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番外—忽然之间
下午两点。
香格里拉酒店,二楼大宴会厅。
金碧辉煌,衣香鬓影,临时T台周围,聚光亮而摇曳。距发布会正式开场还有半个小时,大厅里已是人影绰绰。这样时尚且高贵的场合,不容喧哗,但莺莺燕燕之声,仍不时可闻,A市的名媛淑女,纷纷登场。
这是潮流的最前沿,也是最佳的社交良机,趋之若鹜的,不在少数。
陈玉挽着陆东霖的胳膊走进会场的时候,就立刻感觉到了无数飞向自己的小刀。它们藏在一根根旖旎的睫毛底下,无影无形,却都想穿透她,剖析她。
是六月,空调原本就很足,又因为是秋冬时装发布会,温度更是异常的低。
很知道自己要来的是什么地方,她特意穿了露肩的小礼服,可是突然的低温,却让她洛露在外的肌肤骤然一冰。
肩上却一热,陆东霖的手已经环住了她。
她抬头,对上了他幽深的眸子。
“没听见玻璃心碎一地的声音,不过,嗖嗖的射向我的小刀子倒是不少。”她简单的陈述着自己的感受。
肩头一紧,被一只大手捏了一把。盯着她的眼睛眯了一下,再睁开的时候,黑色瞳仁里射出的眸光顿时含了三分警告,她低头抿着嘴笑。
抬眼,她就看见了谢丰,他身边跟着个青春可人的少女,看见他们,就向他们走了过来。
“我助手,灰灰。”谢丰对陆东霖介绍着。
陈玉和这个女孩认识。蓝蝶在各大商场都设有专柜,城北分店也有,就像当初的心蕾一样,灰灰也常为专柜的事和陈玉有工作上的接触。
她已在和陈玉打招呼,“陈姐。”
陈玉对着她微笑:“谢丰找了你当他的女伴?”
灰灰一脸苦相:“没办法,我是上班。”说完,两人都笑。
边上,谢丰用他的丹凤眼上下打量着陆东霖,“你还真的来了?”说着嘴角就露出揶揄的笑容。
陆东霖嫌恶的瞪着他,理都懒得理他。
谢丰不在意,笑容还更大了,只管对他说:“给个面子,我带你去认识几个人。”
陆东霖冷冷的问道:“什么人?”
“我认识的还能是什么人?不都是和我一样卖衣服的。我没机会认识像江东实业或是江南实业董事长那样的角色。”他今天的心情似乎难得的好,脸上尽是笑容,摆的姿态也很低,只是一开口,仍改不了他冷嘲热讽的本性。
陆东霖听完就给了他一张冰山脸:“不去!”
谢丰仰头一笑:“好了,算我说错了!给个面子,跟我走一趟,怎么着,我也是你老婆十几年的老同学了。”
陆东霖还是冷冷的看他:“是些什么人?”
“几个做男装的,看你长的像个衣架子,想送几件衣服给你穿,这种好事,你没理由拒绝吧。”
陆东霖冷哼一声:“那有这么便宜的事!”还不是要他穿着做广告。
谢丰收了笑容:“你现在真是个奸商了。怎么说你也是中国人吧,别一天到晚的穿外国名牌,偶尔也支持一下民族企业。要来就跟我走,不来就算了!”说完就自己先走了。
陈玉看陆东霖站着不动,抬手推了他一把,陆东霖看了她一眼,终于不情不愿的跟着谢丰走了。
灰灰目送着陆东霖的背影:“陈姐,这就是你传说中的老公啊。”
陈玉好笑的看着她:“什么叫传说中的啊?他很神奇吗?”
灰灰还没回答,一个声音就插了进来:“他是很神奇,难道你不觉得吗?”
陈玉转头望去,一个韵姿逼人的女人站在了她面前。很高的个子,略略丰腴,大约是保养的好,年纪看着像三十左右,给人一种奢华雍容的感觉。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漂亮,成熟,却透着超越年纪的干练和精明。
没等陈玉说话,她接着又说:“我也见到了传说中的陆东霖夫人。你好,我姓沈,江东实业负责人,一般人都称呼我为沈总,其实我倒更愿意别人叫我一声沈小姐。”
“也许你听说过我。”
她言辞中溢着满满的自信,陈玉先是微微一怔,接着就对她大方的笑。
“久仰。”
两人都盯着对方看,边上的灰灰愣了一下,立即就走开了。
她快快的跑去了谢丰身边。
谢丰刚向陆东霖介绍完两个国内小有名气的男装品牌老板,双方正在客气的交换名片,看见她急急忙忙跑过来,就问了一句,“什么事?”
