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凌萧为闭关做着准备的时候,一道人影忽然趁着夜色,掠入后山的峡谷中,来到了塌陷的祖宗祠堂前。
来人看上去只四五十岁,宛如书生模样,却不是旁人,正是齐云宗的现任宗主,耿辛。只是他此时眼中透着一股阴寒的光芒,哪里还有平日那副毫无主见的模样?
耿辛忽然悄无声息地掠到废墟上,将神念铺展开,寻找着什么。
忽然间神色一动,身子蓦地悄无声息地向着一个方向掠出。他的行动迅捷无声,简直如同鬼魅一般,隐隐似乎有着几分风起的痕迹,却显然不是齐云宗的法术。
耿辛已经出现在了废墟的深处,沿着断裂的暗纹石,构建出来的狭小缝隙,慢慢向下深入。
不时从袍袖中挥出一掌,墨黑色的光芒环绕下,掌力无声无息地拍在拦路的岩石上,那坚硬的暗纹石,也会登时从手掌按上的位置开始,向外蔓延出密密的裂纹,接着化为无数碎末,纷纷坠下。整个过程中,甚至不会发出丝毫的声响。
正是如同那阴风一般无二的恐怖侵蚀能力!
很快耿辛便下到了废墟的底部,寻找到那日凌萧和陈烈斗法的地方。耿辛连续几道法诀打出,口中一声低叱,“还不出来?”
随着他的话音,就见一股淡淡的墨黑色水雾,比凌萧那日见到的,要稀薄了不少,从废墟下的一个偏僻角落里飞了出来,却在不住扭曲盘旋着。中间似乎有着一道小蛇盘旋,但隐隐间又好似有一个人影,两者不住变幻缠绕着,场景说不出的诡异。
“哼,你们魔门诡术,果然有独到之处。”耿辛冷哼一声。此时他的声音,带着几分阴恻恻的味道,如此诡谲的环境下,听起来更加渗人。
“还不快帮帮我!”一声怒吼,却是从那墨黑色的水雾中传出的。
听那声音,却像是那日鬼冢之中,与凌萧一番斗法的陈烈!
耿辛似乎有些幸灾乐祸,不过依然出手,连续几道法诀打出,那墨黑色水雾才渐渐安静,里面的影像也渐渐稳定下来,却是个人影模样,看不清面目。“你怎么会沦为这个样子?这墓穴为何坍塌?那东西呢?”
声音从水雾中传出,带着几分抱怨,“你要一口气问多少问题?”
“哼。”
耿辛一声冷哼,那水雾中的声音登时软弱了几分,“我成这个样子,还不是你们齐云宗门下的弟子害的?”
接着便把那日跟凌萧斗法的经过,向他大致讲述了一番。
原来那****见到凌萧,还以为是耿辛故意罚入鬼冢之中,让他用来替换的身体。却不料反而被凌萧所伤,若非仗着魔门诡术,让他能够以元神逃了出来,只怕就要被凌萧打得身死道消了。
但也并不好过。
虽然他得以保全,多有依赖那墨黑色的水雾;但他先被凌萧重创,又不得不元神独自逸出,正处在最为虚弱的时候。那水雾登时便反噬起来,甚至想要将他吞没。还幸赖耿辛及时将赶到,否则说不定,真要被这墨黑色水雾吞噬的形神俱灭。
耿辛却眉头微皱,语气中显然有些不信,“他不过一个练气三层的弟子,你怎么会连他也斗不过?”
那人悻悻道:“他身上大概有异宝护身,令我体内的这侵蚀水雾,都会畏惧。”
“侵蚀水雾都会畏惧?”
耿辛声音中夹杂着几分惊讶和贪婪,“你所说可当真?”
他是真的难以置信。从齐云宗第一任宗主龙羿,偶然间得到这神秘水雾,并且将它连同封印它之物,一起藏在这里。先后不知多少代宗主,终生研究,却也始终只能控制百之一二。但凌萧,不过一个外门弟子,竟有能令这水雾害怕的异宝?
那人却道:“我都成这副样子了,还骗你作甚?”
