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曾经的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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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十年的邂逅

“喂喂喂,你干什么?”

伴着亦忧的尖叫声,我飞快地跑出房间,一个瘦高的背影正抱着亦忧最喜欢的陶瓷口杯大口大口地往肚子里灌水,气得亦忧的脸色发青。

那背影转过身来,竟然是钱磊,他喝饱了水正满足地朝亦忧嘿嘿傻笑,他满脸满身都是灰尘,像是逃难来的。

“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请多多关照!”

钱磊弯下身就是一个九十度鞠躬,吓得我跟亦忧都躲闪不及。

“不好意思,我正忙着呢!”

我跟亦忧还在云里雾里不知所云的时候,钱磊已经再鞠一躬就一溜烟开门出去,我跟亦忧这才看见门口被不明就里的东西塞得满满的。

我跟亦忧来到门口,钱磊冲我们憨憨的傻笑。

“嘭!”

亦忧把门关上,气冲冲地抱着自己的陶瓷口杯就冲进洗手间,接着就是水龙头哗哗流水的声音,大概流了半个小时,亦忧才一脸勉强满意的表情捧着瓷杯从洗手间出来,用毛巾把那杯子擦了一遍又一遍,仿佛被传染病病人用过了一样。

亦忧并没有洁癖,常常水果用水冲一下就能吃,她这样的举动真是让人不能理解,其实亦忧对于她喜欢的东西做的每一个举动都很让人费解,不过我早就习以为常了。

钱磊搬到我们家隔壁,理所当然地成了我们家里的常客,每到吃饭的时候他就来了,吃完饭还会帮着洗碗打理厨房,他甚至每个月把生活费都交到我们手上,偶尔也会大发慈悲请我们去外面吃顿好的,不过那是他拿到片酬的时候。

亦忧常笑话钱磊,他做明星做得比我们这些小人物还窝囊,经常是接到下一部戏的片酬时口袋里早已经空空如也了。

钱磊是个乐观开朗的人,他总是憨笑地说:“怕什么,稀饭馒头总会有的,等有一天我成大明星了就请你吃世界上最贵的,最好的午餐!”

亦忧在这个时候总是笑得岔不过气来,也总是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我总感觉那笑有很多很多的无奈。

“以后我就是你的SOS勇士,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在召唤,我都会放下手上的事情来到你身边。”

这是钱磊为亦忧的手机设置了SOS短信以后说的话,虽然他总是这么心不在焉的表情,我却看到他眼底的真诚,我相信那一刻亦忧也有看到,只是她把头扭向窗外,我明白她在想什么。

钱磊喜欢亦忧,这个秘密是我偶然间才确定的。

南城的街道并不平坦,尤其是大雨过后,门口的路上就会呈现出大个小个的泥坑,一不小心就会陷进去,亦忧还曾经在那小陷阱里折断过一双七公分的高跟鞋,脚肿得跟馒头似的,一个礼拜都不能下地。

偏偏那一个月我都忙着赶稿,赵磊自告奋勇地担任了照顾亦忧的重担,他每天不厌其烦地背她去医院换药,然后亲手给她做复健,熬骨头汤,照顾得无微不至。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一对热恋的情侣。

那个礼拜天,我刚送完稿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钱磊一个人还蹲在门口的公路上,提着工地上才用的沙灰桶在满地上捣腾,嘴里还不停地自言自语,我走近了才听见他说:“泥坑啊,泥坑,你就给我点面子,下次别再折磨那家伙的脚了,虽然她总是欺负我,可看着她脚肿成那样我就心疼死了,谁让我喜欢她呢,她要欺负我就让她欺负吧,我是男人受点欺负怕什么呢!”

我窃笑这个痴儿,不过我在暗地里也仔细思量,觉得钱磊跟亦忧如果相逢得再早一点,至少在那个某人以前,亦忧或许会喜欢上他,只是如今亦忧心里早就容不下别人了。

这份爱对钱磊来说注定了会是伤害,所以我默默地为他祈祷。

我没把这些话跟亦忧说,说了又怎么样呢,亦忧就是亦忧,不管别人再怎么好,她依旧只是痴恋她的那个他,就算她知道了钱磊喜欢自己也只是徒添几分烦恼而已!

一切顺其自然吧,也许有一天亦忧就会突然不再等那个某人了呢!

