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殿缓缓开口道:“当然,正如柳巍长老所言,宗门诸事繁多,还应该确认了下一任宗主,来主持宗门诸事才是。不知诸位长老,可有什么意见?”
殿中众人自然都是纷纷摇头,表示没有意见。
于是司马殿便又道:“那依着我们宗门规矩,便由诸位长老推荐,大家一同来商定最终的人选。”
这也是应有之义。
一般而言,齐云宗宗主,都是由上任宗主临终前选出来的。但天有不测风云,自然也难免会有一些突发变故,使得现任宗主忽然去世,未能选出接替的人选。这时候,便会有宗门所有长老,共同来推荐选出。
譬如上上一任宗主伏煌,去世时候同样突然,自然也未能选定了下一任宗主。而后的耿辛宗主,便也是在宗门所有长老的决议下,胜过司马殿,接任宗主之位的。
所以司马殿说完之后,殿中诸位长老也都没有任何异议。
不过,毕竟事关重大。
所以众人也都并未急着开口去推荐人选,是以殿中一时重新又安静了下来。
其实耿辛宗主在的时候,齐云宗大致是分作三派的——耿辛、司马殿和伏灵三方。不过当然,这所谓的分派,也只是观点、出身上的倾向而已,互相之间并没有什么仇怨。而且,严格说起来,三方也并非有着明显界限的,很多人都很难确定属于哪边。
譬如柳巍长老,他素来性子宽和,又资历较老,所以不论耿辛、还是司马殿、伏灵,都对他极为尊敬。而他也是好好先生的性子,并未明确地归入到哪方中。
再譬如黄剑,按说他是耿辛的真传弟子,怎么也该归入耿辛这方的。但其实他却因为和凌萧交好,从而与伏灵长老关系也不错……
沉默半晌之后,还是司马殿先开口,“既然大家都谦让,便还是由我来抛砖引玉吧。我推荐——伏灵。”
他话音刚落,殿中诸人就不由都是微微错愕。
虽然这几天来,司马殿和伏灵,两人的关系大大改善,都是被众人看在眼中的。但任谁也没曾想到,面对着宗主之位的时候,司马殿竟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推荐伏灵,丝毫不计较他与伏灵平时的私怨。
甚至伏灵自己,都不由微微诧异地望司马殿一眼,一直以来对司马殿的怨气,倒是登时化消了许多。
一时并无人反对,甚至人人心里都忍不住想着,齐云宗的下任宗主,想来应该便是伏灵了吧?
毕竟齐云宗地位最高的三人,耿辛已经身死,司马殿又主动去推选伏灵……
再加上伏灵年纪最小,修为却极为精深,几乎已经毫不逊色于司马殿和耿辛;再加上她还是上上一任宗主伏煌的女儿,自然也是极合适的人选了。
因此司马殿说完后,殿中稍稍沉默之后,众人便登时都纷纷附和起来,表示了对伏灵的支持。
“不错不错,伏灵长老合适。”
“对,伏灵师叔合适!”
……
就当众人都以为,会就此定下来的时候,不料柳巍却微微皱眉,望了伏灵一眼,斟酌着言辞开口道:“伏灵长老天资卓绝,几乎千年不遇之才。即便遍数本宗之中,也只比千余年前的云霆宗主稍逊。说起来,自然是最合适的人选。不过——”
柳巍稍顿一顿,才字斟句酌地道:“伏灵长老幼时的经历,也不知,是否会留下什么隐患。还要慎重一些才是……”
他说得隐晦,但殿中大半人,都瞬间明白了过来。
这才想起,伏灵刚出生的时候,曾经被阴寒气息侵体。虽然伏煌宗主及时出手,把她抢救了回来;甚至后来,伏灵还表现出了惊人的天赋,修为精进神速。但是,伏灵当时毕竟被伤及了本源,所以难免会留下后患。
也许练气期、筑基期阶段,都还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到筑基顶峰,想要结成金丹,只怕就会遇到瓶颈了。
所以柳巍长老的顾虑,并非没有道理的。
这些在场的诸位长老,自然也都清楚。不过这些年伏灵修为突飞猛进,众人一时才没有想起罢了。
其实,也正因为那次的变故,伏煌才会为了救治伏灵而伤及自身。才会在数年后突然离世。
所以,严格说起来,这一段往事,应该算是伏灵的伤疤了。也因此柳巍提起来的时候,才会如此小心翼翼。
众人一时沉默了下来。
齐云宗宗主,一直是由修为最高的人担任的。所以先前大家才会觉得,综合考虑年龄、修为,要数伏灵最为合适。但是,若伏灵被先天限制,始终无法结成金丹,那么,是否还适合担任宗主之位?
