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空负百年心
连日里阴雨绵绵,这日才放晴,就城西郊校场口外停了一辆华贵的马车,钿车垂着珠帘,一派华贵。这马车才停稳,车里的人先呵呵地笑了几声。这笑声极有特色,像从身体里发出来的,嗡嗡的。
李以鼎校场里面迎了出来。“哟,什么风把镶平王您给吹来了?”车上的人被人扶着自马车上下来,他四下一望,笑着说:“是李大人啊,本王是替皇上跑腿啊。”
“王爷请。”李以鼎迎他进去,一边转头低声吩咐旁边的人,“去给十四爷通报一声,说镶平王来了。”那个小兵得令,急忙跑到演武场去。
一些士兵正在演武场练习拳脚。练武场四面高墙,西面墙下是一排兵器。胤禎沿着墙角走过,突听得旁边一声杀气,胤禎抬头见身后兵器架不知为何摇摇欲坠。胤禎伸手,稳住刀架。
一个统领急忙跑过来:“十四爷有伤到码?”胤禎只觉得手心微痛,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众人将兵器架稳住,统领对着演武场那边吼道:“是谁?”刀剑无情,演武场里难免有些小意外。
胤禎阻止他说:“算了,没事。”掌心传来撕裂的疼痛,胤禎试着握了握拳,那伤口迅速涌出血来。
那统领说:“十四爷,流血了。”
胤禎反手一看,可不是,一寸来长的口子。好在并不深,胤禎说:“不碍事。”
一群人正围着,一个小兵跑来说:“十四爷,镶平王来了。”怎么这个时候来,胤禎眉头一皱。
他在议房外碰到李以鼎。
他不进去,先问道:“他来做什么?”
李以鼎说:“宫里传了消息说是湖南湖北闹水灾,镶平王为皇上来调兵。”
胤禎一听是公事,转身进议事房,见镶平王正逗弄槐树下的画眉鸟。兵部校场里向来戒备森严,没有这等消遣娱乐。镶平王素来奢侈,这画眉鸟是随身带着的,他见胤禎进来,忙把鸟笼交给旁边一位下人,笑盈盈地说:“十四爷。”
两人见了礼,镶平王说明来意。胤禎为他拿了令牌又写了口谕,这公事办下来,已是午时。镶平王的马车要回城里,说在西直门设了酒宴招待十四爷。胤禎正要拒绝,李以鼎倒是满口答应下来。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三人才上楼小坐不一会。店小二领着七福从外面进来。镶平王放了箸,奇道:“小七,你怎么来了?”
七福微微一笑,在镶平王身边坐下,望着胤禎,答了镶平王的话:“刚才路过楼下,看到阿玛的马车在楼下,所以上来看看。”
七福与胤禎在皇上那里有了婚约,虽然婚约还没有完成,但是皇上金口玉言,总是不假的。镶平王心里一笑,他还不了解他的女儿。
镶平王向来最讲排场,吃午饭时叫了个歌伎在旁唱弹评,也不知唱的是什么,声音倒是极美,高上去再转下来。七福与镶平王一来一往地说着话,也像是弹词,讲的是王府的私事。
镶平王问:“你一个人出来的?”
七福娇笑道:“二娘说阿玛你偏心,给小姨娘那件皮草太漂亮了,二娘非要买一件比过她,我才勉为其难陪二娘出来的。”
胤禎尴尬地笑了笑。李以鼎道:“王爷真是享尽齐人之福啊。”镶平王笑了一回,以他那独特的嗡嗡的笑声。
七福不避嫌,给镶平王斟酒的同时不时给胤禎夹菜。胤禎有些不自在,放了箸只与镶平王说话,突听得七福“咦”了一声,向胤禎问道:“你受伤了?”
胤禎看了一眼手心里的伤口说:“不碍事。”
七福与他坐得近,低声说:“哪有不碍事的,你自己倒没事,看着的人心痛。”
胤禎心里不由得一怔,想起秋天在木兰的时候,他陪皇上狩猎,只着单衣。她为他送衣到中军帐去。他也说:“不碍事。”
她那时皱眉说:“你自己倒没事,看着的人心痛。”
七福回头让丫鬟去街口的药堂买些红药。这次破天荒,胤禎没有回绝她。
李以鼎给镶平王倒了一杯酒问道:“这次湖南洪汛,皇上打算何时派人去部署,王爷听说了没?”