灰灰什么话也不说,只拿手指着陈玉所在的位置,眼睛就看着陆东霖。她天天跟在谢丰的身边,对那些江湖传说,也有所闻。
几个人的目光同时转向那个方向,谢丰立即就皱起了眉看着陆东霖。
陆东霖凝神望了几秒,竟然转过头,继续和那两个老板说话去了。
谢丰到底忍不住,远处面对面站着的两个女人,陈玉明显的娇小单薄许多,他抬手捅了一下陆东霖。
“你不过去看看?”他问道。
陆东霖扭头又望向那个方向,隔了几秒,才回了一句:“她应付得了。”
谢丰一愣:“你确定?”那个女人是出了名的泼辣果断,做事一向不择手段,陈玉,真的应付得了吗?
陆东霖撇他一眼,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我老婆,我知道。”他平静的说着,然后就似乎不想再理会几十米外的事情了。
谢丰张了下嘴,终究还是忍住了。做丈夫的都不急,他作为一个老同学,又有什么立场去声援呢?他只能静观事态的发展。
那边,陈玉淡定的望着自己面前气势强大的女人,脸上带着一抹笑。
她不是装出来的笑,而是真的微笑。她想看看,这个愿意拿出一半身家来买陆东霖的人,究竟会对她说些什么。
这种不带一丝慌乱,笃定淡然的微笑让对面的女人慢慢收起了锐气。她本想上场就把对手一脚踩在脚底下,结果却发现她的敌人根本不想和她打,只是好笑的观察着她。
她微微有点生气,重新审视着陈玉。
一个不在她眼里的弱小女人。
好像只有二十五六岁,肌肤细白,眉眼清秀,并不是国色天香。唯一让她羡慕的,大约就是她纤细的美丽肩膀,男人可能都想拥抱这样的肩膀吧。这样一个女人,似乎放在哪个男人身边都是合适的,她绝对比不上自己。但为什么偏偏是陆东霖呢?
惟有这个男人,让她想不惜代价弄到手。
她习惯了呼风唤雨,多的是魁梧英俊的男人被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可独独陆东霖,对她视若无睹。她的美貌,她的钱财,在他一晃而过的眼里,都变得不值一提。
她欣赏他的才华,爱他的挺拔,这几年,她旗下所有的园艺工程几乎都包给了他,但他从来对她只谈工作,不谈其他。羽翼渐丰之后,他又毫不意外的杀进房地产市场,果断的拿了两块不被人注意的地,用本身从事园艺的优势,打造出了自己的品质。短短几年,东鹤地产赫然已在A市响当当了。
这样出色的男人,身边应该站着像她这样优秀的女人才对。
倘若他愿意和她一起打天下,她相信,要不了多久,江东实业就会锦上添花,晋升成为世界知名大企业,所以,她愿意拿出一半的江山来换他。
可他却理都不理她,甘愿守着这样一个小女人。
“陈小姐在商场上班的吧?”她对承认这样一个女人是陆东霖的老婆实在是抵触,所以叫她陈小姐。
陈玉笑笑:“是啊。”
“商场每个月发你多少钱?”
“不多,两三千。”
她笑了,两三千啊,还不够她吃一顿饭。
“财富常常和人的价值是成正比的,你不觉得你挣得钱和陆东霖落差太大了吗?”
陈玉脸色平静如水:“是有点大。不过当年我跟他的时候,他一个月才赚一千多,沈小姐要是那时候认识他,也会像今天这样看得起他吗?”
她竟然被这个小女人说得无话可回。
陈玉继续说:“在我眼里,陆东霖赚再多的钱还是陆东霖。他有钱,我和他一起花,那天要是他没钱了,我的工资还可以养活他。我们说好了的,他有钱,就养我,他没钱,就我包养他,所以他不会要你一半的家产的。钱,可以慢慢赚,但是人,却只有一个。”
她看着陈玉的笑容有点不甘心:“你就这么自信?”
