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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004 亲娘

婠婠也收回飘忽的心绪,道:“那是开春后的事,还是给娘子做春日的衣裳吧。”

青黛欢喜道:“对,还是婠婠你想的周到。冬日也快过去了,我得给娘子裁春衣。咱家娘子打扮起来可不比别家差。”

两人中午出的门,也没来得及吃饭,回去的时候饥肠辘辘,径直去厨房找吃食。

青苜热了饭菜在炕边守着,许妈妈、刘妈妈也在一块说着家常。

上官府对婢女的安排有统一的规定,庶出娘子身边都是一个贴身丫鬟照顾起居——婠婠,两个侧丫鬟伺候左右——青苜和青黛,一个奶娘管厨房——许妈妈,一个粗使妈妈管杂物——刘妈妈。

除此之外,受重视的几个娘子,主母还会安排在外院也安排几个丫鬟使唤,七娘子没这待遇。

青黛拎着钱袋在青苜面前晃一圈,笑道:“大功告成!”

“定是婠婠的能耐。”青苜笑着拉了婠婠的手,一边将炕上的菜碗揭开,“给你们留了饭菜,快吃吧。”

许妈妈给两个娘子盛饭,抽了两双干净的筷子给她们,婠婠早就饿的发慌,端着碗狼吞虎咽。

青黛比她吃的还急,恨不得一口把饭碗给吞下去。

许妈妈望着她们粗陋的动作直摇头:“你们俩哪有半点闺女的样儿哟!人家闺女吃饭不能发出声音。”

青黛抗议:“许妈妈,我们又不是七娘子,要那么多规矩做什么?”

许妈妈捏了一把她的脸蛋:“日后你们还不是随娘子嫁去夫家?总得学着点吧!还有婠婠,在娘子面前装作斯文,在我们面前就是个野丫头!”

“许妈妈,你得体谅我。”婠婠放下碗,“我本就是厨娘和屠夫的女儿,娘子非要我跟她学琴棋书画,我平日在娘子面前端着已经很难受了,就不能让我舒坦一会吗?”

许妈妈笑道:“好好好,不说你,知道你最辛苦。对了,明儿我回家一趟,看看家里的腊肉腌的成了没。”

刘妈妈吧唧了一下嘴,“我可等着,去年吃你家的腊肉,惦记到今年。”

许妈妈家就在帝都不远的三浦村,每年过年都会从家里带来些地道的家乡菜,美味的很。

青苜道:“刘妈妈,你家的卤味我也惦记着呢?”

“月底带来,现在还没弄好,我哪有空,都让我媳妇在弄。”

刘妈妈的儿子今年娶了媳妇,在上官家做了一辈子奴仆,总算给家里买了一处小房子,给儿子讨上了媳妇,是个勤快的绣娘。早先大婚的时候,幽兰居的娘子们都去道贺,好好热闹了一番。

大家又七嘴八舌的说起刘妈妈的儿子大婚的事来。

五人其热融融的说着话,婠婠时不时插上几句,总算将之前的不快抛之脑后。

日后总要过下去,何必为一颗老鼠屎坏了心情!

“婠婠,回来了?”七娘子上官娰的声音传来,不待众人去开门,她便推门而入。

七娘子是典型小家碧玉的样貌,眉目清秀,肤白如雪,樱桃小口,浅粉色的碎花小袄子,扎了个淡雅的流云髻,柔美秀丽,随着她的踏入,狭窄的厨房也变得光鲜亮丽。

众人齐唤道:“娘子。”

七娘子踏着莲步到婠婠面前,伸出秀白的小手抚着她的脸颊问道:“胭脂可有为难你?”

青黛满腹的委屈又被勾了出来,刚要说话,婠婠已和她使了个眼色,乖顺的答道,“胭脂把月例给了奴婢,娘子无须担心。”

这些年,她以贴身侍婢的身份和七娘子朝夕相对,感情早已非同主仆。七娘子弱质纤纤,单纯善良,与府里的其他娘子们天差地别,婠婠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睁开眼,就看见七娘子趴在她的床边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在这大宅门里,会为一个婢女的死哭的如此伤心的也就只有七娘子了。那时婠婠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庇佑如花一般娇嫩的娘子。

“她定为难你了,对吧?婠婠…”七娘子紧紧握着她的手,眉目楚楚,“我知道你姐姐是大夫人身边的人,若是有机会,你想法子调到大夫人身边去做事。在这里,胭脂欺负你,我也没法替你做主。”

这话七娘子和婠婠说过无数遍,婠婠一如既往的笑道:“娘子,可是婠婠哪里令你不满意,你要赶婠婠走?”