镶平王说:“只等着四爷将户部的事情做了转交,不日就要下湖南湖北去。”
李以鼎奇道:“怎么是四爷,四爷不是在户部么,平素这些事不是八阿哥在打理么?”
镶平王高深莫测地一笑,李以鼎与胤禎相互一望,李以鼎又说:“那皇上怎么平白让四爷去了湖南湖北,这不是心有让四爷抢了八爷的差事?太子被废已经有段时日了,前些天我在宫里听说皇上要打算立储的消息,不知道王爷可有耳闻?”仿佛是他问得逾越了,镶平王别有用心地看了他一眼,胤禎忙说:“王爷别见怪,他只是随性问问罢了。”
镶平王哼了一声说:“谁说的,别提了,皇上是被太子折腾得还没有缓过气来,立储,我看早着呢。李大人随十四爷在外多年,还不明白如今京城里的局面啊。这差事原本是八爷的不假,皇上不过是不想称了八爷的心,这才叫了四爷去。”
李以鼎说:“王爷这话说得,下官倒是无法理解了?”
镶平王说:“老实说,前些天皇上传我去乾清宫里,我倒是听到皇上对八阿哥说就算他争也是白争。”镶平王一边说着,一边用食指用力地点着桌面。
因为说得逾越了,三人倒是沉默了半刻。
七福的丫头没有买到药,倒是把巷口的郎中请来了。七福面上一红,生怕胤禎拒绝,自己在父亲在前下不来台。
胤禎却说:“既然都来了,走吧。”与七福一同楼下去。
其实也不过是小伤,七福却拿它当了大事,胤禎的手被包得严严实实。胤禎心思一转,从前婉兮亦不曾这样照顾过自己,仿佛是有些遗憾,或是有些眷恋,胤禎长叹了一口气,虽是低声,却被七福听到了,七福问他:“为什么叹气啊?”
原以她是刁蛮小姐,胤禎说:“只是觉得你人挺好的。”七福错愕了几秒,脸上泛起红晕。
胤禎心想她多半误会自己了,听到七福低头说:“我又不是随便对谁都好。”
七福在胤禎的手上打了一个结,胤禎忙收手回来,也许是太僵硬,七福一脸伤受。胤禎于心不忍,心思,他与她有何差别,其实都一样。
李以鼎和镶平王自楼上下来。
七福心细把为胤禎将擦伤的药装在一个锦囊里,让胤禎随身带着。七福问:“最近怎么不见十四福晋?”胤禎脸色僵硬,七福没有察觉,自顾地说:“前些天随额娘进宫时,德妃娘娘说是许久没见她进宫请安了,娘娘好像有点恼她。”胤禎支支吾吾并不正面回答,好在七福也只是问问而以,便与父亲离去。
兵部午后还有演练,胤禎与李以鼎步行回去。李以鼎见他默不作声,他沉默片刻问道:“这件事情,你准备瞒多久?”
胤禎也不答,一路向前走。李以鼎说:“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倒还真不小,府里的人虽然都禁口了,可是那里有不透风的墙,早晚会让宗人府里的人知道,到那个时候,宗人府要削籍,要怎么处理,我们都不能干预。”
胤禎还是不答,李以鼎问:“你,为什么不去找她?”
半晌,胤禎回答道:“我不想见她。”
李以鼎一惊,冷冷一笑道:“我早说过爱来爱去,不过是风花雪月的事情。”
胤禎也冷冷一笑,并不反驳。
他在她的梦中,也是那样冷冷的笑。
那是初初相见的客栈天井中,他一身军戎装扮。婉兮笑着地跑向他。他却冷冷退了两步,对她说:“梁婉兮,我们别再见面了,别在见面了。”她完全没有感染到他的冷漠,还天真地拉住他说:“胤禎,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他推开她的手,让婉兮重心不稳地跌坐在地上。青玉璧自怀中滚出,跌落在青石地面上——四分五裂。
婉兮从梦中惊醒过来,她吓出一身冷汗,窗外正下着雷雨,大雨哗哗在打在窗上。
婉兮长呼了一口气,借着雷电之光,跌跌撞撞地向密室中走去。青玉璧安静地躺在锦盒内,她颤抖的手将它取出来。天空突然响了记响雷,婉兮手中一滑,青玉璧跌落在地板上——四分五裂!
