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命中注定在一起
朗朗出院，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了。因为头部受伤，朗朗的头发都剪掉了，像个小男生一样。
顾尘寰拔掉了电视天线，不再买报纸，不听不看，拒绝看到听到关于这件事的每一则新闻和消息。他只希望，这件事情可以尽快的过去，日子恢复成以往平静的日子。
出院后的朗朗，身上的伤虽然已经治好了，可是心理上的伤害，依旧存在。一点点的风吹草动，好像有人开门进来，电话响起，朗朗都会显得惊慌害怕，下意识地往他的怀里依靠。
夜半，朗朗常常会哭着从睡梦中惊醒。顾尘寰会抱紧她，一遍遍地安抚她，直到她再一次入睡。他向秦方告了长假，寸步不离地守候在朗朗的身边。
有一天，顾尘寰无意中从朗朗的手机上看到了一条没有来得及发出的短信：
“尘寰，我好后悔，因为拉不下面子，放不下身段，有太多太多的我爱你没有来得及对你说出口。尘寰，如果这一次我再也见不到你了，请你记得，我爱你。还有，帮我照顾我妈，好吗？尘寰，我爱你。”
这应该是当时电话被屏蔽了，朗朗没有来得及发给他的吧？
朗朗的惊恐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渐渐流逝而消失，她一日惊恐似一日，每当窗外的警笛声响起、直升飞机隆隆的飞过时，她都会用被子紧紧地包裹住身子。
这日，顾尘寰对林素说：“妈，我想带朗朗出去走一走。朗朗总是这样，也不是个办法。我想也许换一个环境，对朗朗来说会好一点。”
“那也好。”林素问，“你身上还有钱吗？上一次为了我害得你倾家荡产。”
“这点钱我还拿得出。”顾尘寰说，“妈，我想要和你商量一件事，我知道边疆宾馆的生意都是朗朗过世的父亲一手经营起来的，所以你一直舍不得结束，舍不得转让。可是，你年龄也大了，你如果继续做，朗朗肯定还要帮你。可是，那个地方，对朗朗来说，一定是她一辈子都不愿再踏足的地方。所以，我想请你结束边疆宾馆的生意，以后，就让我和朗朗来照顾你。”
“尘寰，就有你来做主吧，我什么都听你的。”
顾尘寰一边做着外出的准备，一边将边疆宾馆的生意低价转让了。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让朗朗在这里做生意了，他再也承受不起第二次差点失去朗朗的痛。第一次是老天眷顾，第二次，他不敢拿朗朗的生命去赌。
看着顾尘寰整理行装，朗朗紧紧地攥住了他忙碌的双手：“你这是要去哪里？”
出事以后，朗朗变得很依赖顾尘寰，他一刻也不可以从她的视线里消失不见。
顾尘寰温柔地笑了：“傻瓜，不是我要去哪里，而是我们要一起出门旅行。”
“出门旅行？为什么？”
顾尘寰拉着她坐进自己的怀里，双手环抱住她：“我们结婚就结得很匆忙，本来想说等到有空的时候，就把结婚旅行补给你。可是，我一直都太忙了，心里对你的这个承诺也一直没有兑现。现在趁着这个难得的大假机会，我们就去补度蜜月旅行吧？”
朗朗怯怯的欢喜，怯怯地问：“真的可以吗？”
顾尘寰的吻温柔地落在她的脸颊上：“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吗？”
她伸出手揽住了他的脖颈，她喜欢他的唇印在她肌肤上的感觉，那么轻，那么温柔，像是春风缓缓地吹过，好舒服。
她喜欢就这样赖在他的怀里，沉沉入睡。在他的怀中，她不会再被噩梦侵扰。
一直到坐上了飞机，朗朗才想起来问：“顾尘寰，我们要去哪里？”
“去你最想去的地方？”
“我最想去的地方？”怎么她自己都不知道，他却知道？
顾尘寰握着她的手，对着她宠溺地微笑：“你还记得念高中时，老师给我们出过一篇名为《我最想要去的地方》的作文吗？”
那是在高考复习期间老师出的一道命题作文，那时，班里的同学写的都是西湖啦，西双版纳啦，黄山峨眉山泰山华山啦，总之，全都是歌颂祖国的大好河山。
而她林朗朗大小姐洋洋洒洒地写道：
“我最想要去的地方，是法国浪漫的巴黎之都。那里的人们生活悠闲，热情诗意。人们坐在街边的咖啡厅里，手捧一杯热热的咖啡，或与情侣，或与三两知己好友，或自己一人，手捧一本书，也许只是静静的欣赏风景，欣赏路边的行人，就可度过浪漫的一天……”
朗朗记得那篇文章被老师当作范文读过，只是读过以后，老师在全班同学面前说：“林朗朗同学这篇作文的文笔不错，只是，林朗朗同学，你的这个心态怎么这么小资啊？”
小资？小资是什么意思？那时朗朗还不懂。
