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魔族的领地，真的没有白昼。
一如既往的黑暗。
妖草似乎已经快忘记有着璀璨繁星的夜空，还有那被阳光照射的温暖，就连髑髅山上的萤火虫也成了梦境。
这里四周只有冰冷阴森的感觉。
死寂的夜魔族，听不见任何声音。
所有人的脸上都是冰冷的，如死一样的平静，从不会主动交谈，就像一个个已经快要腐朽的躯壳，如行尸走肉般来回游荡。
令人恐惧的宁静。
令人窒息的压抑。
在这里妖草就只有一个愿望。
——宫殿的顶层。
据说那里是达奚左然的居所，唯一可以看见天空的地方。也是夜魔族人无法触碰的光明。当然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理由……她是妖，一个修为很浅的花妖。正好与夜魔族人相反，她必须要依附阳光才能够生活。
但他们为妖草安排的住所却是在宫殿的地下八层。最阴冷的地方。这里所居住的都是夜魔族最最卑微的族人，最最害怕光明的人。
这里有着一股腐朽的味道。令人反胃，让人作呕。
“已经是第几层了？”妖草自言自语着。
她已忘记自己爬了多久，只知道她要到达宫殿的最顶层。若是再不吸收日月精华，她便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慢慢老去。
长时间的运动都已经让她体力不支，半蹲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
又是一样的悄无声息，自己的眼前出现了三个人的脚。
“是……你们？！”妖草慢慢站起身，语气中还是略带兴奋。她希望他们能够帮到她。
“怎么？你想到宫殿的顶层？”达奚月然当然知道她的目的，他轻轻的扫了一眼妖草的黑发。那里已有几缕显眼的银白光芒。
“恩！这上面还有几层啊？”没想到达奚这么快便知道了自己的用意，妖草笑得非常灿烂。
“如果依照你这样的速度，应该再有个一年半载就到了。”一如既往的淡漠语气，就像这是个很正常的事情。
“什么？！”妖草惊呼，若是等到那时她早已……
“但我可以帮你。”他的手轻轻一抖，一把发着黯淡黑色光芒的长剑出现在他的手中。迷人的嘴唇终于出现一抹浅浅的弧度，很美，很诡异。
“杀掉她。”用剑指了指他身后的素心。语气非常的冷漠。
“为什么？！”他的举动，他的话语总能让妖草错愕良久。
他并没有回答她。而是将剑递到妖草的面前。长剑散发着黑色的雾气，这样的黯淡，却像是一种骄傲的光芒。
当妖草的眼神触碰到祁素心的时候，她却得意的对她抬了抬眼。妖草很奇怪，月然叫自己杀她，为何她却有种高兴的感觉。
“或杀她，我送你到顶层，或放弃，你继续照这样的速度上去。”顿了顿，深邃的眼眸泛起勾魂的光芒，补充道：“你知道……你没有选择的。”
妖草明白他的意思，眼神黯淡的看着素心，平静的说道：“有选择……她死，或我亡。”转眼看着左然，笑了笑，继续说：“你希望呢？”如果你希望我死，那么我会这样选择。毕竟这条命本来也是你的。妖草这样想着，努力的让自己能够淡然一些。不断的说服自己。可心底真实想法却也很明显……她不想死，一点也不想。
“我希望你拿着剑，去杀她。”依旧冷漠。似乎对这个选择丝毫不感兴趣。
“好。”接过剑，妖草肯定的答道。她此时都没能彻底明白。她还以为月然话的意思是希望素心死。
这样的想法的确很天真。透露着一点点残忍的天真，和太过愚蠢的天真。
紧紧的握着剑，手微微颤抖，慢慢向素心靠近。
轻轻挥剑……
“啊！”一声痛苦的低吼。
素心抬腿狠狠地对着她的脸踢了一脚……得意的看着摔倒在地的妖草。
剑已摔到另一边。
妖草慢慢站起身，揉了揉脸，弯腰，捡剑……一切的动作都非常的轻柔缓慢。可是在握紧剑的那一刹那，迅速的转身朝素心刺去。
