，不让脆弱占据心房……
十二小时后……
美国，洛杉矶。
“走吧！”风飞扬握住她手，“我知道悦成为他安排的公寓在哪。”
“……”她无异议地跟着他走。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她的心跟着飘浮在空中，不知能落在哪儿……
阳光下，那张她异常熟悉的斯文帅气的脸扬起嘴角，那温暖的笑让凤舞的心瞬间平静了下来……或许，他根本没有看到那份报纸……
他，还是原来的那个他呀……
龙瑾大概刚从超市采购回来吧，抱着一纸袋的食物，大步在街上走着，他的公寓就在前面……
看到他，凤舞张大嘴，就只想着奔上前，她想扑进他熟悉的温暖的怀抱里，她想在他的呵护里哭，想让他温热的指尖轻轻为她拭去泪……
所有的冲动，在他身边的那个人映入眼帘时，瞬间幻灭，成为碎片……
那是，欧阳青杉。
欧阳青杉一身青色的装束，衬得她原就漂亮的五官更加柔美，阳光洒在她脸上，晶莹剔透般，很美，很美……
他们两个站在一起说说笑笑，竟是如此般配……
喉咙像被哽了什么，凤舞瞬间失了声。
“凤舞……”风飞扬迟疑着看着她……
女孩微微侧身，不让转过身的龙瑾和欧阳青杉看到。靠边墙边不知在想些什么，风飞扬看着她沉静的脸，目光移向两人始终交握的手……
迟疑不决，他还是开了口：“凤舞，在一起走着，并不代表两个人就在一起了。”
对方没有理会他，仍是沉默。
她早已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她在想，龙瑾为何会跟欧阳青杉在一起？他并没有跟她说过，他那天的欲言又止，真的只是舍不得她而已吗？
Ｇ大的传闻在脑海里变得清晰，是啊，欧阳青杉是院长最宠爱的外孙女，娶了她，前途无忧了吧？他，难道……来美国不只是因为公事，是因为欧阳青杉，或者……就此甩掉她？这么一想，她笑了起来……
真是可笑呢。原来，她凤舞成了一个没价值的人了是么？
他，是看了校报的吧！因为认为她不是一个千金大小姐了，无法对他起什么助力，所以，转移注意力到欧阳青杉上了，是么？
连续的打击叫她思绪变得清明，她看着风飞扬，想着，那些照片，到底是他提供的还是米娜……报上的消息，是欧阳青杉还是谁故意放出去的呢？
她在心里冷笑着，这些人哪……
为何爸爸跟她讲大学里是找不到真心的朋友的，她会天真地不相信？她还住进四人的平凡宿舍，只为了多交几个朋友，她明知道自己是放不下那一身的骄傲的啊！再怎么样她也得不到朋友的真心对待，从小到大无数的例子不就已经证明了吗？
为何她还不死心？为何她还是笨笨地将自己置身险境中？她是凤凰，她组织百鸟争鸣会，哪知百鸟全是借故接近她想夺走她的羽毛的。她太骄傲，于是它们恼怒了，干脆将树枝树叶扔过来，埋葬了她，烧死她……
凤凰，凤凰，注定是要浴火重生的么？
她偏就不信！
她是凤凰，她的骄傲不允许她被众人侵犯，重生不过是神话！她不相信！
凤舞的心里想了很多很多，可表面依然是那副沉静的模样。风飞扬慌了起来，“凤舞，凤舞……”他唤着，希望她回过神来。
凤舞缓缓扬起嘴角，那一刻阳光明媚地射在她的嘴角，一时间风飞扬竟迷了眼，以为自己身在梦中……
“你……”他喃喃地道。
“飞扬，我们回去吧！”美得动人的女孩沉静地说。
“回、回去？”他愣愣地呆在那里。
走在前面的女孩美丽的褐发在阳光照耀下如此璀璨，她坚挺的背一如骄傲的凤凰，这一刻没有人怀疑，她，就是女王！
她缓缓转过头来，笑得非常单纯：“对啊！回去喽，回Ｇ大。”
他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这种情况下，她不是应该哭倒在他怀里吗？为何她一副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为何她还能笑得如此开心？
一个个问号让他无法装作若无其事：“那龙瑾呢？你不是来找他的吗？”
对面的女孩笑得如同精灵：“龙瑾？”挑了挑眉：“校草大人，你该不会和其他人一样，觉得我跟龙瑾有些什么吧？”
那语气像在说你这个人分辨能力也不怎么样嘛。
风飞扬沉默了下来。
……
“你确定你要走？”他再度问。
“对。”她回答没有一丝迟疑。
“不后悔？”
“不后悔。”
“好！那我们回去，回Ｇ大。”他走上前，不再思考其他，握住她的手。
“嗯。”她微笑，再微笑。
阳光，似乎更加明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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