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星寒的手上只是觉得有灼热的东西流过，那是血，他的眼眸垂下，看到了已经奄奄一息的段情。
青剑毫不留情地穿透了她的胸膛，血狼藉染过了她纸一般的身躯，只留下惨淡的面容。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抽出了留在体内的那一半剑，她不想在临死前还有所牵绊，她感到了满足，因为她救下了自己最爱的男子，她是为他而死的。
宫主看着段情倒下去，如一层薄纱飘荡。
他的心有一些触动，感到这似曾相识的知觉。
他不曾想过，世上还存在这样的女子，她可以为了别人的性命而牺牲。从小他那样严厉地训练她，可是她却依旧保持着那一份炙热。
真的好像，好像当年的霄遥——
玄黑宫可以慢慢的磨灭一个人的性格，封存早已拥有的感情，可是一旦被发掘，就会比常人来的更加凶猛。
曾经与霄遥的记忆开始一点点地被捡起，充斥他的思绪，他还是有感情的，越来越浓烈。
渐渐地有了知觉，与慕容敌的打斗停歇下来，他需要冷静，他不知道该如何接下来的局面。
宫主深信他可以猜透人性，可是忽略了身边的段情，他看着她长大，可是没有想过，她会这样激烈的反抗自己。
冷夜忽然放弃了对牧星寒穷追不舍的刺杀，他将沾满鲜血的青剑从衣袖处划过，血迹凝结在了自己的衣衫上，剑恢复了先前的光泽，被徐徐地放回到剑鞘之中，看起来依旧是一把普通的剑，没有什么特殊之处，眸子中的燃烧的气息慢慢散去。
他漠视脚下的生灵，还存在着余温，踏着起伏不定的尸体过去，来到了宫主的身后，恭敬地站在那里。
因为宫主的一念之差，他可以操控他的一切。他只听命于他一个人，这似乎十分的不可思议。
可是在宫主的眼里，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他是不允许对他不利的事情发生的，他早就安排了即将发生的一切。
牧星寒支撑起已经支离破碎的身子，双手紧紧抱着倒下来的黑衣女子，粘稠的血液从她的嘴里出来，划过了她白皙的脖颈，气息喘得混乱不堪。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替我挡这一剑？”他的声音开始变得无力地颤抖。
段情眼里封存的爱化开了，流露出了温情，她道：“因为我愿意。”
“你会没事的。”牧星寒用手捂住她身上的伤口，可是血依旧不止，越来越多地向外涌去，甚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心脏的搏动。
段情脸颊的色彩迅速地淡去，她知道这一次没有转环的余地了，哽咽地说道：“不用再骗我了，这不像你……”
“你不要再讲话了，不要——”过去再怎样疏远她，此时的牧星寒还是这样地贴近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我好开心，你从来都没有这么在乎过我。”段情想要伸过手去，再去触摸他那张轮廓的脸，以前是没有机会的。
牧星寒一把抓住，将她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段情的手很冰，却能感受到内心的炙热，她问：“如果我死了，你会记得我吗？”
牧星寒摇头，他不想，不想段情就这样地死去。
“难道在……你的心里，我真的一点位置都没有吗？”段情聚焦的眼神开始出现了涣散，点点离去。
“你不能死，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用这种方法让我记住你。”
段情躺在他的怀里，笑容很灿烂，倾城的美正在渐渐凋零，道：“在你的心里，终于有我的位置了，没想到在最后一刻……我终于——为自己活了一次——”
声音消逝下去，最后淹没了。
纤细的手滑落下去，掉在了身侧，指尖还带着牧星寒的泪。
眼界的幕帘开始渐渐合上了，她累了，真的累了，毫无遗憾地离去了。
牧星寒的整个身子开始剧烈颤动起来，他不相信她真的就这样死了，下巴扣住了她的额头，撕心裂肺的怒吼。
可是段情依旧是一张没有生气的脸，收敛起了所有的情感，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悲伤的风拂过她黛色的眉。
