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门声伴随着风声而起,是慕容怿。
都已是深更半夜,他来这儿所谓何事?
“进来。”蓝水哲边回答,边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尽管如此,却还是未能掩饰红彤彤的眼睛,这微妙的变化,都被慕容怿牢牢地抓住,明白在心。
他过去,依然留着彼此应有的距离,道:“你,哭了。”
蓝水哲倔强,不肯承认,狡辩道:“哪有,只是沙子迷了眼。”
慕容怿没有再去争辩什么,女孩子是有她们自己不想让人看到的一面,他是不应该勉强的。
他转身,合上了敞开的门,昏暗的烛光在不住地跳跃,好似他们忐忑的心。他先开口了:“看,这是地牢的钥匙,这是绝命箫,我已在山庄后院准备了两匹快马,趁天黑,你么快走吧。”
蓝水哲感到的只有奇怪,因为他们毫无关系,他没有理由这么做,问道:“为什么要救他?”
慕容怿把钥匙放在了她的手中,握紧了她的手,笑着说:“我不是要为了救他,只是不想看你痛苦。”
“不顾一切,包括背叛自己的父亲?”蓝水哲面对眼前这位相识不久的少年,迟迟不敢离开。
“嗯。”此时此刻,慕容怿的笑依旧没有消逝,大概是不想在自己心爱的女子面前留下什么遗憾吧。
不放心事后该如何收拾残局,蓝水哲还是不免多问了一句:“那你该如何交待?”
“不要再犹豫了,他毕竟是我的父亲,虎毒尚且不食子,再不走,我也就没有办法了。”慕容怿不想再拖下去,毕竟会被发现的。
对于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子,蓝水哲很是感激,道:“我替他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慕容怿的声音有些低沉,他希望听到些什么与众不同的,或者说是期待以久的,多了一句:“那你呢?”
“我……将来必定报答。”蓝水哲的目光有些忽闪不定,她再多么不问世事,还是感受到了,但她不想勉强自己。
“是吗?”慕容怿笑得有些让人不忍。
蓝水哲没有在僵持下去,她心中明明很清楚,却一直想要逃避什么。于是,两人沉默,径直向地牢走去。
地牢中灯光灰暗,却被守卫把得严严实实,蓝水哲从随身的包中拿出十骨软魂散,点上,顷刻间,所有的人已经倒下,沉沉地睡去了。
透过栅栏,是一个奄奄一息男子,横躺在冰凉的地上,黑色的衣服,更加凸显出他的俊美,虽然身负重伤,虽然憔悴不堪。
“牧公子,醒醒。”蓝水哲掐住他的人中,不停地晃动着躺在自己怀里的他。
“是你,”牧星寒终于醒过来了,他的眼里的冷漠有些消退,出现了难得的惊喜,“你怎么会进来。”
“快,将这药丸服下。”蓝水哲将药送至了牧星寒的嘴边,示意他把它吃下去。
牧星寒一把拽住了蓝水哲身过去的手,抓得她生疼,用莫名的眼神望着她。好久……终于还是服下了药丸,只觉得顿时以暖流从丹田处而起,游走于全身,体力一下子恢复了不少。
“快离开这儿。”蓝水哲急忙将牧星寒搀扶起,奔向山庄的后院,慕容怿早已在那里恭候多时了。
“从这儿一直向西走,不要回头,如果想要活命,就不要再回来了,绝命萧还你。”慕容怿将绝命萧交出,便转身离开了,刚跨出几步,想要回头说声后会有期,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他害怕自己不忍心。
此时,牧星寒心中觉得有一种难舍的东西,从未拥有过的,好奇怪……
两人没有耽搁,骑上快马,发疯似的,离开了慕容山庄。
清晨,初升的太阳染红了半边天。
快马加鞭已经赶了几百里的路程。眼见牧星寒已经安全了,蓝水哲一声长吁,马停了下来,道:“我们就此分开吧。”
“你去哪?”牧星寒竟会出奇地多问了一句,这在过去是不会发生的,不知道是纯粹的关心还是另有所图。
“去哪?或许我也很不清楚。”蓝水哲扯了扯马脖上的缰绳,看着迷茫的方向。
牧星寒下巴划过了往常神秘的弧度,道:“恐怕只有你不惧怕我。”
蓝水哲一如既往地淡定,深色的眸子似乎是与生俱来的透彻,可以看到她的心里,道:“天下人都把你看成是一个杀手,而在我眼里,你只是一个需要救治的病人。”
“如果你必须死。”那是一种试探性的语气吧,不是很冷。
“如果真是如此,你就不会在慕容庄主面前这样保全我了。”蓝水哲显得很是自信,因为他的眼里多了一些东西,被她发现了。
“聪明的人活得不长久。”牧星寒提了提手中的绝命萧,似乎在劝说她,不应该管得太多。
蓝水哲的余光瞟过,很自然地反问道:“可你也是个聪明的人,不是吗?”