陈玉还是淡然的笑:“我不是自信,我是对陆东霖有信心。他让我相信,我比你的一半家产值钱,所以,沈小姐还是别再打他的主意了。”
说完,她就礼貌的转身:“失陪了,我要去找我老公了。”
她望着陈玉缓缓的走向陆东霖。她不相信陆东霖没看见她在和他老婆谈话,但他却管都不管,这个男人信任他老婆,就像他老婆信任他一样,他们两个,都无视着她的存在。
可也正因为这样,她才更觉得这个男人可贵了。
陈玉走到陆东霖身边,谢丰和陆东霖都看着她,她对着两人眯眼一笑,两个男人的脸色都松弛了下来。
陆东霖伸出胳膊,把她的小手握在了掌中。
陈玉偷偷的用指甲掐他,他不动声色的忍着。也许陈玉今天给他解决了一个大问题。对这个女人,他一直头痛,某些时候需要她的合作,况且前几年赚了她不少钱,想翻脸,也不是那么容易,他一直不卑不亢的避着她,但一直逃避,终究不是办法,或许这样一来,她会知难而退了。
大厅灯光忽的灭了一大半,只有T台上明亮了起来,四周骤然暗了下去。音乐声响起,发布会就要开场了。
陈玉远远的看见了何丽,她已经坐在了距T台不远处的座位上,在向他们招着手。
几个人向着她走去。
身后忽然传来叫声:“谢总。”
谢丰回头看去,是香格里拉酒店负责场地事宜的柳经理,他旁边还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
他停下脚步,对着陈玉他们说了声“你们先去”,就和柳经理打起了招呼。
“柳经理,还是叫我小谢吧。”柳经理四十多,比他大了十来岁。
柳经理笑:“谈工作,还是叫谢总吧。你们蓝蝶的概念发布会具体时间不会再改变了吧,我已经做了场地和日程安排。”
“不变了,就定在八月二十号。”
“那就好!”柳经理一边点着头,一边出于礼貌把身边同行的男子向他做着介绍,“这是小李,是服装设计师,刚从法国回来,等下有他的一些作品也要上台展示。”
法国两个字落入谢丰的耳中,他立即多看了小李几眼。一个长相有点妖冶的男人。
两人客气的握手。
柳经理有事,急急忙忙就要离去,小李刚想随他走,谢丰一句话留住了他。
“除了你,听说还有一个学成归国的新人设计师也有作品要在今天上台,大家都在议论你们,你们是媒体关注的焦点,你听说了没有?”
小李立即有点兴奋:“真的吗?媒体真的会关注我们吗?我们只占发布会的一小部分。哦,另一个设计师是索菲。”
“索菲?是个女的吗?”
小李显得很高兴:“是啊,她的作品刚刚在法国获了新人奖,很值得期待。”
“索菲。。。是中国人吗?”
小李笑了起来:“百分之百中国人,一个漂亮的女孩子。”
“好好的为什么要起个外国名字?”谢丰也笑,两人距离一下亲近不少,“小李,你在法国很多年了吧,和你打听个人。”
小李望着他:“谁?你说,看我认不认得?”
谢丰收起笑容:“是个女孩,和你们是同行,也是学服装设计的,叫心蕾,不知你听说过没有?”
小李低下了头想着:“新蕾?。。。是不是二十七八岁,喜欢穿白色衣服,气质非常出众的一个女孩。”
谢丰的眼睛一下睁大了,“对!三十左右,喜欢白色,气质突出。”他的声音不易察觉的在颤抖。
小李抬起了头:“她是你什么人?”
他脸上严肃的神情让谢丰顿时愣了一下。
身后一阵阵音乐传来,T台上的模特已开始走步,他听见了自己模糊微弱的说话声音:“她是。。。跟了我很多年的。。。一个设计师。”
“只是你的设计师?”
“。。。。嗯。”
“噢。。不是你喜欢的女孩子就好,我真怕你伤心。”
整个大厅里,除了T台,其他地方都是昏暗的,小李没看清谢丰的脸。
“去年法国航空有一架飞机坠落了,她刚好在那架飞机上。可惜了,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说完,他就急着和谢丰道别:“我要去后台了,等会就轮到我的作品上台了,有空我们再聊。”来不及等谢丰回答,他就转了身。
谢丰像个木桩似的站着。
匆匆走出几步的小李忽然停了下来:“你说的那个新蕾是不是个北京人?”
他猛地抬起头:“不是!”