齐云宗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出现过金丹期大修士了。这是齐云宗的耻辱,也是每个齐云宗弟子,都为之奋斗的一大目标。
这样想来,选择可能无法结丹的伏灵作为宗主,确实稍稍有些不大妥当了……
众人还在沉默,伏灵已经淡淡开口道:“柳巍长老所言不错。我确实不大适合担任宗主之位。”
她性子冷淡,其实对宗主之位,也从来没有什么特别的期盼。
所以稍顿一顿之后,伏灵便再次开口说道:“我觉得司马长老修为最为精深,又最德高望重,不论是耿辛宗主在时,还是耿辛宗主离开的这段时间,都多亏了司马长老主持,才能维持了宗门的正常秩序。由此而言,司马长老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事情的发展,实在令殿中众人心底颇觉怪异。不独司马殿推荐伏灵,反过来伏灵推荐的,竟也是昔日素来不合的司马殿。
不过,这次大家尚未附和,柳巍便又摇摇头说道:“司马长老的修为、地位、威望……自然都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不过,年纪是否偏大了一些?”
这其实也是众人顾虑所在,不过被柳巍抢先说出来了而已。
柳巍平素为人谦和,几乎从未与人争执过。
但面临着宗门大事的时候,反而是他抢出来,当这个恶人。他当然没有丝毫私欲,只是一心想要选出合适的宗主而已。
当然,眼下这里,除却司马殿和伏灵之后,也要属他威望最高,所以也只有他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面对着宗门大事的时候,素来有些矛盾的司马殿长老和伏灵长老,能够抛却前嫌,主动推让,来推举对方。而同样的,从来都是性子温和的柳巍长老,能够抢出来,主动扮演着恶人的角色……
由此,也可以看出,齐云宗虽然只能算作二流、甚至三流的宗门,但却能上下一心,共同面对着宗门的危机。
这才是齐云宗的传承之本!
众人见柳巍连续否决了司马殿和伏灵,也都不由嘀咕,除了他们,剩下的还有谁能有资格?
一旁的左琴长老嫣然一笑,“柳长老想必有合适的人选了吧?何妨说出来听听?”
柳巍先向着司马殿和伏灵,拱拱手表示歉意;然后才一笑,转头向着众人说道:“其实我倒还真是有个人选,大家看看如何——”接着把目光转向一直端坐在靠后位置的黄剑,缓缓开口道:“不知大家以为,黄剑长老如何?”
“黄剑?”
“啊?黄剑师兄——”
众人都是不由一愣,万料不到,柳巍竟然越过其他人,直接选择了辈分要稍低一些的黄剑。
黄剑、凤仪等等,他们都是最近这些年,才逐渐筑基成功的。而且因为大都是司马殿、伏灵、柳巍等等这些长老的弟子,所以虽然同为长老,但感觉中,依然把他们当做晚辈来看待的。
黄剑长老……
单只这个称呼,都已经让在场的许多人,感觉颇为不适应了。
等殿中众人的惊讶声稍稍平息,柳巍才开口解释道:“黄剑长老身为耿辛宗主的真传弟子,身份合适;而且资质不俗,堪称后辈弟子中的第一人;同时性子坚韧,曾经为了筑基,外出游历数年之久……还有最关键的一点,黄剑长老在练气期阶段,一直负责门中弟子的事务,接任宗主也并不陌生……”
经柳巍逐条分析下来,登时许多人都不由暗暗点头。如此算起来,如果司马殿、伏灵都不适合接任宗主的话,确实就要数黄剑最有资格了。
只不过,面对着门中的诸位长辈,黄剑不论资历还是修为,未免都嫌稍稍欠缺了一些……
所以左琴有些迟疑地开口道:“黄剑长老当然也是个人选,不过——威望未免稍稍薄弱了一些吧?”
黄剑的身前,还有着诸如柳巍、左琴等等,许多比他筑基要早很多年的长老。面对着这些人,黄剑又怎么好约束他们?等日后他修为再深一些,年纪再长一些,自然好说。但现在看来,只怕确实有些不大足吧……
左琴话音刚落,黄剑也连忙推让,“弟子何德何能,哪儿有资格接任宗主之位?”
于是殿中一时纷乱起来,众人纷纷发表意见。
一些支持,更多的还是质疑……
柳巍也只是提议而已,他也只是觉得,黄剑更适合一些而已。但既然有人反对,其实便也说明了,黄剑的威望确实有些不足。
司马殿和伏灵也大感棘手,一时也拿不定主意。黄剑的优势和劣势都有,他们也不好立即决断……
但就在众人议论不休的时候,大殿外忽然有弟子进来禀告:
“回禀诸位长老,宗门外有位筑基期修士求见,他说他的名字是——凌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