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回来了
这一夜,伍静瑜是在天使孤儿院里度过的。
躺在狭小的木板床上,她仰望着开始掉渣的灰白房顶,像是又听见了那久远又虚幻的呼唤:“小乖,小乖……”
她一直保持着原来的名字,是在坚持什么。直到考上大学,她清楚的认识到她的坚持没有任何意义,才改了比较正式的名字。
律师的职业理想也是那个时候确定的,她希望自己不再经历以前的灰暗生活,也希望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减少社会上的黑暗现象。
因为律师的身份认识梁伊景,是个意外。
是个,影响她一生的意外。
辗转翻身,伍静瑜的手抚在还看不出任何变化的肚子上,明亮的瞳孔沉溺在静夜的暗色里,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不怕黑了?
想到这儿,她心里的决定,又坚定了几分。
早上起床了以后,小敏拉着伍静瑜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她本想答应,但想到医生的警告,最终放弃,给她们讲了白雪公主的故事。
故事讲完的时候,梁伊景刚好到了,神色怔然的站在不远处,静静的凝视着她。
伍静瑜笑了一笑,神情是梁伊景未见过的陌生。
“好了,今天的故事就讲到这里,姐姐还有事,要跟哥哥离开,你们自己玩。”
她说到哥哥两个字的时候,梁伊景的脸色更难堪了几分,而伍静瑜的笑容加深了。一路安静的走出去,一直到上车。
“你昨天住在这里?”他眼里有几分怜惜,分不出是疼爱多一点,还是关爱多一点。
“嗯。”伍静瑜坚定的点点头:“回味一下以前的生活。”
梁伊景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从海南回来以后,他总是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想说的,说了不合适;合适的,他又不想说。
这已经不是情感和理智的较量,他面对的,是身体里流淌的血液和跳动的心脏的抗衡,是他改变不了的血缘关系和控制不了的男女之爱的纠结。
这种极端的矛盾,他表现在脸上,伍静瑜,看在心里。
“我还欠你一顿饭,想吃什么?”她将随身的小包放进后座,系好安全带,问梁伊景,语气轻快。
“火锅。”他将车子打弯,从狭窄的水泥小路驶上宽阔的柏油路面。
伍静瑜侧窥着他目不斜视的脸庞,抓好车顶的把手:“这是哥哥对妹妹的疼爱还是梁伊景对伍静瑜的宠爱?”
嗤……
刺耳尖锐的声音飘荡在空气中,路面上冒着急刹车独有的白色烟雾,梁伊景身体猛的朝前倾斜,差点撞在方向盘上,早有准备的伍静瑜却只随着汽车的惯性微微的颠簸了一下。
“静瑜。”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别这样问我,这会让我觉得自己猪狗不如。”
“没这么严重。”伍静瑜坦然的与他对视,瞳孔里倒印着他的影子,却只是漂浮在上面,并没有看进眼里。
“我并不是你妹妹。”她轻轻浅浅的投下一枚重磅炸弹。
“你说什么?!”
果然,梁伊景被炸得魂飞烟灭,他下意识的将手臂攀上了她的肩膀,紧紧的抓着她,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视她。
“你们的眼睛,是真的长得很像啊。”伍静瑜嘴角勾出一抹笑容,很是得意:“难怪,第一眼我就可以认出你是她的儿子。”
“静瑜,你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梁伊景感觉像是被人给当头喝了一棒,整个脑袋都是蒙的。
“尹氏地产的案子。”她淡淡的吐出几个字。
睨视梁伊景越发迷蒙的神情,伍静瑜扯下他的手,嘲讽的说:“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从我接手尹氏地产的案子开始,你便掉进了我精心布局的复仇陷阱里,新鲜癖王子。”
“这不可能!”梁伊景吼回去。
“为什么不可能?”伍静瑜耸耸肩,一脸理所当然。“你租房打的是我公司的电话,你用完好无损的厕所作借口叫我回来,你在吵架的当晚大献殷情给我送宵夜。换位思考,如果是你,你有什么理由接受这些做得太过明显的预谋。”
“这不可能!”他吼得更大声。
“尹氏地产的案子根本没得打,但两百万律师这么大的诱惑摆在面前,总是会有人前仆后继,包括我。”
伍静瑜将后座的小包拿了过来,打开拿出一张支票:“我的目标就是那两百万,但却从来不是律师费,而是,你。”
她的手指爬上梁伊景的鼻子,在他的鼻尖轻轻划下,动作轻缓,像是恋人间的亲昵动作,所以显得更加讽刺。
“你在说谎。”他抓住她的手,神色狰狞。
“你根本就不是爱钱的人,对孤儿院的资助、对大马一家的帮助,这都是假的?为了我和尹诚韶的关系,你生了二十多天的气,这也是装出来的吗?”