“哦,那就不是她,我说的这个女孩是个北京人,一口京腔,不是就好。”边说小李边转身离去了。
谢丰注视着他的背影,看着他进了走廊,扭过脸,垂下头,忽然,两滴眼泪毫无预兆的就脱眶而出。
第 60 章 番外—忽然之间2
发布会现场,谢丰走到陈玉身边坐了下来。
眼睛盯着T台,看着模特前进后退上上下下,却其实什么也没看见。
眼前是心蕾的身影。
可是这样模糊。
她陪着他的几年,他从没好好地看过她。她总是不声不响在他的周围,他需要的时候,她就出现,他不需要的时候,她就消失。可有可无着,被他不在意着。可她从不抱怨。
那时的她,很爱他吧。
否则她不会这样做。
不知过了多久,灰灰终于把他的魂拉了回来。
“老板,这组作品蛮有感觉的,把复古和潮流这样结合,这个设计师很大胆呐。”灰灰也是学服装设计的,一眼也看出了高低。
他这才真正去看T台上走动的模特。
古典别致的外观,闪光的金属扣,极度女性化的风格,确实是一组令人眼前一亮的作品,这是个敢于创新的设计师。
他看向T台后面的背景墙,那里打着设计师的名字,Sophie。
索菲。
一个好听又经久不衰的法语女孩名字。
他醒了过来。
发布会接近尾声了吗?他记得宣传单上索菲的作品是被安排在最后的。
果真,T台上梦幻的灯光突然转亮,模特拍着手列队从后台走了出来,麦克风传出声音:“感谢两位回国的新人设计师带给大家的精彩表演,现在有请他们上台,欢迎李凯先生和索菲女士!”
模特们让出一条通道,椭圆形的聚光射向T台深处,李凯,也就是先前和他说话的小李和一个女孩手牵着手从后方走了出来。
雪亮的聚光打在那个女孩身上,谢丰浑身一震,眼睛骤然睁大了。
身边传来陈玉的低呼:“心蕾!。。是心蕾!”
他全身僵住。
陈玉在拍他:“谢丰!谢丰!是心蕾,真的是心蕾啊。”
他看着灯光下的那个女子,拢着一圈光环,带着成功的喜悦,恬静的面容依然那样脱俗。她在笑,小巧的唇微微翘着,闪亮的眸子似乎向这边掠了一眼,一晃而过,他却瞬间像被过了电。
这样清甜的颜,他几乎以为再也无缘相见了。
热烈的掌声过后,随着司仪宣布发布会结束,手捧鲜花的心蕾随着模特消失在了T台后方。大厅的灯霎时亮了起来,他站起来就向后台方向走去,迎面都是起身离场的人,他逆着人潮在走,左闪右躲的,脚步有点慌乱。
陈玉跟在他后面,连连和人相撞,陆东霖一把拉住她:“慢点,不用急,心蕾既然回来了,就不会轻易消失的了。”
两人来到后台回廊,只见谢丰失魂似的靠墙站着,陈玉前后张望,“心蕾呢?”她问谢丰。
谢丰指了下旁边的一扇门,声音低沉:“在里面接受采访。”他追过来的时候,心蕾正要进门,他喊了她一声,心蕾回头看了他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什么话也没有说,然后就进了门。
他就等在了门外。
与以前不同了。以前的心蕾见了他总是会微笑,但是今天没有。还有,以前总是心蕾等他,而现在,是他等心蕾。
可也许能够等待也是幸福的。比起误听见她乘坐的飞机坠毁的消息,能像现在这样站在她的门外,他已经觉得很幸运了。
“采访大概要多久?”陈玉在问。
他看了下时间,“一般不会超过半个小时。”
陆东霖也看了下表:“要不要到大厅去等?”他问陈玉。
走廊里有点混乱,进出的人很多,模特,化妆师,幕后的工作人员,还有进进出出搬衣服,搬道具的人。
陈玉摇了下头,万一心蕾很快出来呢,她还是在这等好了。看陆东霖不停地让着搬东西的人,她推了他一下,“你去大厅等我,我见了心蕾和她说几句话就来。”
陆东霖接受了她的意见,站在了回廊出口处的大厅里。
陈玉和谢丰贴墙站着。
十来分钟之后,回廊里来去的人少了一点,只是空气很混浊,六月的汗味,模特头上的发胶味,冬装皮革的膻味都往人的鼻子里钻。陈玉顿觉胸闷,似乎呼吸不畅,莫名其妙的,就打了几个哈欠。
谢丰扭头看她:“昨晚没睡好?”
