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陵城离开后,我们坐马车一路向东而行。官道上屡屡可见南下的饥民,三三两两,或是一大群。看见我们的马车,大多围上来乞食。我现在才知道,南雀国灾荒比我想象的要严重多了。每遇到一拨人,我都要求谢艾他们行善积德。一路下来,饥民几乎耗尽了我们的干粮,而距离可以备粮的下一个城市还有一天路程。
傍晚时分,我们在一处依水的林子前面扎营。远处又来数十人难民,可能是闻香而来的。春姨为难地看着我。
“王女,我们没有多余的粮食了。”
“明天就能到齐城了,我们吃个半饱,给他们省点。”
我知道他们不赞同我的做法,谢艾也说,我们帮不了那么多。我也明白人的能力是有限的,但我不能因为这样就弃眼前受难的人于不顾。我们少吃一餐两餐,帮他们争得明天,后天,伸出援助之手的人越多,那么就能为他们争得国家救济粮下来的时间。
“是!”
这里除了我们上百号人外,还有十数个神秘人物。之所以称他们为神秘人物,是因为他们无论男女从头到脚都裹得严严实实的,腰带都是金色,腰间悬着刀剑,戴着黑色面纱的斗笠,全体人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一路上连饥民都不曾向他们靠近半步。他们有两辆马车,其中的一辆豪华马车有一个金色的双鹰标志。从谢艾和王将军他们脸上,我读出了深深地戒备。
他们也在准备晚膳,坐在马车内我闲着无聊偷偷看着他们。突然一个壮汉从另一辆相对朴实,而且大的马车捉出一只狗出来。
不会吧?他们要吃狗肉?
我倏地跳下马车,正在准备晚上要用的熏香的提花,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了?”
“没事!”我没空理她,随口一应,叫谢艾过来。
“您怎么了?”
谢艾有些吃惊,大概是我脸色难看。
“点可以让我听不见的穴道!”
“为什么?”我的要求奇怪,他迟疑。
我皱眉道:“他们要杀狗,我听不得那声音!”
“好吧!”谢艾点点头。
听见我们的对话,那边的一个身穿白色衣裙地女子冷哼,嘲讽地道:“虚伪!真那么善良,吃素啊!”
闻言,我让谢艾先别点穴,回道:“我不过问姑娘的行为,姑娘也别管我的闲事!每个人经历的事都不同,各有各的避讳和隐私,我不听那声音,自有我的原因,还轮不到姑娘来说三道四!”
她冷道:“只怕有你求着我管闲事的时候!”
什么意思?
我不解,但见那壮汉欲杀那条狗,忙背过身去,叫谢艾点穴。有忠犬也有恶犬,所以我对狗的情感也很复杂,有时候不小心与那双黑黝黝的眼睛对上,甚至觉得它们是通人性的。加上小时候看到邻居乱棒打死他自己养了多年,为他看家护院多年的狗,只为了狗老了,他想吃狗肉了。那种可怕的叫声和回忆纠缠了我两世,吃到狗肉就会吐。
又见炊烟袅袅,林子安静和谐,余霞散成绮,如果忽略先前的事的话,一切都那么美好。
我看向原先来讨食的饥民,本以为他们会像前几拨遇到那样,吃了就离开。不过现在看来,他们也要在这里休息一晚。幸好空地够大,不然密密麻麻地挤着约两百人,实在壮观。
他们中也有女性,见她们衣着褴褛,晚上难以御寒,恻隐之心又起。便想拿了几件厚衣过去,刚找了几件,突然想到她们的身形除了披风,自己的尺码,她们应该穿不下。转念一想,也许能给小孩穿。我掀开窗,打算找一下,看有几个。
咦?奇怪!居然没有小孩!也没有老妇人!老爷爷有两个,就是先前负责与我们搭话的那两个。
我又看向那几个女子,年龄不大,尽管衣裳褴褛,却不是瘦骨嶙峋,与前面那些大大不同!怪不得自己今天送出去了几件衣裳,刚刚才有不合穿的想法!
再想到方才那白衣女子的话,我打了个冷颤。
“谢艾!”我忙叫谢艾过来。
当我把自己看到的可疑之处告诉谢艾时,他的眉宇间挤成了一条小沟。
“属下去查探一下!”
我悄声叮嘱:“小心打草惊蛇!”
车窗外,谢艾不知与那两个老人说什么,不久他就回来了。
我问道:“怎么样?”
谢艾道:“他们确实可疑!我试图与其他人交谈,但回应我的还是那两个老人,恐怕他们是不懂南雀语的!而且,属下发现他们的指甲很干净,手中有茧,那是拿刀的人才有的厚茧!只怕……”
“你怀疑是什么人?”那个‘玄’要的是王夫,而这些人乔装成这样,恐怕要的是我的项上人头了!我对凤冀国的情况并不了解,但也不会认为所有的人都会放着鞭炮,敲锣打鼓的等我这个小丫头回去。
他沉思,“说不准!但最大的可能是凤京的余党!”
余党?
“可能是些什么人?”
“凤京谋逆篡位,除了一位刚一周岁的男孩和奶妈在牢里,王夫家仆全被诛灭!当初有一些为了个人利益的大臣力举凤京登基,大概是怕您算账,现在转而支持婴孩,认为婴孩无罪,而凤京也当了女王多年,他也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那些人自是不愿意看到您回凤冀国的!”
我皱眉看着那些人,道:“现在怎么办?”我不想杀人,更不想任人宰割!
“王女尽管放心!就交给属下和王将军他们处理吧!”
我本想说,能不见血就不见,最后我还是忍住了。他们是在用生命保护我,我不能为了自己的心能好过点,就为他们留下后患和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