伍静瑜任梁伊景紧紧抓着她的手,紧得甚至传来痛的感觉。这样也好,身体的痛虽不比心里的痛来得蚀骨,但一样可以起到麻痹神经的作用。
这样,真的很好。
所以,她顿了顿,足够温和却也足够轻蔑的说:“所以我就觉得你天真。你认为我有什么理由去原谅一个欺骗我的人,尤其是那个欺骗我的人还有一个欺骗了我的母亲,有一个害死了我父母又差点害死我的母亲。对了,你还不知道今天是我爸爸的死祭吧,还不知道当年你母亲是怎么在你父亲和我爸爸两个男人之间周旋的吧……”
“不要再说了。”梁伊景松开她的手:“静瑜,你不要再说了。”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告诉这些吗?”她的面孔显得更加得意。
“我不想问。”梁伊景将她全然陌生的脸庞一点一点看进眼里:“我只想知道,那天晚上的事也是你早就计划好的,我们的婚事也是你复仇的一部分,为了钱,你甚至可以出卖自己的身体?”
伍静瑜怔了一怔,失去束缚的手又搁在胃下面的位置,只有这样她才有勇气把想说的话说完。
“我的命在十八年前就该没了,却在现在换来这么大一笔钱,这是很合算的生意。而我,也是很善良的,所以才告诉你这些事实。”
“我恨透了你的善良。”他咬牙切齿,面目扭曲。
这些事实,比起他们的兄妹关系,到底哪个更残忍?
他真的觉得自己像个小丑,被玩弄得彻底的小丑。
“我也恨透了你们的期骗。”
伍静瑜眼里布满了恨意,这让梁伊景相信,她,是真的从一开始就居心叵测的想要报复,她根本没有爱过他。
否则,她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这么痛苦?
他垂下头,无力再说只言片语,伍静瑜望了他一眼,抓紧手中的支票,打开车门从容的走了出去。
火锅?
这辈子,他们都不会有机会一起吃火锅了。
两年后。
梁伊景端着一杯冰水站在窗前,俯视马路上的车水马龙。时间还早,他却没有睡意,索性早早的来公司。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他现在什么饮料也不喝,只喝白开水。热的、温的、冷的、冰的,或是常温的。
每次温沐蒙看见,都会调侃他:“伊景节约的美德保持得真是不错。”
他只是淡淡的笑,不说任何话。
所以,没有人知道,他这么做,只是源于那个早晨,伍静瑜那句我们穷人家的孩子,只习惯喝白开水。
不经意触碰那个他刻意埋在心底的名字,心痛,并不会比以前减少。
两年了,她,这个该死的她,到底躲到哪里去了?
放下水杯,梁伊景打开电脑,系统启动的时候他才发现今天是九月十号。思念像狂风暴雨,瞬间倾泻在他脑海,他不得不承认,他,很想她。
他打开Outlook,写着邮件。
“静瑜,今天是爸的死祭,你不去拜祭他吗?还是,你知道妈就躺在他的旁边,不想见到妈,所以连爸也不见了……”
点击左上角的发送键将邮件寄出去,梁伊景双手交叠枕在脑后。流转的思绪,一直纠集在一个死结上。
她当年是怀着什么心情离开的?