只听老师又说：“同学们请记住，如果想要在高考作文中得高分，一定不可以像林朗朗同学这样写。我们伟大的祖国拥有着五千年光辉灿烂的文明，有那么多的美丽自然风光和人文风光可以进入我们的笔下。而且，在写作过程中，林朗朗同学的那种小资情调是最要不得的。你们正是风华正茂的年龄，怎可如此颓废、不思进取？”
朗朗到此时才明白，原来老师把她的作文当作反面教材给全班同学做示范。
顾尘寰一字不漏地描述着当时的情景，朗朗终于又露出了以往的灿烂欢颜：“真是受不了你，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你还记得这样清楚。”
顾尘寰握起她的手，吻了一下：“关于你的一切，我都牢牢记得。”
朗朗摇头叹息：“找一个青梅竹马来做老公，真是要不得，什么狐狸尾巴在他的面前都藏不了。人家本来还说，想要为你做一个温柔的淑女。”
顾尘寰忍住笑：“不必了，你就做你可爱的小迷糊也不错。”
塞纳河那么窈窕多姿。
你我哭了笑了又沉默了，
年轻了沉熟了又老了，
而塞纳河依旧缓缓向前，
永不停歇。
这是朗朗最喜欢的一段描述塞纳河的文章，念高中时，因为这篇文章而傻气地爱上了塞纳河，也因塞纳河而爱上了这篇文章。
塞纳河发源于法国第戎近郊，奔腾西去，而巴黎市的中心点正是塞纳河道中央的两个“核心岛”西岱岛和圣--路易岛，西岱岛是巴黎的心脏，著名的圣母院就坐落在西岱岛上。
从来不曾到过法国的她，只为了这一篇文章，开始关注关于法国的一切。
真的很奇怪，这几年，也和老妈去过很多地方，却一直忘了去她从高中时期就心心念念、一心要去的巴黎。
也许，潜意识里，她一直在等着顾尘寰与她同行吧？
在巴黎，他们逗留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两个人什么事情也不做，天天结伴游荡在大街小巷。
朗朗心底曾经的阴影在总是飘着咖啡香气的巴黎，渐渐地飘散。她不会再半夜流着泪，从噩梦中惊醒。她也不会再因为轻微的响动，就惊慌失措。
他们常常在黄昏时分，乘一艘小船，缓缓飘过塞纳河。
清晨，朗朗是在咖啡的香气、和铃兰的香气中醒来的。
不知不觉间又到了铃兰花开的时节，窗台上、阳台里，大街小巷，到处都盛开着白色的铃兰，一串串，一缕缕，长长地垂下，芳香馥郁。
大街上，到处总是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咖啡的和花的香气。
一日，顾尘寰买了一辆双人坐的自行车。那天，他骑在自行车上，心情好像也很好的样子：“上车吧，我请你吃早餐。”
清晨的阳光暖暖地洒在他的身上，他整个人好像都溶化在了那一片温柔的阳光里，朗朗的心底也漾起了一抹暖暖的感动。
坐在爱舍丽广场上那个极其布尔乔亚情调的“富给”咖啡馆（FOUQET`S），朗朗的心底犹自软软地温柔着。
“顾尘寰，你知道吗？我啊，我曾立下一个誓言，要喝遍巴黎的咖啡馆。我觉得喝遍了巴黎的咖啡馆，也就差不多了解了巴黎的文化。”
“小小的一个巴黎，居然有一万多个咖啡馆。人们说，法国历史上一些伟大的时刻都是在巴黎咖啡馆里孕育的，最经典的就是坐落在老剧院路14号的那家‘普罗科普’咖啡馆。而我个人比较喜欢左岸咖啡馆，比如花神、双愚人、穹庐、圆顶、丁香园啦。”
顾尘寰难得温柔地说：“那以后我们每年都来巴黎度假，我陪你喝遍这里所有的咖啡馆。”
在那一刻，朗朗的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神仙倦侣，也不过如此吧。
午后的阳光正好，温暖，和煦。
顾尘寰和朗朗躺在塞纳河畔，朗朗的目光在左岸那些旧日的建筑里逡巡着不肯离开，那些斑驳旧迹，总是在不经意间就一下子击中了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让人目光迷离。鼻翼歙动着，嗅到的不仅是花的香气，仿佛还有法国文化的芬芳。
黄昏时分，乘一艘小船驰向西岱岛，塞纳河蜿蜒流经市区，经过大大小小的五十多座桥梁，不亚于水城威尼斯，“皇家桥”，“玛丽桥”，“新桥”，是巴黎历史最悠久的三座桥。
远眺暮色即将来临的城市，“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与长天一色”感觉油然而生。
回岸的时候，恰值圣母院的管风琴响起，优美浪漫的琴声飘荡在河面上，弥漫在空气里。
顾尘寰轻轻地握住了朗朗的手，美丽的巴黎让他们忘记了尘世纷扰。
