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不能说的秘密
我不知道在浴室到底呆了多久,镜子里,我看着现在的自己,盈盈一握的肩,蝶翼样薄且单的锁骨,两颊没有了红润,只有细生生的白,莎莎见了我,肯定会大吃一惊吧。
我那丰腴的肩,红富士一样的面庞,早在三年多前,就消失了。
出来的时候,东霖背对着我侧身卧着,似乎睡着了。
床头一盏浅橙色的壁灯,我伸手把它关了,轻轻的也上了床。
床很大,被子很宽,我蜷缩着,尽量不挨到他。
其实这个时候我们按理说应该有一次亲密的接触,因为我们一周没见了。
我们一直按部就班,每到周末我就会来他的公寓,两人一起过一两夜,做正常男女在一起会做的事。白天有空,我会帮他打扫下房间,收拾下衣物,礼拜一再回到自己的住处,直到下个周末的到来。
两年来,我们始终这样若即若离的相处着,也许是距离保持的适当,相互之间倒也始终不厌倦,但也没有逾越的热情。
今天东霖却没有等我,先睡了。
也许是我在浴室的时间过长。
也许是听到了莎莎的消息。
我不愿多想,闭上眼睛也想睡着。可是时令接近冬天,被窝有点阴冷,我一直暖不起来,也就无法入睡。
在我自己的住处,我已经用上了电热毯,我有点贫血,一直怕冷。但东霖这里,却没有这个东西,其实也确实不需要,因为他很暖和,我只要贴着他,就会热起来。
可今天我不能靠近他,因为他在想着莎莎,我知道。
但真的很冷,我不自觉的偎向他,他的周围暖烘烘的,在尽量能吸到他热的情况下,我尽力不碰到他。
大约还是惊扰了他,他轻轻的动了一下,脚无意间触到了我的脚,我条件发射的移开,怕自己的低温冰到了他。仿佛他僵硬了两秒,但也许是我的幻觉,他应该已经睡着了,可他却转过了身,一伸手,把我搂进了怀里。
我微微的吃了一惊,原来他并没睡着。
“你怎么这么凉?”他轻声说了一句。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吱唔着“嗯”了一声。他手脚并用的把我拢紧,我蜷在他怀里,没一会身体就暖融融的了,鼻子,却渐渐的塞住。
他刚刚默不作声的躺着,是在想念莎莎吧。
想起两个月前和莎莎通电话,她告诉我说又和丈夫吵了架,还是为了她执意不肯生孩子的问题。
我忍不住发怒:“你连孩子都不愿意替他生,当初干吗要嫁她?”
她突然哽咽:“我愿意给陆东霖生孩子,可是他却不要我了。”
我顿时滞了一下,接着却脱口而出:“他从来都没有不要你!是你妈当初嫌他穷,硬逼着他离开你的。”隐瞒了几年的真相,就这样被我说了出来。
电话里瞬间只剩呼吸声,隔着一个大西洋,我都能感觉到莎莎的心扑通一声沉入了海底。
隔了好一会,她才颤着音说:“。。。不可能,你骗我!”
我不客气的对着电话喊:“你去问你妈!看我骗你没有!你妈是规划局的,大约也听说过,陆东霖现在与人合资开了家自己的园艺公司,他每次参与园林竞标都能中标,随便一个工程就赚几百万,你问问你妈,看她后悔没有?”
电话里一阵死寂,然后是“嘟”的声音。
两个月以后的今天,莎莎就告诉我她离了婚。以前她从没说过要离婚,即使过得不幸福,她也说,反正不可能嫁给陆东霖,跟哪个男人,都是一样的。
她离婚,是为了东霖,回来,也是为了找东霖的吧。
下个周末,就是T大的百年校庆,那时,她就会见到东霖,所有的一切,不出意外,大约都会回到原来的轨迹上去。
她不知道我和东霖的关系,我也不会告诉她,大约她做梦都想不到,她走了以后,我会和她从前的男朋友搞在一起。
那时她除了约会,其余时间我们几乎形影不离。有次我过生日,两人都喝了点张裕干红,她就乘着酒劲抱着我的胳膊对我说:“陈玉,除了男朋友,我其它的一切都可以和你分享,你知不知道,我,莎莎,就是这样对你掏心掏肺的。”
我当时心里热辣辣的,立马就对她说:“要不要我再帮你写一封酸唧唧的情书?徐志摩的诗我都可以背下来了,陆东霖不是很好这一口吗?”