“所以我一定活不长久,”牧星寒深情地望着深不可测的天空,似乎要将天看穿,“后会无期。”
策马而驰,身后扬起一片尘土,纷纷扬扬,牧星寒突然回过头,最后看了蓝水哲一眼,深不可测。
蓝水哲望着迷茫的尘埃,殊不知今生是否还有缘相见。
可是他最后一句话,显然不想再与自己有任何瓜葛。
蓝水哲感觉自己的期待是多余的,她调转了方向,直接回了慕容山庄,其时刚才自己说了谎,她决定回去,独自去承担后果,她不想……。
果不出所料,慕容怿正跪在大堂前,挺直了腰杆,粗大的藤条毫不留情地落在了他的身上,后背已经清晰地出现了纵横交错的血痕,火辣辣的。可能是因为强忍着,脸上全是汗水,不住地往下淌,触及伤痕,非人一般地疼痛,而他却一言不发。
当慕容怿见蓝水哲的出现,感到莫名的欣喜,却又矛盾地希望她赶紧离开。
慕容怿向蓝水哲示意,好让她在没有被人发现的情况下悄悄离开,而她却不为所动。
“你很有胆量,还敢回来。”最后还是被慕容敌发现了,他放下了手中还带着血迹的藤条。
蓝水哲从容不迫,缓缓走了过去,恐怕没有人同慕容敌这么讲话:“我有什么不敢。”
“是你放走了牧星寒。”慕容敌其实已经下了定义,容不得对方狡辩。
蓝水哲向前更近了一步,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不知是因为她天真,还是无知,她的举动令在场的人都哑口无言:“是我做的怎样,不是我又那样?”
慕容敌对于她过人的胆魄,竟然产生了一丝丝的敬佩,而话锋一转,道:“好一个伶牙利齿的丫头,你到底是玄黑宫的什么人?”
“我不知道什么’宫‘不‘宫’的。”蓝水哲很纳闷,为什么和母亲口中说的一样,玄黑宫真的是这么恐怖的组织吗。
而慕容敌认定的事情岂会轻易改变,他几乎已经认定了,只是想得到一个认证,继续道:“玄黑宫除了宫主以外,还有左右圣使二人,座下有四大杀手,绝命箫牧星寒,断水剑桓翎,天一琴断情,夺魂扇秋一水,看姑娘应该是其中一位吧。”
“真是好笑,如果我真是你口中的什么杀手,你认为我还会回来吗?”蓝水哲心高气傲,根本不为武林盟主的霸气所慑服,她真的是太特别了。
因为她的无惧,慕容敌的脾气上来了,语气加重了:“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轻易放了你吗?”
蓝水哲只是感到可笑,原来江湖是这样不由分说的,她轻蔑:“看来武林盟主的英明也不过如此而已。”
“好,看来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了。”慕容敌显然已经动怒了,她不肯驯服,两个人已经较伤劲了。
慕容怿见情势不对,挣扎地站了起来,顾不得疼痛,挡在了慕容敌的面前:“爹,蓝水哲根本不会武功,她怎么可能是玄黑宫的人呢?”
“怿儿,江湖人心险恶,你不要太天真。”慕容敌哪肯这么轻易就放弃。
慕容怿将蓝水哲护于身后,身子跌跌撞撞,站不稳脚跟,却一直在恳求:“爹,放她走吧,我不会让你杀她,除非我死。”
“你竟敢忤逆我。”慕容敌狠狠地一巴掌,打在了慕容怿的脸上。
因为受力的关系,他的脸被扭向了一边,慕容怿只是感到火辣辣的,没有妥协,道:“不敢,爹,只要你放过她。”
蓝水哲见慕容怿这么拼死保护自己,心中充满了矛盾,难道……
“我看你是长大了,什么都敢做了。我现在就杀了她,免得你将来后悔。”说着,慕容敌向蓝水哲出掌。
慕容怿见没有回旋的余地,迫不得已,使劲全力击回了那一掌。
“你竟然还敢跟我动手,这妖女到底向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真要把我气死才甘心吗?”说罢,转身又是一掌,金龙在天,顿时出现一道金光,向蓝水哲逼去。
正当触及之时,慕容怿却已然挡在了面前,身子被强大的内力震飞了,离开了好几丈,他的身体才得以站住。
慕容敌的心很痛,不知道刚才的力道会不会太重,他伤得重不重。
“娘——”
“言妹——”
两人几乎在同一时刻叫了出来,引来了诧异的目光。
“慕容大哥,你不可以杀她,她——她可是您的亲生女儿啊。”莫言的情绪有些不平静,毕竟她说出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你还活着,她就是当年你抱走的孩子?”慕容敌不敢相信自己刚才所听到的,刚才若不是……恐怕已经铸成大错。
莫言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下意识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