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飘落,一片,千万片。
短暂到会卡住的时光中,日出看到他呼出的气体在空气里结冰,封冻,变成冰雾,变成……完全结冻的雪粒。
气温在一瞬间完全降低,日出感到麻木时,他的手指尖已经变成淡紫色的了。这个地方……
除了他没有第二个火系的大剑,虽然他赢不了蜻蜓夫人,时间太短,也无法思考这冰雪的原因,但是此时此刻,应该是身体的求生本能,让他胸膛里最深处的力量爆发了出来。
“暴雨!火!”
“火!火!火!”日出根本就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招式,只是连声喊着火就朝茶茶扑了过去。
低温让她的嘴唇立刻就变了颜色,但也让她身上的蜻蜓全部都失去了活力,一时间全部被冻住,挂着乳白色的冰凌落了下来。
时间非常之快,也非常之短。
日出紧紧抱住茶茶,眼角的余光擦过她惊讶的脸,再转头,他将暴雨指向回音,火焰蔓延过去,穿过已经大到看不见前方的暴雪,火焰从雪花中穿过,透过火焰烧灼而成的空洞,日出看到回音的脸。
他还活着,陡然间日出就安心了。
随后他觉得他好像忘记了点什么,是什么来着?
彻彻……
考拉彻彻!
“彻彻!”
“他没事。”风雪中有个声音回答道。日出觉得这个声音很熟,但是一下子他没能想起声音的主人是谁。
雪越来越大,在冻结一切的寒冷和刀子一般的狂风中。
狂卷而来的大雪,包裹住了一切,屏风上的雕花,墙壁上燃着的灯,天花上装饰用的彩带和鲜花,一切都被大雪包裹。
当最后一盏光电石灯在低温和暴雪中挣扎着爆发出一道火花,随后完全地熄灭,整个房子里只剩下呼啸的雪还有暴风雪之外如同旷野般寂静的黑暗。
黑暗,暴风雪,旋风的中央一个高大的人影走了出来,日出已经全身麻木,暴雨微弱的火光在风雪中临死挣扎般时隐时现。陡然亮起,又陡然间熄灭的火光中,他终于记起那个声音是谁的了。
曾经的B版剑客,现在的C版第一剑客混血儿暴风雪老大。
暴风雪老大依旧穿着他那套鹅黄色屎黄套装,脸上被炸过一样的胡须上满满的都是雪,他用一只手臂抱着彻彻,朝日出走了过来。
“小弟弟,我们又见面了。”
“暴风雪……”日出喊出他的名字,“老大。”
“把灯都打开吧。小弟弟。”暴风雪老大笑着将彻彻放到日出身边说:“你有办法让这里重新亮起来,是吧。”
是吗?
谁知道啊?
歪歪斜斜地,日出看到一个火球摇晃着升了上去,摇摆的火光中,大量的雪花冲锋撞向火球,摇摆着,日出看着他的火球,觉得它随时都有可能熄掉,然后整个房间就突然亮起来了。
“看你把我这里弄成什么样子。”蜻蜓夫人的声音传来,屏风后,那个高大的女人站了起来。
长长的人影借着光透过来,巨大得能将日出他们全部盖住。
B版剑客对曾经的B版剑客,刹那间,日出觉得自己好渺小,好像滚滚大河中的一粒沙。这个世界之大,而他才踏上剑客的舞台。
“蜻蜓夫人,我来了。”暴风雪老大回答道,忽然伸出手,顿时所有的雪花打着圈都向他扑了过去,雪花在他的手中旋转成螺旋,越来越紧的螺旋最终形成一把雪白的带着七只倒钩,上宽下窄的超级大刀。刀之大,比起茶茶拿来掩饰的那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就是太阳剑剑客,真正的力量。
“哦,你的女朋友。”风雪骤停,暴风雪老大忽然看着日出怀里的茶茶色色地笑了。
“啊?”日出愣了一下,旋即想起他怀里的茶茶还没穿上衣,于是马上把身上的大衣脱了下来,给她裹上了。
做完这些,他发现茶茶正看着他,四目交叠之时,日出忽然记起茶茶告别时吻过他的嘴唇,不知怎地身上就热了起来。
不过现在不是儿女私情的时候,他站了起来,看到另一边的回音杵着他的大剑也站了起来。只穿了一条内裤的回音,全身都冻得青紫,不过看到他立刻就掏出一瓶药吞进去的样子,日出心想他就算要死应该也不是冻死的。
“彻彻,你没事吧?”问了彻彻一句后,日出跟着暴风雪老大望向屏风,屏风内,那个高大的女人伸出手来。
嗡嗡的,地上僵硬的蜻蜓飞了起来,日出想要自卫,看到暴风雪老大摇头作罢。蜻蜓果然也没有再攻击他们,而是嗡嗡地飞向了它们的主人。
密密麻麻的蜻蜓在屏风后集结,日出心爱的女人也再一次回到了屏风后面,蜻蜓夫人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老大,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带过来了。”