那段日子，是他们感到最惬意最悠闲的时光。时间仿佛静止不动了，她真想就此一辈子赖在这里，再也不过问红尘俗事。
有时，她会忽然伸手揽住了他的脖颈，跳起来在他的脸颊上飞快地亲了一下：“谢谢你！顾尘寰，谢谢你！”
顾尘寰伸手摸着被她亲过的地方，眼中掠过了一抹难言的温柔之意。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在巴黎逗留了太久太久。
然后有一段时间，朗朗嗜睡如命，对巴黎、对巴黎的咖啡馆、对巴黎的塞纳河都失去了兴趣，天天赖在床上，只想要睡觉。
“朗朗，你哪里不舒服吗？”
“我很好，我就是想睡觉。”
“你这样总是睡觉我不放心，起来，我带你去看医生。医生说没事，我才放心。”
熟睡中的朗朗就这样被顾尘寰心不甘情不愿地带去了医院，医生看完诊，笑眯眯地说：“恭喜你们，你们要做爸爸妈妈了！”
他们两个人都愣住了，傻呆呆的望着对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尘寰的心中被一股巨大的喜悦和幸福冲击着，那种感受没有一种语言可以形容，以至于他哑口无言。
朗朗走进他的怀中，依偎在他的胸前，轻声说：“顾尘寰，我们回家好吗？”
顾尘寰柔声地问：“想家了吗？”
朗朗说：“无论多美丽多么漫长的假期，也只是假期，终究有结束的一天。我们最终还是要回到我们实实在在的生活，对吗？而且，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那里都是我们的家。无论我们走到哪里，最后，我们都会回家。”
朗朗的唇畔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而且，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老妈，我想，她一定会高兴得疯了。”
再一次重回乌鲁木齐，恍如隔世。
街上，行人来往，神情悠闲安详。
去年那血腥残忍的事件，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秦方和夏以旋夫妻抱着儿子来看望他们，秦方张嘴就说：“尘寰你这个家伙，偷懒也该偷够了吧？赶紧回来帮我。现在你总不会还要回库尔勒吧？”
顾尘寰握紧了朗朗的手：“我再也不会离开朗朗的身边。”
秦方说：“那就回总公司来帮我吧。”
“好。”顾尘寰终于不再坚持，对于他而言，朗朗比自尊更重要。他说，“周磊在下边干得怎么样？”
“干得不错。”秦方会心地一笑，“你放心吧，知道你离不开你这个左膀右臂，我已经下了调令，周磊移交一下手里的工作，下个月就会回总公司报道了。”
男人们谈事情，以旋和朗朗在门外散步。
夏以旋笑道：“气色不错嘛，看来顾尘寰将你照顾得不错。”
朗朗羞涩地笑：“别说我了，说说你吧，和婆婆相处得怎么样？”
夏以旋受不了地说：“顾尘寰可以让没心没肺、疯婆子似的男人婆林朗朗笑得这么女人味，真是厉害！和你在一起那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笑。”
“去你的！”朗朗顿时原形毕露地说，“讨打呢吧，你！老实交代，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朗朗最放不下的就是这件事了。
夏以旋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意：“我和我婆婆经过了一次推心置腹的长谈，从自己的立场、对方的立场，都说了很多很多。其实，很多事情说开了，也就没有什么了。”
“我婆婆同意我出去重新工作了，她帮我请了一个阿姨，和她一起照顾我儿子。她还给我们买了一套房子，同意我们搬出去单住了。不过，房子离他们很近，他们说，这样方便彼此照顾。”
“我公公对我婆婆说，每个人的一辈子，都过得不容易，我们做父母的，何苦再去为难自己的孩子呢？”
“我婆婆现在真的想通了，有空的时候，就结伴一起去旅游，说要走遍祖国的大好河山。”
朗朗伸出手拥住了她，说：“以旋，听你这样说，我真高兴。”
怀孕后的朗朗，变得很懒很懒，天天像只小猪一样躺在窗前的躺椅上晒太阳。
这天酒足饭饱以后，朗朗坐在窗前晒太阳，阳光微醺，她闭上了眼睛，一动也不想动了。
顾尘寰和母亲切好了水果，一左一右地坐在了她的身边：“朗朗，吃一点水果，别人都说多吃水果，会对孩子的皮肤好。”