窗外雷声隆隆,婉兮慢慢弯下,青玉璧新裂的棱角刺痛了她的掌心。
拥有青玉的几百个日日夜夜,曾经都以为是稀松平常。婉兮拼合起摔碎的青玉璧,也许是雷声太吵,让她集中不了精神,通透的翠绿色还在掌中,可是再也没有那刺目的绿色光芒。
雨声哗哗打着玻璃窗,过了许久,婉兮突然泪下。泪水滴到新起的痕迹上面,微弱的绿色光芒亮起在这小小的密室之内。
那浓雾绕过的山间,隐隐有一股梨花的香味,哪来的梨花?她向迷雾的深处走去,迷雾的深处,是一间绕竹的陋室。透过支开的竹窗,婉兮看到屋里坐了一个闭目的异帮男子,宽大的面庞,稳重自有一种沉着。婉兮见到他时,他便睁开了眼睛。
仿佛是等着她来,男子推门而出,婉兮戒备地站在原地,男子说:“青玉已坏,契约无法完成。”
契约?
婉兮头痛,脑子里传来一个声音却时许多年前逃亡时,在南下火车上的声音:“我以苍鹰的名以盟誓……”她才想到这里,脑子里如炸开似的,头痛欲裂。婉兮稳住呼吸,摊开的掌中是青玉的残片,她对男子说:“你可以帮我把它修好吗?”她对他有种说不上来的信任,好像许久之前,他们早就认识。
男子摇头。
婉兮失望,复又问道:“那么你可以见到他么?”
她并没有说出他的名字,男子却像是洞察了她的心事,男子说:“他有他的生命轨迹,你有你的,从此以后你们互不相干。”
婉兮低下头思量了半晌,低声说:“我很想见他。”她转头离开了那一片迷雾森林。
她不过因为一时赌气,没料到这事情如此急转直下,再相见的凭据亦突然消失,她得到那块青玉璧是如此的容易,容易得让人不敢相信,原来失去它也这样容易,让人措手不及。
婉兮在此后的无数个夜里,梦到自己在关外的小镇或是偌大的紫禁城里,她光着脚或是披着长发,急切地想要寻找什么东西,可是那一扇扇推开之后,总是空空荡荡。
有一个晚上,她终于梦到了他。
“胤禎,胤禎。”她笑着跑向他。
他转身是错愕了片刻,多日不见的她显得有点消瘦。婉兮跑得太快,不小心被枯枝跌倒。婉兮急着站起来,脚痛却让她再次跌倒。他快步上前将她扶起来,问道:“跑那么快做什么?”婉兮突然非常委屈,眼里一热,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像个孩子似的,说:“你一会就走掉了,我追不上你。”
他的表情看上去是像泼她冷水的,见她楚楚可怜,什么也没有说,问她:“能站起来么?”婉兮摇头,一只手扶着受伤的脚踝,无辜地说:“你背我吧。”他迟疑了片刻,仿佛听不懂她的话,说道:“我扶你站起来吧。”婉兮不依,双手搭在他的肩上,倒教他骑虎难下,非答应不可。
而他终于妥协了,背着她一步一步向前走。婉兮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那样的相见那么真实,仿佛是真,不是做梦。他们许久没有见面了,他竟然没有问她,这样长的时间,她去了哪里?只是默默地向前走。
婉兮伏在他的肩头,轻声地说:“胤禎,我想你。”
他整个人都怔住了,心里像打着闷雷,隆隆地响。他的心被揪得紧紧的。
然后,胤禎自梦中惊醒,一道闪电闪过,轰隆隆的雷声呼啸着从耳边掠过。
胤禎这晚住在校场,他才刚醒,听到演武场的角楼上传来一阵紧急的哨声。他披了一件单衣出来,中庭里雨哗啦啦地下着,豆大的雨点打在青石地板上,浅起极高的水花。漆黑的天空中两道闪电如长龙缠绕在一起,一闪而过。
胤禎冒雨冲到演武场的角楼,向下一看整个演武场里整整齐齐密密站了许多人。胤禎叫住一个佐领:“怎么回事?”
佐领回说:“十四爷,皇上刚下了旨,让四爷连夜领兵去湖南,隆科多大人来了,李大人正在集结军队。”
今年多雨,湖南的洪水京里早就知道了,而让皇上深夜下召,一定是又传回什么不好的消息了。既然是不好的消息,又是这样大的洪水,四爷去了又会有什么转机呢?