在场所有的人都惊讶了，就连宫主，他还不敢相信，段情真的……
牧星寒的唇没有规则地开开合合，矛盾的心理不知道该如何去掩饰，他不肯将她放下，如果撒手，连最后的那一点温度都没有了。
“寒——”慕容敌担心他的伤势，他左肩的血还在不停地流。
牧星寒悲痛，他好恨，这样的纷争还会伤及多少无辜的人。
“你说话啊。”慕容敌担心，这种打击又会给他留下些什么。
长时间的沉默，牧星寒只是沉浸在其中，无法从凄凉的气氛中走出来。他在挣扎，他的底线似乎要被这无情的世界摧毁。
爱与恨的煎熬。
终于爆发了，从未有过的失控。
牧星寒将自己怀中的段情松开了，捋顺了她散开的乌发，把她平直地放倒在地，她最后的影子深深刻画在了自己的心里。
她说的很对，如果不是那一剑，恐怕自己永远都不会在意她。
牧星寒磕磕绊绊地站起身来，无力的手按住了还在流血的伤口。
他的眼神充斥了仇恨的目光，亦步亦趋，朝着宫主的方向走过去，身后留下了斑斑点点的血迹，摇拽在柔嫩的小草上面。
“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从前只知道你无情，而今天才知道你已经不配做一个人了——”每一个字都充斥着愤恨。
“你说什么？”宫主握紧了拳。
牧星寒提起战栗的食指，撇向段情的方向，道：“她死心塌地为你卖命，就算她只是一颗棋子，你也没有必要这样狠——”
宫主不屑，道：“我没有，她是心甘情愿地为你去死。”
“狡辩——”风让他的发洋洋洒洒地散开，脸庞变得煞白：“难道你敢说，今天的一切不是你所设下的陷阱？”
他已经将所有的错都归结到了宫主的身上，振振有词，没有给了任何的辩解机会，其实从来都没有过。
自己的心思又有谁可以了解，宫主内心的恨再一次被聚集，刚刚出现的那一点怀旧的感觉荡然无存。既然所有的人都这样的针对他，他就会让这些人统统付出代价的，他一定要让他们后悔，一定要……
“是陷阱，那又怎么？”宫主邪恶的嘴角再一次勾起，道：“你们这些所谓的江湖人士，不是可以为了名利而不顾一切吗？如果不是你们这么好的配合，这个陷阱又怎么变得如此的完美？”
惊天的话语，就算出自于无心，也可以让人发指，牧星寒说道：“你简直是无可救药了。”
“是，可是在场的人哪个敢说自己是问心无愧的？”宫主犀利的眼神扫过了在场的那一片人。
鸦雀无声。
他的笑变得更加的放荡，看着牧星寒，缓缓说道：“你现在应该还觉得奇怪吧，为什么冷夜会变成现在的模样，他难道真的是本座来引你们上钩的吗？”
他的话一语中低，他确实不清楚为什么冷夜会有这么大的改变，只在一夕之间。
“本座可以告诉你们，他是如假包换的易善王族后裔，他更没有受到我的唆使，就在刚才，他还对本座嫉恶如仇，只可惜现在他只不过是本座的一个魔而已，只会听从本座的话了。”
牧星寒再一次惊讶于宫主的心思，问道：“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宫主得意的面容，他感到十二分的满足，道：“什么都没有，只不过是他的仇恨激化了青剑潜在的魔性，他被它控制而已，这都是他自己选择的。”
“你好毒——”带着鄙视的三个字。
“是，当年本座看到了他眼里的非同一般的恨，找到了青剑最好的奴隶，所以才留下这个活口。本座只是将剑赠与他，可是那天真的孩子，这么快就步入了圈套，用仇恨浇灌，两者已经融为一体了。现在的今非昔比，成为了玄黑宫最厉害的杀手，他成为了奴隶，而他对绝对不会有二心。本座对于他的培养，可是来的成功的多了，哈哈——”
“变态——你是一个十足的疯子。”牧星寒不知道眼前的宫主到底还隐藏了多少个这样的怪物，利用别人人性的弱点，去完成他那可笑的报复心理。
“不管怎样，你们今天别想活着离开这里，瓮中之鳖，还有什么权力来教训本座。”宫主只是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冷夜。
冷夜黑色的眸子再一次充斥了可怕的青色，流淌着寒光，他真的完全丧失了意识，什么都不记得，忘却了他的恨，他的仇，只认得宫主是他的主人。
现在他只是一个没有情感的魔。
危险再一次向牧星寒袭来。
刚刚才见得一个满身是血的女子倒下，纳兰霜的惊魂未定，她不想看着牧星寒同样也步入黄泉之路。
他要活下去，就算是死，也是自己，而不该是他。
“快去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