她抓着我的胳膊使劲摇,头点的小鸡啄米一般,搞得我唔哩哇啦大叫着说受不了她。
东霖第一次吻她,就是看了我帮她写的情书,东霖第一次对她说我爱你,也是看了我帮她写的情书。
只是这些是始终不能说的秘密,东霖永远不会知道。
身体热了起来,被窝里暖烘烘的,两人贴着的地方也有了火炭的感觉。东霖慢慢的动了起来。他的脸俯了过来,温热的唇贴住我的脖颈,不断下移。他吻着,轻轻的啃咬,就像在我的身上烙着封印,滚烫,烧毁心智,我渐渐觉得喉咙干哑,呼吸有点不畅。
床第之间,我们一直非常和谐,或许,这也是东霖始终和我在一起的原因。
抚着我的肌肤,他覆上我,我忍不住闷哼一声。
“我重吗?”他低语,鼻息打在我的颈上,仿佛轻柔的手抚过我的心,一阵阵酥麻,从心底泛起,遍布全身四肢,涌向脚底,我只觉得踩在云端,身体不知飞向何处。
“像个磨盘。。。”闭着眼,我恍惚觉着那声音不是来自于我。
他低头吻住我,把所有的颤栗和呻吟都堵在我的喉间,我感觉自己真的在被他推碾。
屋里一点晕昏的光,好似三月般的春光弥漫了一室,就这样忘乎所以,在这种无可救药的子夜十二点,如果忘记莎莎,我会觉得,我的未来,或许还能有朵甜梦。
假使,如果的话。
东霖睡着了,微微的鼻息喷在我的头顶,空气中只剩了他的呼吸声,宁静而温暖。我轻轻抬起头,仰望着他的脸,从下颚这个角度看去,他的脸部轮廓显得更深邃,长长的睫毛在眼敛上投下了一弯半月般朦胧的阴影,它看得见,却摸不着,恍如蝴蝶的影子,我永远捕捉不到。
我眼里升起淡淡的白雾,眼前渐渐模糊,喉咙像被哽住,或许今天,是我最后一次依偎在他的怀里,他爱的始终是莎莎,他并不爱我,我一直都明白这一点。
第二天很早我就起了床,把床单和他换下的衣服丢进洗衣机,快速的把屋子收拾了一遍,东霖起来的时候,衣服床单都挂了出去,白粥也熬好了。
和他吃着早饭,我与他说着话。
“烟少抽一点,对肺不好。我给你买了咖啡,在橱柜里,你要提神的时候,可以喝一杯。”最近他的公司又参与了一个大型开发区的环艺工程竞标,他在赶一份标书,我知道他会熬夜。
“嗯。”他喝着粥,随口应着。
“阳台上的那盆葱,你不要忘了浇水,每次我来的时候,都枯的只剩几根绿芽,你是不是从来都不管的?”
不知为什么,我对养花没兴趣,只喜欢养葱。上学的时候,在宿舍的窗台上也养了一盆小葱,这个癖好,没少被人嘲笑。
东霖这才抬头看了我一眼,“我记不住,要不你每周多来一二次,它就不会干枯了。”
我放下勺子看向他:“为了小葱从城南赶到城北,划不来。”
东霖凝望了我一秒,没说话,又继续去喝粥。
如果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多留一秒,就会在我的眼里看见失落。
我一直住城东,我想他应该是知道的,上个月我告诉过他我要搬家,但刚才我对他说是从城南而不是城东赶到城北,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我住哪,他根本不关心。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突然从他的世界里消失,等他想起我的时候,在这个钢筋水泥筑起的沸腾尘世中,他知道要在那个蚁穴里才能寻到我呢?
假使他的车丢了,没关系,有定位仪,他马上就可以确定它的方位,然后找回。
但是,如果我丢了,他还能寻到我吗?
他没有储存我的坐标,除了我的手机号,别的,他一概不清楚。只要切断和他的这点联系,我立即就能遗失在他的世界里。
可也许这也是我的自作多情,就算我真的消失了,他会认真的去寻我呢?
或许会去打听,但不久,就会放弃吧。
我对他,始终无关痛痒,是可有,也是可无。
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