我在心里这样安慰钱磊,尽管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才可能发生的事。

我想过有一天还会遇见张剑锋,却不想是在那样的一个场景。

亦忧是个“娱乐通”,娱乐圈的什么八卦绯闻她都知道很多,我常打趣说她不去做“狗仔队”真是可惜了。

我从亦忧那里知道了很多关于张剑锋的信息,他跟钱磊一样跑了好几年的龙套,最近才开始演男三男二,甚至还有消息称有人请他演男一号被他断然拒绝,声称“我只是专属于某个人戏里的男一号”,一时之间在网上被称为最嚣张的配角。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只为了这似曾相识的一句话。

亦忧去陶艺教室,而我去编辑部送稿件,然后满大街瞎逛,美其名曰“寻找创作的源泉”,空中飘着细细碎碎的雪花,是个适合谈恋爱的季节。

从城南到城北的街道已经走过无数次,连每个店铺的名字我都能倒背如流,再也没什么能吸引我驻足的,一时间竟有些百无聊赖。

头晚,好像听钱磊说要去百花公园拍一部戏的外景,一时心血来潮想去探班,也因为想知道这拍戏的现场跟电视上看到的到底有多大区别,一直不明白这个媒体时代到底是人为艺术还是科技的力量。

老远就看到扛着摄像机东奔西跑的师傅,仿佛每个人都那么忙碌,唯有公园长椅上坐着的一对男女仿佛顿时与这世界划开了一条分界线,因为是脸朝着远方的,我只能看到他们依偎在一起的背影,细小的雪花洒落在他们头顶,好像来自上天的祝福,把这唯美点缀得丝毫不差。

我被这美丽的画面吸引着。

“我不是你们伟大友情的牺牲品,我爱你,这并不代表你可以把我当成包袱丢来丢去!”

整个天际都回荡着这么一句话。

长椅上的男生暴跳起来,歇斯底里地怒吼,仿佛一头被放逐的雄狮,悲愤交加地摇曳着女生的肩膀,顿时掌声雷鸣,对面的导演不住地点头,而我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脸上没有一个表情,因为那个身影,那张脸曾在我的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突然就站在我面前了,我却没有勇气去面对,哪怕只是默默地注视都让我感到窒息。

张剑锋没有变,只是多了几分成熟和沧桑。

导演上前拍着他的肩膀,他微笑着朝我们这边看过来,我惊慌失措地躲到旁人的身后,像个卑微的小偷蜷缩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是钱磊把我揪出来的,我极不情愿地站到他面前。

“咦,罗佑嘉,你躲到这里干嘛,亦忧没跟你一起来吗?”

显然,钱磊因为没有见到亦忧而失落着,而我却被他的惊呼声给暴露在毫无遮掩的地带,张剑锋也回头看到了我,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还记得在他的生命中曾有过一个女朋友,她的名字叫“罗佑嘉”,不过他更喜欢叫她“老婆”来显示两个人的亲密程度。

应该已经忘了吧,张剑锋的眼神只停留了几秒钟,他就开始跟旁边的那个女孩有说有笑的,他们的戏不是已经演完了吗?

我依旧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的表演,然后默默地离开了片场,钱磊还在旁边不停地介绍着那里一些对我来说比较陌生的东西,而我却丝毫也没兴趣,故事或许就是这样以忘记的形式来结束的,我自我安慰地想,栀子花再美终究还是有凋谢的一刻。

尽管风刮过脸颊,夹杂着咸咸的苦涩的味道,我依旧只是淡淡的微笑,十七岁,不是还信誓旦旦地祝福过他们吗?

学着亦忧的方式,调头走掉,原来洒脱也不是那么困难,只是心痛好像永远不会愈合,痛得豆大的泪珠不停地掉落。

“罗佑嘉!”

我仿佛听到他在唤我的名字,不过只是幻觉而已,我使劲地摇头,想把曾经的那些记忆通通掩埋掉,想摇干眼底的泪花。

我大步地朝前走,不想再被那些思绪左右。

可是有只手从后面拉到了我,我使劲地甩开,我知道一定是钱磊,直到他站在我面前,我愣住了。

浓密的眉毛下是一双深邃的眼眸,一眼看不到底,能看到的只是他眼中无尽的惆怅,不觉得有些心痛,曾经的张剑锋虽然穿着死神塔纳托斯一样阴暗的服装,他却是个满脸堆笑的男孩子,曾几何时,他也变得那么郁郁寡欢了?