“怎会不满意,净瞎说,小心我撕烂你的嘴!”七娘子轻轻一点婠婠的额头,“你生的貌美,脾性又好,呆在我身边可惜了。还有你们也是,若是有机会就尽量走,留在幽兰居,没出路。”

青黛第一个表明心志:“娘子,我愿意跟着你。”

许妈妈也笑道:“娘子,你就别管这些了,咱们日子好过着呢!咱们幽兰居就像一家人一样,还有什么比过得开心来得重要?”

其他人也连声附和。

“你们……”七娘子的目光一一掠过众人,眼中蓄满泪水,“谢谢诸位。”

“娘子,我扶你回去歇着吧,这儿脏。”婠婠用抹布擦了擦手,搀着七娘子回闺房。

主仆俩在屋中的铜镜前的小榻上坐下。

婠婠坐在七娘子身后,一面给她梳着长发,一面道,“娘子,开年一过你就及笄了。”

提起这件事,七娘子的脸色反而黯淡了下去。

及笄对她来说更像是一场灾难,她的命运就全凭主母一句话。

别的娘子在及笄头一年都要去算学馆学做账持家,唯独她呆在幽兰居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思及此,她心中痛如刀割,突然用力抓住婠婠的手,眼泪无声的滚落腮边:“婠婠,我在这里呆了一年无人问津,怕是已被全天下放弃,真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她的声音发颤,一字一句都似要泣出血来,长甲陷入婠婠的皮肉里而不自知。

婠婠吃痛,也不敢挣脱,只能默默受着。

抓紧自己的手如此用力,又那样无力……婠婠疼惜的拥住七娘子,坚定的低声:“娘子,不要胡思乱想,你身上流着上官家的血,这就是希望,千万不要放弃。日后嫁人离开上官家,还会有新的人生。”

她既是在劝七娘子,亦是在告诫自己。

别放弃,不久的将来,还有新的人生,此刻的卑微,会让日后更懂得珍惜。

七娘子慢慢松开手,望着铜镜里姣好的面容,眼中终于又燃起一丝希望。

“对,我是上官家的血脉……主母再如何,也不能将我随便嫁了,辱没上官家的名声。”

她嘴里喃喃,目光仍是期期艾艾。

婠婠起身,踱步至窗前,捻起窗台上的一朵飘落的雪花,“七娘子,你瞧这雪绒花,多美。”

七娘子扬起白皙的面孔望着她,“是美……可惜转瞬即逝……”

婠婠低下头端详了那片雪花许久,缓缓道:“奴婢听说,有些地方的风俗习惯,姑娘出嫁之时头上都会戴着绒花,象征着富贵荣华。娘子,你是好人,将来也定会觅得良人,富贵荣华。”

“是吗?”七娘子出神的望向窗外飘飞的雪,“良人……”

*

雪下了几日才消停,冬阳挂上晴空,雪水消融,空气分外清新。

上官家的大厨房门口一个俏丽的身影晃了晃,往厨房里探出个脑袋尖儿,脆生生的唤了一声:“娘!”

胖胖的东嫂挺着大肚腩,腰肥体壮,满面红光,她挥着把打油光发亮的菜刀在咚咚咚的切肉,听到那娇滴滴的声音,砰的一声把菜刀钉在了案板上,也不急着出门,左右瞧了瞧厨房的张嫂和李嫂。

两位大嫂都在忙活,没有注意到她,她飞快的摸起手边的一块猪腿肉用布包了揣进胸口的大口袋里。

又把油乎乎的手在边上的抹布上擦了擦,这才左摇右摆的出了厨房。

婠婠就躲在庭院的一棵树后边,东嫂一过去就把那块肉递给她,油腻腻的一块。

婠婠愕然的张了张嘴,接下,塞进袖口里。

这是一个厨娘能给女儿最直接也最实际的爱,婠婠心头一暖,望着这一世的母亲微笑了起来。

东嫂啜一声:“傻笑个么子劲?没事赶紧回去,娘还忙着准备除夕的食材!”

“娘,一个月就见女儿一次,你就光赶我走,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娘啊。”婠婠可怜兮兮的拉过东嫂的手。

母亲和她同是上官家的奴婢,虽然在一个地方干活,也不能随便见面。

按照大唐律令,婢等同于畜,属于主人的私有物品,当然也就没有所谓的亲属关系,按上官家的规矩,亲人同在府里为婢又不属同一地方的话,不准特别见面,一月只能在主子的许可下见一次。

“对对对,老娘我不是你亲娘,白养你这么大,死丫头!”东嫂嘴上骂着,粗糙的脸上却乐成了一朵花,“你家娘子还好吧?”

婠婠如实答道:“老样子,大夫人都不管七娘子。”

“大夫人都没有提七娘子的婚事吗?”东嫂大感奇怪,“按往常的规矩,早该……算了算了,你甭管那么多,她是你主子又不是你亲姐,你就伺候好她的生活起居就行,其他的事,别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