耿辛眼中流露出异样的光芒。
原来,齐云宗第一任宗主龙羿,在筑基大成时候,一番奇遇,而侥幸突破到金丹期。那次奇遇,便是机缘巧合下,得到的这被封印起来的墨黑色水雾。
只是他虽然炼化了这墨黑色水雾的一部分,突破到了金丹期。却也被那恐怖的侵蚀力量所伤,留下了后患。
因此突破金丹期后,只十余年间,便撒手离世。
而后继任的历代宗主,从俞一,云霆……一直到姜澜,虽然都殚精竭虑地,想要完全控制这墨黑色水雾,但却始终未能成功。这也使得历代宗主,大都难享长寿。譬如俞一,寿只一百出头;云霆,仅寿387岁,而金丹期,最长足有五百年寿命。
一直到百年前,放置那墨黑色水雾的墓穴,忽然发生了一次变故。
便是眼前此人,他叫做麻千山,是魔门的一介修士。偶然间听闻了墨黑色水雾的消息,甘冒奇险,深入到齐云宗的祖宗祠堂之中。
他对幻术、阵法,都颇有研究。
因此这祖宗祠堂,虽然当时也布置有护持的阵法,却还是被他一番尝试之后破开,深入了墓穴之中,也见到了封印这神秘水雾的画轴。
他大喜之下,便少了几分谨慎的心思。竟然没有先携带出去,而是直接在这里试图打开那画轴的封印。
却不料这墨黑色水雾,当真诡异非常,还尚未将封印完全破开,便逸出了部分力量,一部分侵入了他的体内,让他肉体被损毁。另一部分,便散逸在了墓穴之中,化作阴风、迷雾、幻阵——正是鬼冢之中的三大恐怖。也让曾经的祖宗祠堂,不时传出有人失踪的消息。
后来伏煌、耿辛、司马殿三人联袂深入墓穴探察。
被这水雾增强之后的幻阵,变得更加恐怖,即使他们三人,也无法破解深入。伏煌和司马殿两人,都被阻在了外面;只有耿辛,稍稍深入了一些,遇见了肉身被毁的麻千山,便是眼前此人。
两人各有所需,于是一拍即合,达成了交易。
然后耿辛悄悄退了出去,也将里面发生的事情,瞒过了伏煌和司马殿。每隔一段时间,耿辛都会故意惩罚一名弟子,进入鬼冢之中,以供麻千山更换肉身傀儡。还托词为道门的宽悯,实在讽刺非常。
作为交换,麻千山也帮助耿辛炼化了一丝水雾。
只是两人各怀鬼胎,无时无刻不在算计着对方,也防备着对方,自然不可能精诚合作。中间甚至互相算计过几次,但耿辛修为远胜,麻千山却更熟悉鬼冢中的幻阵。两人又都各有顾忌,不敢向对方下死手,所以只能勉强算斗个平手。
这也使得无法继续修炼的麻千山,实力越来越弱,甚至栽倒了凌萧的手中。
但其实耿辛也并不好过,随着炼化这墨黑色水雾越来越多,外加被麻千山算计几番,自身竟也被那水雾侵蚀,大大损伤了本源。
近年来的修为,竟然不进反退……
这些秘辛,耿辛和眼前的麻千山,两人心中都清楚。不过各有算计,是以一时都沉默了下来。
对于凌萧在齐云殿中讲述的那些,耿辛倒是没有什么怀疑。
眼前的这一切,耿辛和麻千山,都不难猜出,自然是那墨黑色的水雾,不知因何逃逸出来,才使得整座鬼冢坍塌。这也并不奇怪,要知道百年前那水雾,可只是逃逸部分,就让整座祖宗祠堂塌陷了一半,便成了鬼冢。
耿辛也没有怀疑凌萧会得到那水雾,或者跟水雾的逃逸有关。只因一则他对这水雾的威力,实在太过了解,反而更不相信凌萧会得到这水雾;二则麻千山顾忌耿辛,自然不肯把他带到阵眼那里,因此耿辛反而对阵眼之处的情况一无所知。
因此两人都不知道,凌萧虽然确实没有能够得到那神秘水雾,但却藏起了封印这水雾的画轴……
停了好半晌之后,麻千山才坚持不住,先开口示弱道:“耿宗主,我快坚持不住了,快帮我另找一副身体来!”
耿辛眼中露出阴寒的光芒,口中却道:“好,你跟我来。”
麻千山好像也不疑有他,裹挟着那水雾,缓缓向耿辛漂浮过去。耿辛也伸出右手,向着那团水雾托去。
但在两人接触的一刹那,却变故陡生。
水雾蓦地向上窜起,竟是直奔着耿辛的面部罩去。而耿辛却也像是早有准备,左手忽然横在了眼前,右手反手向着那水雾抓去,双手登时泛起水光隐隐,透出诡异非常的侵蚀之力。
悄无声息地接触——
水雾,和耿辛的双手,接触在了一起,相似质性的力量撞击在一起,但见水雾、水纹都在诡异非常地扭曲搓揉,不住被挤压变化出各种形状。同时又在不断地腐蚀、吞噬着对方。无声的战斗,却透出森寒恐怖的味道。
半晌之后,那团水雾,终于在麻千山不甘、怨恨的声音中消散不见。
耿辛显然也吃了些暗亏,脸上微微苍白。但目光却投向了不远处的断崖,眼中流露出阴森、贪婪的光芒……
凌萧,正闭关在那里。
……
尽管相距不远,但凌萧显然对鬼冢这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此时他正盘膝坐在断崖上,拿出了从鬼冢中得到的那个画轴,他还不知是什么东西。没有敢说出水雾的事情,所以便也把这画轴私藏了下来。不过之前在宗门内,耳目众多,他也不敢察看。只有到了这断崖上,空无一人,他才想起这画轴来,拿出来研究一番。
这会是什么东西?
凌萧带着好奇,将那画轴缓缓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