他竟轻易相信了她那套报仇理论,眼睁睁的看着她从自己的视线中渐渐消失,再也找不到。
如果这就是她对他的惩罚,惩罚他曾经欺骗她、惩罚他不够信任她,那么两年,应该都够了吧。
回忆两年前的今天,他浑浑噩噩的回到家中,将他为她布置的房间摔得稀巴烂,巨大的声响惊动了叶可染,可他这样的举动,并没有让她松一口气,反而一个劲儿的追问他伍静瑜怎么了?
他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叶可染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生病的,病了大半年,每天坚持吃药看医生却始终不见康复,最终离开了人世。
她走的时候,主治的医生说这是郁郁而终,她的身体并没有病,病的,是她的心,她一直被过去犯的错折磨着。
也是那时候,他才知道,太多的事情,他总是后知后觉。
也许叶可染不认伍静瑜,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一个险些被她杀害的孩子,她的存在,总是提醒着她,曾经的她,是多么龌龊可耻。
她一半的遗产留给了她。律师清点叶可染的财产、宣读遗嘱的时候,他才得知伍静瑜根本没有拿走半毛钱。
记不清那时候是什么感觉了,是悔恨、是痛苦、还是麻木,他已经忘了。只是自那天起,他便养成了每天给她写一封邮件的习惯。
不过,她却从来没有回过。
她,始终没有原谅他。
“静瑜,罪不可赦的终审判决,我真的没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他又写了一封新邮件,只有一行字,发送出去后,才投入工作。
“沐蒙,将昨天面试的履历表拿过来。”他按下内线。
“履历表可以明天再看,目前还有更重要的事。”
温沐蒙将一叠简历放在办公桌上,顺势拉过一张椅子在梁伊景对面坐下。即便每天见面,他仍是对他一本正经的上班态度感到极度不习惯。
“什么事?”他抬起头,和温沐蒙大眼瞪小眼。“行政部的李秘书要生孩子了,设计部的小张要结婚了,还是,你又有新的女朋友了?”
很明显,梁伊景没有把温沐蒙口中的重要事放在眼里。
他打开昨天设计部发过来的三维立体图,这是今年最大楼盘的设计图,已经修改过五次,他只需再确认一遍就可以发给负责承建的承包公司。
“你这完全是小瞧人呐。”
温沐蒙按住他的鼠标,成功地将梁伊景的视线从液晶显示器上转移过来。
以至于,他忽略了新接收的邮件。
“说吧,到底是什么天大的重要事。”他做无奈状让步。
“尹诚韶家那个楼盘的查封令被取消了。”
这个消息一早就被炒得沸沸扬扬,全世界都在猜测那个让紫伊藤花园起死回生的人是何方神圣。
毕竟,事隔两年后,上诉的难度可见一斑。
而外界居然没有收到一点消息,尹氏地产便胜诉了。这么天大的事,怎能不让人津津乐道?
“你是说紫伊藤花园?”梁伊景彻底放弃电脑。
“怎么样,这是重要事了吧。”温沐蒙还不忘卖乖:“话说,这好像是你当年和伍静瑜结缘的楼盘,难怪你记得这么清楚?”
“胡说什么!”梁伊景脸色变得不自然:“我记得是因为紫伊藤花园的设计有我的心血。”
“是噢。”温沐蒙撇撇嘴:“阳台是你设计的嘛。”
“替我取消今天所有的会议。”
梁伊景拿起电话往外走,温沐蒙在背后吼着喂,你今天一定要给公司选个代表律师才行啊。
他,充耳不闻。
梁伊景去花店买了两束花便直接开车去了郊外的墓园。
上午的墓园,冷冷清清的,连平常负责打扫的环卫工人也还没有到。风呼啸着从头顶吹过,阴森森的气氛加上凉幽幽的冷风,梁伊景打了个冷颤,但那却无关乎害怕。
他只是深有感触。
“静瑜,连紫伊藤的案子都可以重审,有个完全不一样的结局,难道我们却不能吗?”他坐在两座墓碑之间,神情落寞。
四周静悄悄的,连鸟啼虫鸣也听不见,梁伊景突然感到了孤单。
是孤单,即便每天上班有一堆同事围绕着,下班还有一群佣人伺候着,他仍觉得孤单得可怕。
从兜里掏出烟,他抽出一支。
当他无法忍受这种涨满每个毛孔的空虚时,香烟,便是唯一的调剂。
“先生,这里不可以抽烟。”
背后伸出一只手夺走他的打火机,他吓了一跳,又惊了一刻、愣了半晌,才缓缓地转过身。
眼前,却是他不认识的陌生面孔,一个男人的面孔。
“你是谁?”