她有点郁闷:“睡的很好啊。”
她明明很清醒的,也不觉得瞌睡,可是没来由的就想打哈欠,说话的时间,她又捂着嘴,连打了两个哈欠。
几个模特在她面前走过,高跟鞋的声音很响,“噔噔噔噔”,一下一下的,可是响声忽然变得遥远,她摇了下头,视线里发虚的人影又清晰了起来。
幸好,旁边的门一下打开了,心蕾和一个年纪与她差不多大的女人一起走了出来。陈玉如释重负,向着心蕾迎了过去,两人同时伸手抱了一下对方。
“心蕾,你躲到哪去了?”她问着,耳朵有点模糊。
她看见心蕾在对她微笑,似乎说了句什么,她用力想听,人却慢慢的倒了下去。
心蕾看着她向后仰去,一惊,叫了声“陈玉”,急忙伸手去扶她,谢丰已抢上一步,从后面托住了她瘫软的身体。
“陆东霖!”他对着不远处的陆东霖大喊了一声。
陆东霖转身向着这边冲了过来。
几步来到跟前,他抱起陈玉,就向外奔。
谢丰疾步跟上:“我去开车!”人已经跑在了陆东霖的前面。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几秒之间,心蕾从惊愕中苏醒过来,回头望向身边和她一样怔住的好友:“然之,后台的衣服你收一下,我跟去看看。”
拔腿她就追了过去。
行驶的车里,气氛紧张,两个男人都有点慌乱。
陆东霖在后排不停的拍打着陈玉的脸,连声喊着:“陈玉!陈玉!。。。”
谢丰紧抿着唇,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有点发白,心蕾扭头看他一眼,“慢点开,前面就是医院,不要着急!”
几分钟之后,车停在了医院大楼门口,陆东霖抱着陈玉冲了进去,心蕾在后面紧跟着。
谢丰停好车找到他们的时候,陈玉已被送进了急症室。
他看着在急症室门口双手叉腰,不住来回走动的陆东霖,转头问相对冷静的心蕾:“医生怎么说?”
“还不知道,刚送进去。”
这时候的他们,谁都无暇去顾及他们是三年之后的久别重逢。
等了几分钟,依然没消息,陆东霖焦急的不停做着深呼吸,谢丰看着他,忽然就来了气:“你眼里现在就只有钱!你关心过陈玉没有?她脸色那么差,难道你是瞎子啊!”
陆东霖望着他,脸色微微发白,却一声不吭。
心蕾伸手扯了下谢丰的衣角,他依然一脸怒气的瞪着陆东霖。
正在这时,急症室的门一下被拉开,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女医生走了出来。
“哪位是病人的家属?”
陆东霖赶紧上前一步:“我是,我是她丈夫。”
“病人醒了,躺一下就可以回去了。”
候在门外的三人顿时一愣,陆东霖欣喜之余急切的想知道原因:“医生,麻烦问一下,我老婆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突然昏倒?”
女医生抬眼扫了下三人。
两个俊男,衬衫西裤,衣冠楚楚的;一个美女,着装时尚;里面躺着的女病人,也身穿优雅精致的小礼服。这帮人肯定是从某个宴会场所赶来的。
她不客气的拉高嗓门:
“她是孕妇!怀孕初期本来就由于胎盘的形成造成血压下降容易昏厥,这样大热的天,再去一些人多的场合,像她这种羸弱的体质,不昏倒才奇怪了。以后多加注意!要不吃亏的是你们自己!”说完她就向前面的候诊室走去,扔下了三个张着嘴还在发怔的人。
心蕾第一个反应过来:“陆东霖,恭喜了!”
陆东霖怔了几秒,转身就推开了急症室的门。
谢丰望着他消失在门里,身后只留下一扇不停摇摆着的门,他皱起了眉:“这小子是干什么吃的?连自己老婆怀孕了都不知道!”
心蕾笑了起来:“可能才怀上,还没察觉吧。”
谢丰刚想接话,一眼瞄见她的笑脸,到了嘴边的话立即咽了下去。这时,他才凝神看向心蕾。
心蕾顿时也止了笑。
四目相望,两人都笑不出来。
他找了她三年多,原来她连名字都换了。
那样一个坦诚热烈的夜晚之后,接着的是一千多个寂寞的夜。
如何笑的出来?
有护士从急症室走出来,心蕾移开目光:“要不要等他们了?”
谢丰终于扯了下嘴角:“估计陆东霖只想和自己老婆呆在一起,我们还是识趣点先走吧。”
心蕾也恢复正常:“我和他们说一声。”说着就去推急症室的门。
可是向里张望了一眼,她却立即关上门站着不说话了。
谢丰有点疑惑。“怎么了?”