“咚！”
素心不紧不慢的又一次抬脚。
妖草又一次狠狠地摔倒。
只是这次剑并没有从她的手中甩出去。
紧紧地握住剑，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这是达奚月然给她的。
千百年来的孤独生活很容易摧毁意志，但也凭借着这个信念一直快乐下来了，所以现在不管有多么困难，还是那个信念，一直坚持，永不放手。
天真的她，愚蠢的执着。
努力遏制住身上传来的疼痛，缓缓的站起身，身体虽然在微微颤抖，可是却透露着坚毅。
又一次向素心攻击。
这次妖草做了一个假动作，立刻将剑收回。将所有的视线集中在素心的脚上。
一阵风从妖草的侧脸擦过。
她居然躲开了！
“哼”素心嘲讽的哼了一声。腾空而起，用另一只脚迅速的踢向妖草。还是妖草的侧脸，同一个地方。
“啊！”还为躲开一脚而兴奋的妖草，又被踢倒在地。她右边的脸颊已经微微红肿。那里传来一阵阵热辣辣的疼痛。
第一次发现自己如此没用。因为在达奚面前，因为自己这样狼狈，第一次有种耻辱的感觉。
她该怎么办？
紧紧的握着剑，将全身的力量都聚集在那里。她的指甲已深深的陷入肉里。
她说过要体现自己的价值，不然达奚将不会要她，不会让她再陪伴左右。
懦弱的她，坚毅的想法。
是你在考验我吗？纵然再痛也不能哭泣，纵然明知没有胜算也不想放弃。
“啊！”低吼一声，猛然站起，狠狠的挥剑，疯一样的嘶喊……然后再一次狠狠的摔下。
如此反反复复。
剑就如同已经和妖草的手粘连在一起般，纹丝不动。到最后她甚至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可是依旧清晰可见她手上因用力过度突起的青筋。
就在她想再一次站起时，一只脚踩在她的手上，然后狠狠的来回蹂躏。
最后的力量终于崩溃，手松开了。剑滑落出来。
而毫不留情踩她手的人却是达奚……
“我耐心是有限的，今天你的表演就此结束。”收回脚，转身挪动脚步离开。
“对不起……”妖草用尽所有力气讲完这句话。她努力抬头，微眯着眼睛看着达奚的背影。
他的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微微侧了侧脸，用余光看着地上狼狈的妖草。此时的她的确不太美观，脸已经红肿的很高，头发凌乱，可是她却依然扯着嘴角对他笑着。依然是那种天真不带任何杂质的笑容。
他的心微微颤抖了一下，可是更明显的是那种挫败感。
——因为这并不是他所想得到的效果。他憎恨那么纯净自然不含杂质的东西。他不相信世上会有真正纯净的东西，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邪恶的灵魂，只是被他们狠狠的隐藏罢了。
“贱。”冷冷的吐出一个字，毅然离开。
素心一把扯起她的头发，将妖草的头抬了起来。
“现在的样子，要好看多了。”她狠狠的将妖草的头往地上一碰，继续道：“希望有一天你真的能杀了我。”话语中透露着无限的得意。
妖草捏紧拳头，痛苦的感觉由心脏出发一瞬间蔓延全身。
她憎恨自己的无能，厌恶这种充满鄙视的话语。渐渐发现以前是谷影和宁波夏将自己保护得太好了。她从来不知自己还有这样的感情存在。
达奚月然已不在，一切的掩饰都不用再继续。泪水随着妖草的脸颊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素心也已经离开。站在她身边的只有千面。
“对，这是懦弱的人应该做的。”他的话语中虽然没有嘲讽，可是却是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这样更深刻的刺痛着妖草的心。
难道她真的就应该是这样的懦弱吗？