“总不会是园丁。”男人将花放在伍静瑜父亲的墓前,又鞠了三个躬,才慢条斯理的回答。
抬眼望望旁边的另一座墓碑,他摇了摇头。
“你认识静瑜?你知不知道她在哪里?”梁伊景将烟扔出一丈远,抓抓男人的衣袖,神情紧张的问。
“随地扔垃圾,不是一个好的习惯。”男人淡淡的开口。
梁伊景看了他一眼,连忙跑过去将烟捡起来装进兜里,维持刚刚的姿势:“现在可以说了吗?”
“不认识,不知道。”男人倒是回答得很痛快。
“你,你开什么玩笑?”梁伊景蒙了,粗声问道:“你不认识静瑜,为什么会来拜祭她的爸爸?”
男人背对着梁伊景挥挥手走远,“她现在在康华医院,不过我说的她叫小乖,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静瑜。”
梁伊景几乎是以卫星发射的速度一路开车去医院的,一路上,电子拍照器不断在车顶闪亮,他在到达医院的时候打电话给温沐蒙:“明天记得去帮我交罚款,多带点钱。”
停好车,跑进就诊大厅,他才想起刚才忘记了问伍静瑜看的是什么科。
他先是冲进了肠胃科,因为他知道她的胃不好。
但是,没人。
他又冲进了心理科,他知道她心里有很多苦。
可是,也没人。
沿路推开牙科、骨伤科、耳鼻喉科、康复治疗科的门,通通没人。
就在他累得气喘吁吁快要虚脱的时候,走廊尽头那抹纤细的身影撞进了他的眼中。他不确定的看了看头顶的就诊方向牌。
妇科、儿科。
心里有很多的疑问,纠结着脑袋像一团糨糊不能思考,但腿却自动的朝她走了过去。他想,这就是一种本能。
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诉说着,他对她的想念。
“医生,确定没事了吗?”伍静瑜温和有礼的问。
医生看着不远处鬼鬼祟祟向他们走来的男人,一时忘记了回答。
“还是有什么问题,没关系,你可以直说。”
“没……啊……”医生尖叫着抖落了手里的病历本。
伍静瑜不明就里的转过头,还来不及看清发生了什么事,眼前放大到特写号的脸便无限的靠近。
意外,就是这样发生的。
他的唇落在她的上面,两人四目相接。
无数好奇的目光投了过来,伍静瑜猛地往后退一步,却被梁伊景欺得更近。这一次,他是实实在在的吻住了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她的存在。
医院、医生、病人、陪护,全都消失不见……
直到两人都感觉喘不过气,才结束了这一表相思的热吻。
“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梁伊景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似乎只要她说错一句话,他便会马上重复刚才的动作。
“这里,有人。”
伍静瑜费尽力气才推开他,面红耳赤的抬起头问医生:“医生,怎么样了?”
“基本上来说,如果不是发生这样的情况。”医生伸出两根食指,在空中碰触了一下:“应该没多大问题。”
伍静瑜的脸更红了,喃喃的说:“我知道了。”
看妇科本来就是一件难为情的事,当发现妇科医生是男性时,这种难为情的指数更高;当妇科医生是年龄相仿的男性时,这更是难为情的最高境界。
尤其,身边还有一个他。
“那就好。”医生满意的点点头离开,走了两步又不放心的回过头,先看一眼梁伊景,再看一眼伍静瑜,语重心长的说:“注意避孕啊。”
伍静瑜发誓,她这辈子没有这么难堪过。
情景和两年前有些相似,相同的时间,相同的地点,相同的车子,相同的人。
梁伊景的手紧紧的拽着伍静瑜的,就连开车的时候,也只是一只手抓着方向盘,对她小心被拍照的提议,他只简练的回答了句:“不差这两张罚单。”
“她,死的时候痛苦吗?”