心蕾低下了头,脸微微一红。
谢丰似乎一下领悟到了,眼神闪了一闪,转过身,去阅读墙上的急救小常识。
外伤。。。烫伤。。。昏厥。。。中暑。。。狗咬伤。。。猫咬伤。。。小腿抽筋。。。鱼刺卡喉。。。眼中进异物。。。。。时间差不多了吧。
他望向心蕾:“再去看一看。”
心蕾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手又去推了门,这次有了准备,她的动作很轻。
可是立即她又关上了门。
尴尬的一笑,脸上又飞起两片红。
“靠!”谢丰忍不住骂了起来,“他也不怕他老婆又昏过去,亲了多久了。。。”突然他就打住,神色也有点窘窘然,“。。。我们走吧,用不着和他们说了。”
两人坐到车里,因为先前的一惊一喜,再加上刚才的小插曲,三年多时间的距离,似乎被缩短了一些。但是,仍旧拘谨。
从医院到香格里拉,路上不用十分钟,谢丰缓缓地开着,他想和心蕾说话,可是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是把她当心蕾,还是把她当索菲?
心蕾,他是了解的,但是索菲,他是陌生的。
其实这几年,他最想问心蕾的就是她当初为什么会不告而别,现在她就坐在他身边,可他却发觉问不出来。
他竟然在害怕她给的答案。
他已对心蕾爱他的心,产生了怀疑,如果她爱他,怎么舍得那样不辞而别?
时至今日,他更不能确定,三年后的她,仍然会爱他,或许这三年里,她又遇见了其他人呐。
他唯一确定的,就是自己的心。一切只能重新开始。
他看了下时间,接近六点。
晚餐时间。
“一起吃个饭吧。”他随意的说着。
心蕾犹豫了一下。他扭头看了她一眼,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心因为她瞬间的犹豫而揪了一揪。
“。。我朋友在等我。”心蕾说道。
“是不是刚才陪着你一起接受采访的那个人?”在回廊里,他一眼就看出她们两人关系很亲密。
“嗯,是她。”
“叫她一起来吧,反正大家都要吃饭。”
心蕾转头看他,他神色镇定。了解她的朋友,也就是了解她,路都是要一步步走的。
他没带她们走远,三人就在香格里拉的中餐厅落了座,吃清淡的粤菜,餐厅一贯的很有情调,也很雅致。
心蕾话不多,偶尔安静的看他一眼,每次他去捕捉她的眼神的时候,她总是很自然的移开。这样的心蕾,陌生又神秘,像蒙着一层面纱,让他琢磨不透。
她的朋友然之很健谈,他反倒从她的嘴里,了解了心蕾的近况。她刚回A市,正在筹划自己的工作室,这次发布会结束以后,她将参加下个月在香港举行的服装设计大赛,设计图已经出来了,目前正在寻找合适的面料。
然之是她的工作伙伴兼助手。
香港的这个设计大赛他知道,报名参加的都是世界各地刚刚崭露头角的年轻设计师,如果能在这样的大赛上得奖,就等于获得了中外时装界的专业认可,凭着这个无形的资本,心蕾都可以创立自己的品牌。
但她还在寻找面料,离比赛不到一个月了,直觉告诉他,她遇到困难了。
“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他问道。
“有。”
“没有。”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说有的是然之,说没有的是心蕾。他望着对面的两个女人,她们互相在瞪着眼。
心蕾很快转头看向他:“这次我用的面料比较特殊,是比较难找,不过我已经联系到生产厂家了,没问题,我能解决的。”说完对他一笑。
他心瞬间沉了一下。
她的笑容那样熟悉,却又那样疏离。他立即感觉到了她给的距离。
似乎心蕾对他关起了心门,她不要他帮忙,是不是意味着不要他靠近,她,真的不爱他了吗?
旁边的然之接了个电话,叽叽咕咕的在说法语,心蕾笑眯眯的听着,他完全听不懂,低头他去吃菜。忽然,然之换了中文:“你乖女儿要和你通话,诺,电话给你。”
他手一抖,筷子里的半个香菇掉在了桌上。
餐厅格外的安静,他竖着耳朵听。
隐隐约约有个童音,心蕾说的也是法语,他也一句都听不懂,但有一个词落入了他的耳中,这个词仿佛是全世界通用的,那就是:
Mam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