我想伸手去抚平他眉头的忧伤,只是手不及心的勇敢,只能怯懦地躲在口袋里,一动不动。

“我只是想问你,我在你心中曾经重要过吗?”

张剑锋的眼神里没有曾经的温柔,有的是我也弄不清的情愫,或是愤怒,或是委屈,也或者是心痛和期待。

我在你心中曾经重要过吗?

他居然问我这样的问题,我对他的好,为他的心痛,难道他都可以假装没有看见过吗?我默默掉下来的眼泪,他也从来就没有察觉吗?

这真是个可笑的男人,我望着他,心一点点变得冰凉。

我用了十年的时间才终于明白,这不过是我自说自话的一场独角戏,在那些孤单的角色里,对白总是自言自语,对手也只是回忆而已!

我自嘲,只用了十年,我想我还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傻的那个,有的人不是用了一辈子也没有弄明白吗?

我摇头,拼命地摇头。

不是他在我心里没有重要过,只是他从来就没有读懂过我和我的心,我是在为自己感到悲哀,坚守十年,换来的却是这样的质疑。

我看到他僵硬的面孔,渐渐冰冷的眼眸,跟他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像有一股神奇的力量,从心脏划过,勇气顿时弥漫全身。

我伸手想要抓住他曾经温暖的大手,告诉他,我爱他,爱到了骨子里,并且这爱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分开的这十年我每分每秒都没有停止过思念他。

不过已经来不及了,手被抛在半空,他几步就离开了我能触及的范围,回到那个女人身边,他又是谈笑风生,也许他从来就没有在乎过在我心里的位置,而前一刻我在他眼中读到的失落也只不过是错觉,或者只是演戏,那不正是他最擅长的一门艺术吗?

如果不在乎,你又何必来扰乱我的心境?

我莫名其妙地有点恨他,恨他问我这么莫名其妙的问题,让我本来已经死掉的心又升起了一丝希望。

这一次,我头也没回就离开了那个地方,像十七岁那年一样,毅然决定孤身一人去了外地,只为了离他远一点,再远一点,以为距离就能淡化我对他的爱和心痛。

似乎十年,我以为忘记的感情,早已经在心里生根发芽,再也无法割舍。

亦忧回家的时候,我正对着发黄的笔记本在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真希望自己能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哪怕是一场意外夺走了我的所有记忆,让我从此远离他的世界,没有爱也没有恨,哪怕当个陌生人我都甘愿,只是别再让我爱得如此辛苦。

曾经想过会有千万种结局,我想忘记应该是坏的结局中最好的一个了。甚至我还自欺欺人地想象张剑锋只是失忆了,不记得我们曾一起许下的海誓山盟,也不记得我们曾一起的那些快乐日子了,但有一天他还会回到我身边的!

“这林子大了真是什么鸟都有啊,”亦忧一边打开冰箱,一边回头问我,“嘉嘉,你相信没有信任的婚姻会幸福吗?”

我木然地摇头,甚至我并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幸福这样的感受,幸福真的是一个看似简单却那么遥远的字眼。

“今天有个女的追她老公追到我们陶艺教室来了。”亦忧一边抱怨一边讲述着这几天的事,“真是难以想象她老公过得是什么日子,连手机都被设置了卫星定位,还必须定时打电话报告行踪,简直比家里养的一只宠物狗都还不如!”

“更可气的是,”亦忧狠命地咬了一口苹果,一脸的义愤填膺,“她还让我离她老公远一点,这样怯懦的男人我根本就看不上!”

亦忧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把那女人变成苹果一口塞进嘴巴里。

我在一旁窃笑,亦忧就是这样,爱恨都在嘴边。

“一句承诺不是比任何操控都要有用吗?”

亦忧还说了些什么,我却依旧只是沉默,如果可以,我宁愿被张剑锋装上卫星定位的程序,宁愿他提很多很多无理的要求,至少被爱会比被抛弃要幸福很多。

想起张剑锋第一次说会爱我一辈子的时候,我们都只有十四岁,我还留着齐耳的学生头,咬着爆米花,看着他涨红的脸庞我还没回过神来,等我回过神来他已经不好意思地跑远了。

那一次,他说的应该是真的吧!

只是所有的诺言都是有生命的,不管说出口的那一瞬间有多鲜活,也终是会在时间的侵蚀下渐渐风化死亡。

“呀,嘉嘉,你怎么又在开始写这个啦?”