四爷府里这晚灯火通明,福晋端琳正在后院命人打点四爷的随身衣物。四爷穿了朝服,下人正伺候他更衣。十三阿哥和苏尔特哈什来了。
十三阿哥跺脚说:“明儿上路有什么耽搁的,怎么非要这会儿子不可?再说这么大的洪水,四哥去了就变小了,哪有这样的理。”四爷微微笑,瞥了他一眼说:“我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那些安排部署,重要还是为了安民。”苏尔特哈什说:“四爷所言极是,虽然此去凶险不可测,但也是一件好事。”
十三阿哥说:“哪是什么好事?”苏尔特哈什说:“自古有言,民为重,社稷次之。四爷此去虽大风大浪,可是也是民心所归。四爷一切小心,若平安回京,自然会有另一番作为。”四爷点头:“放心,我自有分寸。”
因为是夜行,又下着暴雨,四爷还要到校场去点兵,苏尔特哈什和十三阿哥嘱咐了些保重的话,四爷匆忙出了府。十三阿哥站在地,直待那四爷的马车消失于视线,听到苏尔特哈什长长叹了口气。十三阿哥问道:“大人怎么叹气了?”
苏尔特哈什说:“皇上此次派兵去湖南,虽然借口削了八阿哥的权,可是四爷也是凶险难测。”
十三阿哥问:“此话怎讲?”
苏尔特哈什这才说:“十三爷,实不相瞒,前夜里我为四爷算了一卦,通往紫微的路途已断,四爷这次只怕是凶多吉少。”
十三阿哥惊道:“怎么说?”
苏尔特哈什说:“许多年前,我师兄尚在人世,为四爷算过一卦。四爷命中龙格不足九格,没有王气。”那时苏尔特哈什刚出师,逆天算过紫微命盘,却被师兄发现。师兄曾经说过命运是谁也不能改变的,可是他偏不信,他从不认命,他要证明给他看。
“怎么会?”十三阿哥听到这里有些不可置信,如今朝中太子被废,皇上不喜八阿哥,单剩下四哥可以委以朝政,四哥不是最后的储君人选么?那还会有谁?
苏尔特哈什让他少安毋躁,接着说道:“康熙四十五年皇上的进士宴上,师兄突然对我说,四爷的真龙之气已俱,将来可能会位登九五。我那时还不太明白这其中的转机是什么?为什么?可是就在前不久,当我在紫禁城看到十四福晋的时候,紫微天空的星象骤变。我虽然看不到她的将来,但是我却知道她的前世。她是翠翘的转世。”
十三阿哥忽然道:“怪不得四哥一直打听她的事情,四哥也知道?”
苏尔特哈什说:“佛陀的王舍城里有三件至宝,其中有一件叫招魂引,而六字大明咒可以打开生死之门。”
十三阿哥问道:“那会怎么样?”
苏尔特哈什说:“招魂引把她带到了这里,她不属于这里,但她身处的历史让她与四爷的性命惜惜相关。”
这天下之大,果然是无奇不有。十三阿哥一阵感叹。苏尔特哈什继续说:“前夜里我为四爷算过这一卦之后,我就想起了她,所以我去十四阿哥府里找过她,我发现十四福晋根本不在府中,据说正月前就已不在了。”
十三阿哥说:“怪不得迎春那天晚上,十四弟一个人独坐,可是这么大一件事,他怎么没有告诉宗人府?”那是人家的家务事,倒不必过问。
苏尔特哈什说:“只是她这样一走,紫微星附近另一颗明亮的星。”
十三阿哥说:“就是你刚才说十四弟的理由。可也未见得是他,他多年未回京,按理说不可能这么快取得皇上的信任。”
苏尔特哈什说:“十三爷有所不知,据护军营的人说,十四阿哥虽然长年在外,但是这些年和皇上书信极密,虽无谈国事,但两人相处甚欢。就拿这次来说皇上虽然让四爷调集兵马,可是主领兵的则是隆科多。降科多自康熙四十七年以来,一直在四爷身边,但是他其实与十四阿哥相关过密,有过生死这交。调兵给隆科多,实则也是让十四阿哥撑了兵权。”
苏尔特哈什长叹了一口气说:“如今之计,如何能让四爷化险为夷?”
两人在四爷府的书房说话,正说到这里,总管乌顺的声音:“李大人怎么还没见着十三爷,十三爷就在里面呢?”