朗朗不满地抱怨：“你们关心的到底是我，还是孩子。”
他们两个人打哈哈：“都有都有。”
林素满足得不得了，得意洋洋地脱口而出：“尘寰，如果不是那日午后我再一次遇到你，怎么会有今天的幸福生活？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天，天气也像是今天这样好，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就已经决定，你就是我的女婿。这是上天注定，老天爷的安排。”
朗朗怀疑地看了自己的老妈一眼，又看了自己的老公一眼：“你们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情瞒着我？我是不是被你们两个人设计陷害了？”
林素怔住，她这个宝贝女儿一向都是大脑少根筋，今天的反应怎么会这么快？
顾尘寰和岳母交换了一个眼神，他叉起一瓣桔子喂进她的嘴里：“老婆，我们怎么会设计陷害你？你是我们最疼爱的人啊。”
朗朗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动脑筋一向就不是她的强项，而且现在，阳光好暖，她好困，她的脑袋抗议，停摆，坚持罢工。
顾尘寰帮她盖上了一个薄被，哄着说：“老婆，睡一会儿吧。”
她“咕咕哝哝”地呢喃了一声，安然去见周公了。
林素和顾尘寰相视一笑，俱是紧紧地闭上了嘴巴，他们深知一个道理——祸从口出。
顾尘寰永远也不会让自己的老婆大人知道一件事——
那是一个普通的、也像今天一样好天气的夏日午后，在大街上，他与林素不期而遇。
林素依然记得他，脱口唤出他的名字。
那一瞬间，他的心中有一点点感动。
因为她是自己最喜欢的女生的母亲，出于礼貌，他请她去了街边最近的咖啡厅，喝一杯咖啡。
可是，随后发生的事情，却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林素直接问他：“尘寰，过了这么多年，你还喜欢朗朗吗？”
顾尘寰一时怔忪，久久，才回过神：“阿姨，你什么意思？”
“在我的心中，你一直都是最佳女婿人选。”
“可是据我所知，朗朗有一个相交多年的男友。”
林素笑了：“你一直都在留意朗朗的消息吗？”
他的脸孔刹时红了，是心事被洞悉后的羞涩和难堪。
林素正色道：“尘寰，我完全没有嘲弄你的意思，我只是要把我的女儿交到一个真心爱她的人的手中。”
“我——我从来就没有忘记过她。”久久，顾尘寰苦笑了，轻声地说，“就像是我前一世欠了她太多感情的债，这一世特来偿还。不管她的心里有没有我，我就是放不下她，无可奈何。”
“尘寰，既然是这样，我也不再瞒你。我这番话有两重意思，一是我本来就一直很喜欢你，觉得朗朗非你莫属，你就是我心目中的最佳女婿。二是刘泠宇和朗朗最好的朋友肖静书在一起了，他们一直瞒着朗朗，我也不敢说，怕朗朗会受不了。如果你可以让朗朗在知道真相之前爱上你，那就可以将对朗朗的伤害降到最低，这是一个母亲自私的想法。”
“刘泠宇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朗朗？”
“朗朗是一个很单纯的女孩子，她爸爸又过世得早，只有将她交给一个真心爱她的人，我才可以放心。我相信，也只有你——尘寰，才可以给朗朗幸福。”
顾尘寰不可抑制的心动了，喜欢了朗朗这么久，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的为了得到朗朗而努力过。也许，这是老天怜他，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阿姨，如果你信任我，我愿意。”
一老一少在那间咖啡厅里，开始了密谋，从而谋定了林朗朗的终身幸福。
顾尘寰找私家侦探跟踪刘泠宇和肖静书，掌握了他们的作息，然后那一天他和朗朗同时出现在了刘泠宇和肖静书经常出现的酒店。
朗朗不知道，他的酒量很大，很少被人灌醉过，领结婚证的那一天，朗朗真的醉了，可是他一直都很清醒。
只是他没有想到，酒醉后的朗朗居然会在第二天一大早拉着他去登记结婚。
那天，他整日地凝视着朗朗，不敢相信，幸福真的已经握在他的手心。
所有的一切，就在那样一个普通的夏日午后，命中注定。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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