“是吗?”暴风雪老大说着,看到回音脚边的八面盒子,于是走了过去,朝他伸出手。回音好像犹豫了一下,不过在意识到自己绝对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后,他很乖地把盒子捡了起来,递给了暴风雪老大。
“很好。日出小弟弟,这个人是你们的新团员吗?”暴风雪一边接过盒子一边问。
“不是!”日出和彻彻几乎同时叫道。
“不……”回音似乎也打算说“不是”,不过见日出和彻彻这样绝情临时改口,脸色一变叹息了句:“好伤心的……”
这个人……明明刚刚临死还一副活腻味了的样子,怎么转得这么快?世间之大果然什么人都有。
放下回音,日出看着暴风雪老大手里那个盒子,发现暴风雪老大是从正西方的门那里出来的,而此时正西方的门前也放上了一个屏风,屏风上的花朵是第八区高原上才有的篮莲花,原来暴风雪老大也是猜谜会的参与者之一,原来蜻蜓夫人是要把盒子给暴风雪老大,难怪这里没有人是赢家。
他不是,回音不是,紫藤·英明不是,茶茶不是,铁蜘蛛不是,还有……
东北方绿色的荷花屏风前,那个睡觉的男孩子依旧睡在那里,身上盖了好一层积雪,看上去就跟他一直都睡在那里,从未动过一样。
男孩身边的侍女似乎也发现了他的异常,走过去推了一下他,他就这样摔到了地上,再看他的背上是一片血红。
侍女尖叫着,除开他身上已经结冰的衣服,看到他全身上下都包裹着绷带,大部分的绷带都已经变成黄黑色,左腿上还少了一大块肉,而两只脚的的脚板居然能看到骨头。
原来他不是睡觉,而是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那他为什么还要来?为什么还一定要睡在这里?
日出看着这具干瘦的,血污之下能看到皮肉骨头,却坚持到刚刚才断气的尸体,忽然感到很害怕。
怎么有人可以对自己这么狠,究竟是怎样的力量才能让一个人用这样的身体坚持这么久。他甚至还睡着喝光了蜻蜓夫人的酒,那样子安然自得就好像一个真正睡着了的世外高人。
就好像……
日出忽然间感到周围的一切都十分陌生,超现实,堆积着白雪的灯柱,冻结的血液,积雪中露出一小点皮肤的断手,还有他身边茶茶栗色的短发下少了一半的左耳。
忽然,日出感到异常,转头发现暴风雪老大也正看着那个死掉的孩子,脸上的表情十分凝重。
暴风雪老大察觉到日出的目光,倏然别开头去望向蜻蜓夫人,笑了起来:“你知道我是一个大老粗,就不要用这么精巧的盒子来装东西啊。”
“哼……”蜻蜓夫人也笑了起来,说:“既然是我的猜谜会,当然是任何人都要猜谜的。”
“我一个老粗,真的……”
“我能弄开!”回音举起手来叫道,起身冲了过来,只是……
日出发现他脸色有点怪,刚才还是冻得青紫的样子,现在已经变成纯红色了。不是夸张,是真的纯红色。
“回音,你没事吧?”日出忍不住问。
“没事!”回音爽快地答道,顺道丢给日出一小瓶黑乎乎的东西,说:“赶快把茶茶的耳朵和手指找到,涂上这个药绑好,还能长回去!”
真的假的?
日出拿着那瓶东西,回头望向茶茶,茶茶看了看回音,才转过头去望向日出,默默地摆了摆头。
“说不定……”
“想都不要想!”
“十二个球,八种颜色,十二个数字,如果蓝色是蓝莲花的话,第八区的蓝莲花的花瓣数是六十四。如果紫色是蓝色和红色的相加,橘黄是红色和黄色的相加……”回音神神叨叨地念了一会,眼睛一亮,伸出手从暴风雪老大的怀里拿过了盒子,放在手上一顿转来转去,把八个面不同的颜色按照特定的顺序转了一遍后,只听见咔嚓一声。
盒子开了?
“你弄错密码了。”蜻蜓夫人冷冷地说,随后忽然有厉风从天空而来。日出抬起头看到封闭的天花居然从中裂开,两块巨大的天花板缓缓移向两边,天花板之外是浩瀚而明亮的星空。
今天还是11月7号,第三区的午夜没有暖月,只有冷月孤独而遥远地亮着,任由满天的星星耀武扬威。
旋风卷积着地上的积雪,被卷起来的雪花中,无数的蜻蜓飞向星空,好像一只军队,又好像自然力量的恶兆。
风越来越大,大到让人睁不开眼睛,在旋动的风中,屏风后的高大人影陡然间不见了,只有蜻蜓夫人依旧可怕的声音从天而降:
“茶茶,你要的答案是:错。而回音·帕帕,你要找的人无论他怎么变,他的血都未曾干过。”
“还有……暴风雪老大。”
蜻蜓夫人的笑声从天空中传来,厉风在笑声中陡然间消失无踪,晴朗的星空下,缓缓降落的残雪中,她说:“盒子里什么都没有。”
“啊?”回音才啊了一声,他手里的盒子就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