苏尔特哈什打开了书房的门,见李以鼎拿着一把伞站在屋外,伞上水珠把廊下滴了一团湿地。李以鼎含笑道:“十三阿哥,四爷说忘了晚间出入京城的合符,让我过来取。”
十三阿哥说:“怎么四哥遣你来,打发一个奴才来不就成了,还让李大人亲自跑一趟。”
李以鼎笑道:“职责所在。”
十三阿哥找了合符给李以鼎,李以鼎接了合符并却不急着离开,转头对苏尔特哈什说:“大人方便说几句话吗?”
十三阿哥与苏尔特哈什面面相觑,十三阿哥出来,给李以鼎与苏尔特哈什独自谈话的机会。
婉兮再次进入那片迷雾,竹舍门半掩着,婉兮推门而入,屋子里空无一人,她悄然退出,一转头见竹舍廊下正站着一个男子。看清了来人,婉兮不由得一怔,这个人竟是苏尔特哈什。
苏尔特哈什上前来行礼,依着大清的礼叫她十四福晋。婉兮倒疑惑了,这是她的梦境么?
因为时间紧迫,苏尔特哈什说:“十四福晋,我在你的梦境里面。”
婉兮先是吓了一跳:“你怎么会在这里?”回过神来之后,想起他是钦天监的神官。
苏尔特哈什说:“十四福晋,我是来接你回去。”
婉兮说:“可是青玉已经坏了。”
苏尔特哈什问她:“那十四福晋你想回去么?”
还没得婉兮开口说话,那空无一人的竹舍里突然传来人声:“师弟,你何必强人所难。青玉已坏,既然人心如此,天意如此,随他去吧。”
苏尔特哈什望着婉兮,露出疑惑地神情,心里却不死心,问道:“这些日子,福晋难道不曾思念十四阿哥么,我上次在校场见到他的时候,他倒是清瘦了。”这一句却正好说到婉兮心痛处。
竹舍内的那人阻止他说话。“师弟,你快走吧。阵法时间有限,再不回去,恐怕不能归位。”
苏尔特哈什望着竹舍,犹不死心对婉兮说:“不要相信他说的话,就算青玉坏了,你还是可以自由穿梭于时空,因为他对隐瞒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苏尔特哈什离开之后的竹舍安静下来。竹屋的门被人推开,那个男子出来,一字宽眉微皱。婉兮静静地望着他,片刻,他说:“我原以为这一个秘密,你永远也许都不会知晓,如今——”
他望向她说:“你进来,我告诉你。你听完之后再决定是不是还要回去。”占木拉邀她入内,他盘腿坐在竹席之上,缓缓开口说:“许多年前,我的转世随西域喇嘛在布达拉宫学习藏传佛法,有一年喇嘛被召入京,我随他前去。我在佛像前见到了你的前世……”
……
婉兮一言不发静听他讲叙。
他说完之后,问道:“如今你来抉择你要不要回去,但我要先告诉你,任何决定你都会改变历史。这个文明消失掉,在浩瀚星空中会有另一个文明诞生。”婉兮突然忆起,初初与胤禎相遇时,他送她一颗陨石夜明珠,生命宛如一粒尘埃。
在这个梦境发生第三天之后,古雅仁来找她。婉兮给他端来咖啡。他问:“你见过他了?”
婉兮反问道:“他?你的真身么?”
古雅仁有些尴尬,解释说:“因为一念之误,我非常内疚,所以才想一直守护着你。”
婉兮点了点头,牙齿咬着下唇,有些为难地问:“如果占木拉是你的世前,那么,你可以带我回去么?”
他怔了一怔:“这是你的选择吗?”
婉兮问道:“如果终点只有一个,但至少这之前让我选择我要达到的路吧。”此少在那些事情到来之前,可让自己尽情放肆一回。
古雅仁说:“其实穿过迷雾森林,你可以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我阻止你去,是因为,你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一旦进去,再也不能回来。你知道苏尔特哈什为什么会来找你吗?”
“为什么?”
古雅仁说:“康熙五十二年有一场大灾,死伤无数,康熙皇帝先后派出皇四子、皇九子、皇十四子督办灾情。苏尔特哈什算过天象,皇四子在这一年有一道大劫,他想借你的力量去帮助他。”
这样啊?婉兮用手指下意识一次又一次划过咖啡杯口,显得很紧张。
古雅仁说:“我送去迷雾森林,总之,你——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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