亦忧尖叫着,一把抢过我桌子上的笔记本,满脸都写着不可思议。

“然后呢?”

亦忧莫名其妙地问我。

“什么然后?”

“失忆了以后呢?”

“没有然后了,这已经是大结局了。”

“就因为一点挫折就放弃,这样的爱也太脆弱太不堪一击了吧!”

“你们真是两个傻瓜,”亦忧见我不做声,仿佛有什么话要说,又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难道相信对方也是爱自己的就真那么困难吗?”

我无言以对,张剑锋怎么可能还在爱着我呢?

他跟婷婷在我面前手拉手,他在片场完全把我当成空气,他还问我有没有在乎过他,难道这些都说明他在爱我吗?

“张剑锋没有变,自始至终他爱的人都只有罗佑嘉一个人。”亦忧简直对我无语到了极点,“相信我,张剑锋还是最初说爱你的那个人,这十年他每分每秒都在爱着你,不管在面对什么样的压力和诱惑面前,他都只爱你一个,只要你说你也爱他,也在乎他,他就会告诉你所有的真相。”

“真相?什么真相?为什么?”

我越来越感觉奇怪,仿佛,亦忧对张剑锋的了解超出了狗仔队能提供的消息范围,甚至有时亦忧看着电视上张剑锋的表情让我怀疑,张剑锋不会就是亦忧整天痴迷的那个某人吧?

我不敢想象,倘若亦忧又和我爱上了同一个男人,结局会不会像我跟婷婷一样,在爱情面前,友谊注定只能是配角吗?

我不知道,至少婷婷是这么认为的。

“我认识张剑锋,他是一个专一的男人。”

亦忧望着窗外,像她每一次想念某人一样地望着窗外,眼神迷茫而空洞,我心里的那根弦没来由地被拉紧。

我不敢开口问亦忧,张剑锋是不是就是那个他,因为我还没有那么大方能对她说“只要你喜欢,我可以把张剑锋让给你”,当初对婷婷我做不到,如今对亦忧我仍旧做不到。

要我祝福张剑锋和别的女人得到幸福,我似乎这辈子都没那么慷慨。

可是友情,我跟亦忧的四年相处早就融进了我的血液深处,变成了习惯。

爱情和友谊的天秤,当面临选择的时候,我永远不知道该如何拿捏,我只能乞求老天别这么残忍。

“你那么紧张做什么,”亦忧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满脸认真地说道,“放心,我只说我跟张剑锋认识,我又不会跟你抢他,我亦忧对天发誓,这辈子绝不会跟你抢任何男人,就算我们真的喜欢上了同一个男人,我也不会跟你抢,更何况,我也抢不过你!”

亦忧一路嬉笑着跑出门,走了好远还能听到她银铃般的笑声,仿佛她从来就没有忧伤过,或许只是她的忧伤藏在别人都看不到的地方。

看着亦忧的背影,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不管是不是像她说的,张剑锋依旧是曾经那个只爱我一个的张剑锋,至少我跟亦忧的友情还是稳固的。

我并没有那么高尚,只要张剑锋过得好就会满足,我爱他,所以我希望他的所有幸福都是从我这里得到的,并且我绝不会给他带去不幸。

伴着一声惨叫,我不用出卧室就能想象大厅里的情景。

钱磊一定是抱着被子就闯进我们家的,因为回来的路上他一直在说很困,而亦忧正满脸愤怒地在后面追赶,她手里还拿着一双木屐。

“你说,为什么你昨晚要穿着木屐吧嗒吧嗒了一晚上,害得我一直梦见地震了,你要是没一个合理的解释,我有你好看的!”

亦忧把木屐丢在地上,仿佛要把钱磊给生吞活剥了一般的表情。

“我以为这墙的隔音功能很好的!”

钱磊委屈地看着亦忧,还随时做着逃跑的姿势。

“我问你为什么大晚上要穿着木屐?”

亦忧狂吼。

“不能说。”

钱磊紧闭着嘴。

“什么?”

“这是秘密,不能跟你说。”

“为什么?”

“别人交代的。”

“谁啊?”

“不能说。”

“你……”

亦忧捡起木屐又跟着钱磊一路追过去,从大厅追到厨房,从厨房又打到大厅,一路跑一路鬼哭狼嚎,真是一对欢喜冤家,只是我也不明白,大冬天的晚上,钱磊干嘛穿着木屐走来走去走了一晚上?不光亦忧没睡着,连我一直都处在半昏迷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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