再相见的第一句话,伍静瑜问的竟是叶可染。
承载不了她对抗的人是她宝宝的奶奶和爸爸的事实,所以她选择放弃报仇;也无法忍受叶可染对自己的冷漠无情,所以她选择离开。却不想,她走了之后发生这么多事。
多到……
想到她这一辈子都在受她的影响,伍静瑜拧了拧眉,梁伊景心疼的将她拥进怀里:“她唯一的痛苦就是在死之前没能亲自跟你说声对不起。”
感受到她轻轻地颤栗,他将她搂得更紧些:“静瑜,这都过去了。”
伍静瑜摇摇头,呢喃的说:“有的事情,永远也过去不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她的眼眸里蒙上一层水雾。
“对不起,伊景。”她将头靠在他的肩膀。
“你确实对不起我,说了那些话之后离开,让我伤心难过,你有没有想过当我知道真相的时候,会有多么后悔。你走后的日子,我一直在想,你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离开我,当我想到你一个人躲起来痛苦的样子,我的心都快要碎了。”
“对不起,对不起。”除了这句话,伍静瑜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对不起他的事情太多了,多到她曾经没脸回来见他。
“没关系。”梁伊景露出灿烂的笑容:“只要你愿意回到我身边就行。”
伍静瑜的身子蓦地僵住,梁伊景小心翼翼的望着她,担忧的问:“你不愿意?难道,你已经重新有了爱人,是今天那个男人吗?”
伍静瑜摇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你不愿意回到我身边,还是,你没有别的爱人?”他紧张得冷汗直流。
“如果没有我,你会怎么样?”她不答反问。
“不会死。”梁伊景赌气的说。
“我想也是。”她郑重的点头。
“但我会杀了他!”他的态度更郑重。
她露出朽木不可雕的表情:“你还是没有一点法律常识,杀人是要偿命的。”却也漾出了幸福的笑容。
“他是我哥哥,我养父养母的儿子。”这就是解释了。
“所以……”梁伊景欣喜若狂。
“我回来了。”她主动给了他一个拥抱,也坚定勇气说出让她最痛苦的事实:“但是,伊景,对不起,我没能保住我们的孩子。”
那个孩子,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孩子,在她知道叶可染过世的消息的时候,因为动了胎气而夭折了,那时,她已经七个月了。
自那以后,她的心情和身体一样差,如果不是梁伊景那每天一封的邮件,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捱过那段痛苦的日子。
“你说什么?!”梁伊景还来不及感受伍静瑜回到他身边的喜悦,便被这来得太突然的意外给吓呆了。
“我们的孩子?”
“对不起。”
“静瑜,你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我真是该死,居然连你怀孕了都不知道。”梁伊景痛苦的抓头,把头发抓成鸟窝状,“我该死,该死。”
“别这样,伊景,已经过去了。”她拉住他的手,阻止他的自责。只是想到那无缘一面的孩子,伍静瑜仍是忍不住泪眼婆娑。
“静瑜,你别哭。”梁伊景心疼的安慰伍静瑜:“孩子我们还会再有,只要你在我身边,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可是,可是……”
她因为流产又心情不好而落下了严重的妇科病,医生建议两年内最好不要再怀孕,刚刚在医院,她做复查时,医生还是这么说。
虽然失去了孩子,让她痛不欲生,但却也让她终于解开多年来的心结,如释重负。
原来她和叶可染,是一样在乎对方的。
她还有什么理由推开梁伊景,推开自己的爱?
“没关系。”梁伊景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我们不着急。”
“不着急吗?”她嘴角一勾,双眼含笑。
“你又在挑逗我?”
伍静瑜望着梁伊景眼里跳跃的那两团熊熊的火焰,含笑不语。邮件的事、紫伊藤的事,既然他还没发现,就先不提了。
这样的神情无疑是火上浇油。
“这是默认。”
梁伊景一踩油门,车子疾驰而去。
看来,明天的罚单真的不是一点点多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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